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苏交恶时期全民挖防空洞

王贞虎

1969年3月，中苏双方曾在黑龙江省珍宝岛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形势非常严峻，毛泽东为此提出要准备打仗，要立足早打、大打、打核大战的最坏准备。据说，毛泽东这一战略决定，源于同年8月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表的题为《苏联欲对中国做外科手术式核打击》的报道。

1969年8月20日，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奉命在华盛顿紧急召见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向他通报苏联准备对中国实施外科手术式核打击意图，并征求美方意见。基辛格第二天到白宫会见尼克松总统，他把苏联准备对中国实行核打击的意图告诉尼克松，尼克松听过基辛格的汇报，和基辛格探讨对策后，立即与白宫高级幕僚进行紧急磋商，一致认为，现时西方最大的敌人是苏联，一个强大中国的存在符合西方的战略利益，并警告苏联不要乱来。

但是如何将此情报及时通知中国，却是当时的一个难题，因为中美交恶已30年，积怨甚深，直接将此情报告诉中国，中国未必相信，于是才透过《华盛顿邮报》发表上述报道，希望中国领会到其中所指的严重性，并作出必要的应对准备。

其实，早在中苏于珍宝岛发生武装冲突前，苏联已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逼使中国有随时打仗的思想准备。

1969年6月，国务院成立了全国人民防空领导小组，接着中央军委办事组下达指令，要求各省、市、自治区成立人民防空领导小组，从那时开始，全国把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人防工程，挖防空洞、修地道、储备粮食和布匹等战略物资，掀起全民备战运动。

以广东为例，广州市人民防空领导小组通知全市各党政机关、人民团体、学校、工厂、商店、医院、街道居民员委会等部门在自己单位内，开挖防空洞、地道。事实上，在1965年，在广州越秀山下，已在修筑通往中山纪念堂、省政府、市政府等处地道。

许多单位都抽调职工投入挖掘防空洞工程，最初全靠人力操作，用镢头开挖，在选中适当地点挖开2×2公尺洞口，继续深挖到离地面6公尺时，开始转弯向纵深挖掘，坑道顶部修成拱形，最初挖出泥土靠人力用竹筐往外传送，当到达坑口时，用滑轮吊绳向上传送，到达出口处由人力倾倒在洞口附近，堆到一定程度才用汽车运走。

坑道挖到10多公尺纵深时，在坑道两侧砌砖墙防止塌方，坑道顶部用木板支撑，工程进入约20公尺纵深，需要更多人力挖土和传送，于是由各科室抽调人员支援，并把每天挖掘时间增至12小时。

后来工人宣传队入驻一些单位，对挖堀地道工程给予机械支持，工人师傅安装简易电动传送梯，将装满泥土的双轮手推车传送上洞口，大大减轻了人力负担，加速了工程进度。工人师傅还想方设法，平价调拨水泥、砖石等建筑材料给一些单位，用作地道工程披覆专用。一般的防空洞长约200公尺、宽达3公尺。防空洞无积水，坑道两侧砌砖墙，顶部放置水泥板托带住，有抽风、电灯照明设备，有的坑道开口就在单位下面，便于紧急疏散，可容纳职工战时躲避藏身，作必要紧急救援工作。在此期间，广州市曾进行多次防空演习，让职工紧急疏散进入防空洞。但自1980年后，举行演习次数较少，有部分地道积水达20公分，只好定期抽水保养。

与此同时，全市各单位都在挖掘防空洞，由于是上级号召，又是战备任务，没有人敢公开反对，于是你挖我也挖，只求形式，不讲实效，造成人力、物力的浪费，还对环境生态的破坏造成恶劣影响。

不少商店、住宅地方狭窄，缺少人力、物力，但为了响应号召，也得在狭小的空间内开挖，有的挖到不足半公尺深，因条件所限，就草草收场。上面放块木板，应付检查，其实一点作用都没有。有的挖到一公尺，因地势低洼冒出地下水来，只好停工，再把洞口填平。

而在人多势众的单位，财力、物质充足，都能挖出合格的防空洞，深度多在离地面10公尺以上，上有建筑物或混凝土覆盖，有的大到可以储备足够食物、燃料、食用水。照明、通风、卫生设备完善，可供单位人员临时住宿。

由广州市人民空防指挥部负责的重点工程，又称“九号工程”，原本叫地下工程，后来为了保密起见，取地下两字共有九画的缘故，改称“九号工程”，并成立广州市九号工程指挥部统一指挥，有专用资金、专业队伍、机械化或半机械施工，保证质量。

“九号工程”于1965年6月动工，1968年完成土建施工，至1970年全部完工。隧道全长8.15公里，全线深埋35—45米，有出口12个，其中斜井7个、立井5个。由于受当年技术设备条件限制，只能按人防工程功能修建，由于隧道的断面太小，无法通行电车，只能作防空隧道。改革开放后，在2000年曾计划将九号工程隧道（由火车点至南方大厦段）改为地下缆车道，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资金未到位而中途夭折。

在1960年代末到1970年代初，中国广大城镇曾掀起“深挖洞”的群众运动，尔后有部分地道互相连通，形成四通八达的地道网。但由于当年对筑地道缺乏经验，没有统一规划，加上技术力量薄弱，建筑材料不足，这些工程一般较小，质量较差，有的根本不能用。

如果回到从前久违的防空地道巡视，可见有的出口处野藤披挂，宛如巧妙的天然伪装，有的野草、鲜苔满布，标志着岁月远久；有的局部崩塌，见证了狂风骤雨袭击。有的则被开发商利用，辟为地下超级市场，如广州南方大厦地下商场，建筑面积为4300平方米（由南方大厦跨过西堤二马路，伸展到广州文化公园地下），场内设备完善，有发电、空调、滤毒、消防、广播通讯、紧急照明等设施，是一个比较大型的平战结合的人防工事。

经过20多年发展，吸取了以往教训，对地道工程有更深入的了解，故施工前有严格规划，从土建到装修都非常注重质量，所有近期建成的地道都有良好效益。

就以广州地铁坑道建设为例，广州地铁一号线路于1997年6月正式通车，到2012年为止，广州地铁共有8条营运线，全长236公里，共144座站台。广州地铁公园前站规模宏大，全长450.9米，最大宽度33.8米，深度22米，分为三层结构，其中地下商场营业面积达2万平方米。

如今的人防工程早已超越战时防空洞的单一形式，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城市住宅小区的地下室，既可作防空避弹室，又可作停车场、大型仓库、超级市场，通风、照明、卫生设备配套良好，与当年经验不足、技术落后所开掘的防空地道比较，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