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笠谷 “钻”砚人生 大师本色

2014-01-13 10:55王中鸿
中华儿女 2014年1期
关键词:砚台飞天文化

王中鸿

一生有一个爱好,这个爱好还能成为职业时,则是一件幸运的事。

吴笠谷就是这样一个幸运的人。

当年“未名湖畔三雅士”之一的国学大师张中行亲撰一副对联,书赠吴笠谷:

“‘妙伎成佳砚,奇缘会古人

笠谷大师寓观砚,背多刻昔贤,戏为一联书之。己卯重阳张中行。”

年纪不大,却被张先生称“大师”实属少见,但观吴笠谷所雕之砚,方知此名绝非虚誉。

刚结束在河南中华砚文化暨书画艺术展的活动,一路风尘仆仆,吴笠谷略显疲惫,但当谈起他心爱的砚台时,却精神倍增、侃侃而谈。

砚刻时光——打造中华飞天第一砚

安徽歙县,这座被称为“中国保存最为完好的四大古城”之一,历史悠久,文风昌盛。素有“东南邹鲁”、“文化之邦”的美誉,是中国三大地域文化之一——徽文化的主要发祥地和集中展示地,也是著名的“中国徽墨之都”和“中国歙砚之乡”。幸运的吴笠谷就出生在这里。

因为“墨都”和“砚乡”的雅称,这里文物古迹遍布全县,无论是闹市还是乡村,很多家庭都会在厅堂里悬挂些字画,正是这种耳闻目睹的熏陶,年幼的吴笠谷从小的理想就是长大当画家。

渐渐长大的吴笠谷,早年曾向黄宾虹大师入室弟子程啸天先生请益,并深得这位新安画派传人的喜爱。20世纪90年代,他负笈北上,求学于中央美院,又得众多名师及山水画名家龙瑞先生指授。当年,吴笠谷的人物线描课稿,曾被老师作为范例,供同学临摹。他的国画山水,用笔用墨刚柔相济,造境清幽,源出新安画派黄宾虹一脉而格调高旷。他的书法,兼习北碑南帖,笔意恣肆,结字险绝,用笔如用刀,笔由自主而不失绳墨,可入妙品。

“国内画画人多如牛毛,少我一人也无妨。”理性的吴笠谷选择了既具有生存技能同时又使自己画艺得以展示的制砚艺术。

随着砚艺的深入,吴笠谷也逐渐开悟。砚刻、绘画相互影响,同功并进,步入佳境,因胸有文墨,所以他出手不凡,屡屡创出佳绩。

看过吴笠谷所刻“八艳砚”之一的李香君砚,紫端石,大仅如掌,扇面状随形,一面有火捺胭脂痕,恰似鲜血滴落所化,他寥寥数刀,划出扇骨,俨然一柄美人鲜血所染的桃花扇。 另一面,精镌李香君小像,旁刻题铭。天然造化,巧施人工,其才思之妙,令人叹为观止。

杜牧《秋夕》诗意砚,表现出的更多的逸趣,只是种闲情;唐寅桃花庵小景砚,倾注的更多的可能是对一代才子多舛命运的同情,弘一大师造像砚,表达的更多的应该是对一代高僧大德的敬意。

“‘泪泉和墨写离骚,一件好的艺术品,一方好的砚作,作者必须是用心甚至是呕心沥血地去经营,情真意方切,这样才能创作出有艺术感染力、有艺术生命力的作品。”吴笠谷说。

2012年初,吴笠谷接到中华砚文化发展联合会刘红军会长的一项“特殊任务”,就是制作一方砚台,把传承五千年中华文明的“功臣”——砚台,送上太空。

接到任务后,吴笠内心涌动着创作的欲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家乡的歙石,回到家乡后,正准备到处寻觅“飞天砚石”时,一天,他在县歙砚协会会长家里做客,无意中发现盆中有几块歙石,“真是机缘巧合,命中注定。”

正值春节,吴笠谷放弃与家人团聚机会,闭门谢客,在京雕刻“飞天砚”。精心设计、钻研、雕刻,一周之后,终于大功告成。

2012年6月16日,由吴笠谷雕刻的“飞天砚”被选送搭载我国神舟九号载人宇宙飞船送上太空,14天后胜利返航。此后“飞天砚”也成为“中华飞天第一砚”,吴笠谷因之成为“中华砚飞天第一人”。

该砚用上品歙石制成。巧妙利用天然石品金晕,整体设计为象耳花瓶形,寓意“太平有象”,象征国泰民安、世界和平。砚长九厘米、厚五毫米,多角度体现了我国传统数字文化中“九五之尊”所特有的恢宏气度及哲理性。砚池刻有红山文化“中华第一龙”造型,体现了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砚背刻“敦煌飞天”图案,是中华民族飞天梦想和灿烂文化的象征。刘红军会长题铭“飞天砚”三字,点明主题。

