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鸟一样成长

于心亮

郑钱，个头不高，是个历史老师。上课不拿课本立于讲台前，说完正史道野史，论完国外总统，又扯国内城管，说到倦怠处，突又来了精神，说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一UFO冉冉升起于东方，倏忽而至又倏忽而去……学生们哇哇直叫，没一个不精神的。

郑钱玩性大，跟学生们闹成一片，却不见得能跟老师们打成一片。比方说年终评先选优，基本没郑钱什么事。教导主任拉郑钱谈心找原因，郑钱笑呵呵摸摸脑袋，跟个回答不上问题的孩子似的，说我……没啥原因啊……

学生李晓奇，感谢师恩，送来一瓶油，说是自家油坊做的。郑钱摸摸孩子脑袋，很感动，炒俩菜和孩子一起吃，说香，真香!

一连几日，不见李晓奇来上课，说是生病了，郑钱就想去看看。打听着来到一处院子，挺隐秘，李晓奇正在熬油。看到老师来了，撒腿就跑。郑钱叹口气，四处看看，李晓奇父母脸色讪讪着，郑钱说平时少让孩子干点，别耽误了功课。

骑车回去，李晓奇等在屋门口，低着头喊老师。郑钱没搭理他，拎出油瓶子，想扔掉。却被李晓奇抢了去说，老师这不是地沟油，这是正宗的好油，不信我喝给你看!郑钱说开玩笑吧你!李晓奇张嘴就喝。郑钱急忙阻拦，你真喝呀?李晓奇说真喝，我不开玩笑的。

李晓奇的父母来找郑钱。郑钱说你们的意思……是跟我要钱?李晓奇的父母说：孩子为表清白喝油都拉稀了，你不给点赔偿费，说不过去吧？郑钱就拿出一些钱，说李晓奇知道赔钱这事吗？李晓奇的父母说这事岂能让孩子知道，会影响孩子成长呢！

过了一些日子，李晓奇的父母来砍郑钱，惹得许多学生和老师出来看。最后李晓奇跳出来大声喊：不关郑老师的事，是我向上面举报咱家熬地沟油，你们要砍，就砍我吧!

李晓奇的父母很恼怒，挥着家伙朝儿子招呼过来。郑钱急忙去阻拦，刀正好砍在他的胳膊上……李晓奇的父母被拘留了。郑钱住了院。剩下孤单的李晓奇，受着同学们的嘲弄。李晓奇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郁闷极了，就爬到楼顶上去玩儿。

李晓奇坐在楼沿边看鸟儿，目光扯出去很远，楼下开始聚集起人来，都奇怪这个少年好端端的为啥要选择跳楼呢？郑钱急匆匆地赶了来，大声说李晓奇，你诚心想气死我，大白天坐在上面吓人玩，等我上去一脚把你踹下来！

看到郑钱，李晓奇说老师你的伤还疼吗？郑钱说疼，那么长的口子，怎么会不疼呢？李晓奇说，其实爸妈是吓唬我，我从小就这样，早都习惯了。郑钱傻傻地说：那你的意思是……我这一刀白挨了？李晓奇说如果你不挨这一刀，我爸妈就不会被抓，是不是？

楼下铺开了救生垫，围了许多人，李晓奇说老师你以为我想跳楼吗？郑钱说不是，你是在看鸟儿。李晓奇说，可楼下那么多人都以为我想跳楼，如果我不跳，那他们会很失望的。郑钱说如果你跳下去，很可能就变成历史了，你小子千万别犯傻。

李晓奇就笑了，说老师我就喜欢听你讲课，怪好玩儿的。可以后我不能上学了，因为熬地沟油被查抄，我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了，现在爸妈也被抓了，所以我只能选择跳楼了。郑钱说你跳，我也跟着跳，你不想活，老师也不活！

李晓奇看着郑钱，一脸的不信任。郑钱说老师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像小鸟一样快乐地成长。

李晓奇说你真的敢跟我跳楼吗?郑钱说你跳，我就真敢陪着你跳!于是李晓奇就站起来，展开双臂，像鸟儿一样忽闪起来，喊一、二、三……一片惊叫!

郑钱跳楼的一瞬间，感觉像小鸟一样地飞翔……郑钱重重跌落在气垫上，看到李晓奇还傻愣在楼顶上。郑钱气闷地喊：跳啊，你怎么不跳？李晓奇说：你真跳呀？郑钱说真跳，我不开玩笑的。李晓奇沮丧地说：可是老师……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李晓奇辍学了。郑钱想去看看，没找到人，就看了一会飞来飞去的鸟儿。郑钱开始中规中矩地讲课，开始勾画大段大段的章节让学生死记硬背，他不再讲故事，更不和学生们没大没小地闹着玩儿了……到了来年年底，郑钱被评上优秀教师了!

教导主任很满意，说郑钱进步很大。郑钱嘴里谦虚着，眼睛却望着窗外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