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树
我以为,我们完了
结婚第三年,为安和我都感觉我们的“七年之痒”提前到来了。最为极端的事例是他去海南出差半个月,去与回都未与我打任何招呼,我也坚持对他的行踪不闻不问。
然后,某一天,我们因一件小事发生了极为激烈的争吵。我们越吵思路越清晰,然后彼此绝望地发现,这场婚姻毫无存在的价值。
那夜,我们的决心都很一致——天亮就离婚。可是第二天早上,为安提前上班去了。当我发现自己的决心也不似昨晚那般坚决时,暗暗庆幸为安给了我一个婉转的台阶。
中午,他发来短信:老婆,晚上请你去不见不散吃水煮鱼。
我欣然赴约,两人就着那个吃了无数次的水煮鱼顾左右而言他,然后很自然地手牵着手步行回家。没人再提离婚的事,仿佛指天发誓非离不可的,是邻居,而不是我们。
他的出轨,让我心生绝望
事实上,真正的难关是在我怀孕两个月时,为安证据确凿地出轨了。我的第一反应是,离婚,坚决离婚。
可是,离婚的过程很漫长,也很纠结。双方亲戚齐上阵,让原本两个人的事,一下子变成了一群人的事。最后,两家老妈赤膊相见,从刚开始互相检讨到最后纷纷为自己的儿女辩解,直至对对方儿女的讨伐。
我和为安在这样一轮又一轮的劝和与争吵声中,失笑了——原来世界上任何牢不可破的关系都会有裂缝。我们之所以将这场离婚之战拖了6个多月,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们都没有下定必离的决心。事实上,民政局就在那里,只是我们的决心没有抵达而已。
在这样的过程里,女儿降生了。这个来得很不是时候的小生命,差点儿要了我的命。由于麻醉药过敏,我只能采取顺产的方式,24小时内,为安先后接到了3次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病危通知,他3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大人,并泪流满面地签字。
等到手术室里传来母女平安的消息时,为安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在半夜醒来,看到他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事实上,当我得知他保大人的决定时,已经心生了原谅。生死一念间,他选择了我,也许对他来说不需要太多考虑,可是在我,这却意味着一份承担。
出院后,我和为安谁也没有再提离婚二字。日子在狂风暴雨之后的风平浪静中日复一日。
靠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随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我生活的重心开始向工作转移,应酬也越来越多,为安对此颇有微词。
一天夜里11点,我应酬完客户回家后,突然感觉腹痛。到夜里12点,已经疼得难以忍受,推醒为安,让他帮我打120,他很不耐烦地扔了两片止疼药给我,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天亮再说吧。”
最后是我自己挣扎着打了120,到医院后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阑尾已经穿孔,差点儿送命。
那些日子,我心灰意冷。面对为安心虚的道歉,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婚姻真的很没劲。
出院后,我与为安平静地分居。这期间,我以考察工作的名义穿梭在各大城市,走的地方越多,心胸越开阔,为安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就越微不足道。我想,婚早晚是要离的,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我都有能力让自己活得很快乐。
在香港启德机场收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时,我整个人快要崩溃了。临时改签,接着是深圳空中管制,飞机晚点,然后又是大连暴雨,飞机改停青岛,我乘船赶到医院时,终是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后来,父亲告诉我,是为安让母亲走得很安详。母亲突发脑溢血,抢救了3天3夜,陷入昏迷状态,为安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你妈卧床无法排便,为安二话不说,动手就抠……”“他给你妈讲故事,你妈没醒,可是眼泪却流出来了……”
从父亲不断哽咽的描述里,我还是很难将母亲病榻前的女婿为安与我的丈夫为安联系在一起。但当我看到他眼含热泪,平静地为母亲化了一个她平日最喜欢的淡妆时,我相信了父亲的话。
母亲用生命催化了我们成熟的速度,我们终于明白,维系婚姻的,不是金钱,不是孩子,而是两个人精神的共同成长。
如今,我和为安的婚姻依然有你死我活的争论,可是,我们自己心里很明白,经历了那么多非离不可的大考,我们抵达了婚姻的另一重境界——不管发生什么,不离不弃。更何况,没有哪个人,能像夫妻一样,看着彼此从青涩到成熟,从狭隘到包容。事实证明,婚姻这回事,靠到最后才能笑到最后。
我和为安现在无比热衷于参加别人的婚礼。每当主持人说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时,为安总会小声地加一句:“两段话中间省略10万字以上。”我随即补充:“相当于一部长篇小说的长度。”
(赵红星摘自《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2013年11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