杜伟民：涉案乙肝疫苗的“掌舵者”

陆宇

“我爱人说，在调查结果出来前，不敢带儿子打疫苗了。”一位婴儿的母亲说。她的孩子因注射疑似问题乙肝疫苗而发生了严重的不良反应。

从2013年11月开始，湖南相继出现两例疑似注射乙肝疫苗致死婴儿的病例。在随后的12月，全国多地又出现了多起类似病例。截至2013年12月27日，疑似注射乙肝疫苗死亡婴儿的病例已增至14例，涉及湖南、广东、江苏、浙江、安徽、甘肃、四川、湖北等省份。

病例涉及三家疫苗生产公司，其中8例涉案疫苗为深圳康泰生物制品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深圳康泰）生产，此外还涉及北京天坛生物和大连汉信生物。

杜伟民“非常有能量”

康泰生物董事长是杜伟民。

日前，多家媒体披露了康泰生物及其实际控制人杜伟民的相关信息。

比如，网上流传一张图表，显示了杜伟民和国内三家疫苗行业领军企业的关系：2006年，杜伟民成为江苏延申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2009年康泰生物重组，杜伟民在康泰生物的持股比例超过76%。此后，杜伟民又控股了北京民海生物。

根据报道，杜伟民是个行事低调的人，关于他的公开信息较少。《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咨询多位疫苗界人士，他们均表示对杜伟民不了解，只知道他在医药销售领域有很强的资源。一位医药业人士则表示，杜伟民“非常有能量”。

据“凤凰财经”披露，杜伟民现年51岁，老家位于江西井冈山，化学专业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江西省卫生防疫站工作。在担任了4年左右的检验科检验员后，杜伟民与韩刚君下海创办广州盟源生物工程发展有限公司，各占股50%。韩刚君曾在河南开封龙亭区卫生防疫站担任医师、副站长，此后创办开封锐合生物制品公司。

2000年左右，广州盟源生物购入长春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0.68%的股权，杜伟民本人亦在该公司担任市场部总监。在长春长生公司中，韩刚君亦持有30%股权。

长春长生亦为疫苗生产企业，是原卫生部直属的六大生物制品研究所之一，主要产品包括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人用狂犬病疫苗。

在长春长生任职期间，杜伟民展现了强大的人脉关系网，对于当时划片区、分山头的疫苗市场，杜伟民给出的方法是拉低价格、抢占份额。“对方也是看重了他营销方面的特长。”知情人士称，杜伟民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是来自长春长生。

在赚得第一桶金后，杜伟民在此任职期间举家移民到加拿大，妻子及儿女目前在加拿大生活，他本人也获得了加拿大永久居留权。

2003年至2006年间，韩刚君旗下深圳瑞盟鑫投资公司与杜伟民旗下深圳盟源投资公司牵头完成重组常州延申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并改名为江苏延申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各占股34.5%，两人均担任董事。

不是第一次“出事”

据媒体披露，杜伟民在疫苗问题上不是第一次“出事”。

2009年12月，国家药监局查处一例疫苗造假案。事发5个月后，该局公布处罚结果，除了从重处货值金额的3倍罚款，收回疫苗药品GMP证书和撤销疫苗产品批准证明文件外，也对7名相关人员处以10年内不得从事药品相关行业的资格处罚。

据腾讯财经报道，这起疫苗造假事件的主角就是前文提到的江苏延申，而当时杜伟民正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此外，据《南方都市报》报道，2010年，广东省揭阳市惠来县岐石镇坑仔小学的84名学生在打完由康泰生物生产的乙肝疫苗后，有44名学生出现了头晕呕吐、四肢无力的症状。当时广东省卫生部门表示，学生的不良反应疑似群体性心因性反应引起，基本排除与乙肝疫苗有关。

而这一次，杜伟民又一次陷入了问题疫苗的质疑声中。“他现在心情很烦，什么话都不说，气得嗷嗷叫。”杜伟民的哥哥杜牛仔深信，弟弟被舆论质疑是因其“个性强势”引起的，“我们反正很淡定，如果产品有问题怎么处罚都行。”杜牛仔在接受凤凰财经采访时说。

杜牛仔对康泰生物较为熟悉。他说：“所有的产品都是按照国家要求做的，每一批都有批文，正当销售。”在湖南两例事件出现后，康泰生物也派了职员对两个小孩的情况做了了解，发现一个是早产儿，并有肠黏病，另一个则有肺炎疾病。

“我们生产了这么多年乙肝疫苗，总共100多批次，2亿多份。”杜牛仔说，这些案例究竟是不是康泰的原因，最后应该由政府来下定论。

康泰生物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在我国，目前重组乙肝疫苗（酵母）的生产厂家有天坛生物、康泰生物、大连汉信生物、华兰生物。而重组乙肝疫苗（C H O细胞）的生产厂家有长春生物技术研究所、华北制药集团、兰州生物技术研究所、武汉生物技术研究所、成都生物技术研究所。

资料显示，康泰生物目前是国内最大的乙肝疫苗生产企业，全国有31个省区市在使用其疫苗产品。1992年成立的康泰生物是深圳首批高新技术企业之一，主要从事疫苗及其他生物制品研发、生产和销售。

康泰生物最初设立的目的，是作为原卫生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的平台。1994年正式投产，经过一系列技术改良，康泰生物的产量及质量都逐步超过竞争者，成为中国最大的乙肝疫苗生产企业，年生产能力超过1亿支，产品覆盖全国31个省区市，市场占有率一度达65%以上。

在康泰生物成立之初，其大股东是国家原材料投资公司，“是实打实的国企”。2003年，康泰生物完成股份制改造，股份分别转让给北京高新技术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湖南高科技创新投资有限公司、上海华瑞投资有限公司、上海交大昂立股份有限公司。虽然当时的康泰生物已由国企转变为股份公司，但这些接手的投资公司都有着深厚的国企背景。

2008年9月，康泰生物以增资扩股的方式控股了在疫苗研发领域有着相当潜力的北京民海生物技术。但随着生产乙肝疫苗的企业越来越多，利润已经越来越低，康泰生物的股东萌生退意。就在这时，杜伟民接手38.75%的股权成为第一大股东endprint

2009年杜伟民重组了康泰生物并担任董事长及总经理。随后，四大股东纷纷低价转让股份，其中交大昂立更是以亏本的姿态退出。这四大股东转让的对象均为杜伟民持有的深圳瑞源达投资公司，至此，杜伟民间接、直接持有康泰生物股份超过76%。

当时有评论认为，这是为康泰生物在香港上市做准备。而实际上，康泰生物至今也没完成这件大事。

2008年是康泰生物爆发式增长的开始

2002年，乙肝疫苗被国家正式纳入计划免疫，疫苗免费但消费者仍然需支付接种费。2005年开始，全国新生儿免费接种乙肝疫苗，2009年开始为15岁以下人群补种乙肝疫苗。

目前我国疫苗分为两大类进行管理，第一类疫苗是政府免费向公民提供的疫苗；第二类疫苗则是由公民自费并且自愿接种的疫苗。

按照《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规定，第一类疫苗由各级疾控中心统一免费调拨发放接种，第二类疫苗由具有接种资质的医疗单位采购并接种。此次出事的康泰生物的乙肝疫苗属于第一类疫苗，由各省级政府统一采购，免费提供。

《南方都市报》采访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华南地区药品代理商，“跟处方药相比，疫苗尤其是一类疫苗市场化程度更低，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市场。”国家对于一类疫苗从工艺到价格的管控非常严格，准入门槛相当高，被批准生产的销售企业就那么几家，尤其是在乙肝疫苗这方面，绝大部分的市场被三四家企业瓜分，而且只要不出问题，各个省的招标采购情况在几年内变化不大。

据了解，一类疫苗一般由省级政府的采购中心根据省级疾控中心报备进行规模招标，需要随机组织专家，公告昭示和中标公布等程序，然后按照一般的政府采购流程进行采购。前述药品代理商透露，一类疫苗的招标中，企业能否中标主要取决于组织招标的政府采购中心。

此前很长一段时间，国内的一类疫苗市场基本被中国生物科技集团公司下属六大生物制品研究所（北京、上海、武汉、成都、长春和兰州）垄断，唯独在乙肝疫苗市场，中生集团的垄断地位受到了来自康泰生物的挑战。

2008年是康泰生物爆发式增长的开始。资料显示，康泰生物在2008年的净利润为1600多万元，而在其后5年间，在知名药企林立的免费乙肝疫苗市场，康泰生物逐步抢夺了50%以上的份额。

根据《南方都市报》调查，有多个省招标公告显示，康泰生物的乙肝疫苗被作为政府采购的单一来源，如《海南省2009年度国家免疫规划一类疫苗单一来源方式采购的公告》显示，海南以6.0元/份的价格，定向采购了康泰生物13.5万份重组乙肝疫苗（酵母）。

另一涉事的企业---天坛生物，2012年营业收入为15亿元，其中疫苗类占比60.83%，达到9.1亿元。

数据显示，乙肝疫苗2012年市场占有率分别是康泰生物36%、大连汉信生物26%、华北制药12.3%、天坛生物11.6%。而2013年1月至10月，乙肝疫苗市场占有率则变成大连汉信生物占29%排位第一，康泰生物下降至26.3%，天坛生物上升至25.8%。

食药监总局调查组展开全面调查

事件发生以来，作为涉事企业的负责人杜伟民始终没有露面，康泰生物只是在其官网上更新各种官方通报，并表示“不便接受记者采访，一旦调查得出结论，会第一时间向公众通报”。

2013年12月15日，该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张建三表示，公司已经在小鼠和豚鼠身上进行了26只安全性实验，“在动物身上用成人剂量的疫苗，给小老鼠和豚鼠注射后，动物目前都健存。”随后，康泰生物还表示，涉嫌有问题的两批次疫苗均通过中国生物制品检定研究院的批签发检测，“理论上说安全性是有保障的”。

16日，公司再发通报，将此称为“疑似偶合死亡事件”，并称“偶合症是最容易出现的，也是最容易造成误解的”，“偶合症的发生与疫苗本身无关”。

12月20日，国家食药监局、卫计委联合发布通知，要求暂停使用康泰生物生产的全部批次重组乙型肝炎疫苗产品，并深入调查婴儿死亡原因，进一步对药品生产企业进行检查，对疫苗产品质量进行检验。

24日，食药监总局调查组进驻康泰生物，展开全面调查。27日，国家食药监局正式向世界卫生组织通报了近日在我国发生的疑似乙肝疫苗预防接种异常反应的有关情况。

截至12月31日，此次乙肝疫苗风波尚无结论。

（本文相关资料来源：《南方都市报》、《21世纪经济报道》、《中国经营报》、《法制晚报》、凤凰财经、腾讯财经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