《飞天砚》取材巧妙,立意高远,充分体现出吴笠谷高超的艺术素养和美学境界。在当代砚文化发展史上占有特殊的重要地位。

看过吴笠谷所雕之砚,很多人都说,吴笠谷所雕刻的是“文人砚”。吴笠谷认为:一方砚作,繁工琐刻而意趣浅陋,匠气十足,属匠人砚,未脱工艺品范畴;一方砚作,刀法高妙,点石成金,意境深远,方可称从工艺品上升到艺术品的高度。这就是文人画历来为画史的主流,同理,文人砚也是砚史主流的原因。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只要你用心去听,自然能听懂石头本身所唱出的优美弦律。”吴笠谷不仅是砚雕大师,更是惜砚之人。无论从石料选择,还是到雕刻工艺上他都有诸多感触。他说:“选石料应注重实用性。但是随着现代机械化、产业化的发展,资源不断被开采,很多好的石料都被拿去做没有艺术价值的砚台,使得资源紧缺,无法留给后人。”他认为,普通旅游工艺品性质的砚台,可以大量做,可以产业化,但是应该选取普通的石头。而对于名石的老坑,应该要慎重对待,因为老坑是有生命的,这对资源也是一种尊重。吴笠谷向来都是去矿地买石材,或是从收藏家手里购买,买到后,他会顺着石料的纹理构思雕刻,如果雕刻会破坏石头本身,他宁可不动刀。他的这份执着,受到砚界人士的尊重与崇敬。

“砚材本身的天然之美,无处不在,如何利用、巧用、妙用砚材其形、其色、其纹的自然之美,加上作者主观的艺术构思,完成一方高品味的、蕴涵‘天人合一之人文精神的砚雕作品,应是砚雕家们毕生探求的方向。”吴笠谷说。

收藏故事——砚识深广懿德嘉

吴笠谷除了自己创作砚雕工艺外,还是一位收藏家。“收藏砚台是为了研究学习。收藏好的砚台,才可以更好的学习、领悟古人的雕刻工艺及文化内涵。”说起收藏,吴笠谷说:“我要感谢我国悠久的砚文化历史,是它造就了诸多的雕砚名师,而历代遗藏下来的名砚佳作,则为我留下了丰厚的文化资源。”

“观千剑而后知鉴”。吴笠谷多年来以自己治砚所得,全部倾力于砚藏,甚至将准备用来定居北京买房子的钱都用来购买古砚。而在他的藏室内,各种古今砚台琳琅满目,诸宝杂陈。“有这么多古砚让我神交古人、陶冶性情,精神上我是个大富翁;但我又是个地道的穷人,因为一有闲钱,就会用来收藏古砚。”丰富的收藏,也使吴笠谷练就一副好眼力,他每从形制、石材、砚工、题铭内容及风格等处,一上眼,便可分辨真伪。

吴笠谷说:“在我的收藏里面,我特别注重古代制砚名家刻的砚台。像这方落款是‘吴江山子拙琢,作者叫吴育,苏州人,在清代非常有名。刻的整个是松皮,工艺非常雅,特别是背面的线条,疏密分布得很好。这方端砚的作者是清初一个非常有名、号称刻砚“江南第一”的王岫君,他跟顾二娘齐名,书画文学都很好,是文人砚大家。整个砚面布满名贵石品蕉叶白,还有玫瑰紫青花。外形是自然缺损的,但作者别出心裁加以巧妙利用,刻了一个竹节,自然有趣。落款篆字苍劲有力,位置也很好,这种雕刻处理手法让人佩服,所收对这方砚台比较重视,因为我抱着是一种虚心向前人学习的态度。”

“鉴赏名人砚,首先要具备两项功夫:‘解字以识铭字,‘说文以解辞义。”这两项长期修炼所得之功,使吴笠谷常享收藏的“披沙拣金”之乐。他的镇宅之宝――苏东坡藏南唐宫廷砚务官、一代砚艺巨匠汪少微(即被南唐朝廷赐姓的李少微)所制作的歙石五绝砚(即东坡《文集》所载“定国吴砚”,原为双足风字,今只存半璧残石),即因砚背名款“汪少微”的“微”字为异体,砚商莫辨,误识为“汪少徽”,他便以廉价收入囊中。

吴笠谷收藏中另一重器――南宋隶书名家虞似良(字仲房)铭长方眉纹大歙砚,也因砚背隶书铭款“虞仲房”的“房”字,作左右结构而非今人习见的上下结构,卖者不认识,也为他所巧得。

吴笠谷玩砚“成精”,甚至有因大捡其漏而于心不忍。某次在南方,他以廉价买到一方清代名家砚,因为卖家没考证出砚铭作者。谁知再次见面,那个卖家又拿出另一方砚,仍不知那方砚的题铭者是谁,要价也不高。吴笠谷见他虽在鉴赏古砚方面还不够精到,但待人诚恳,顿时心生恻隐,便直言相告:这是清代砚学大家吴兰修用的砚,价值非同凡品,好好收藏不要轻易卖了!吴笠谷的这种高德懿行,令在场的同伴砚友既大瞠其目,又钦佩不已。

常言道,好者唯有其领悟方知其中的奥妙,对于砚台的选择,吴笠谷一向有自己的看法,玩砚者常常会看中砚的石品和工艺,而吴笠谷认为石品如果占其二三,工艺便要重在艺术的表现力和精神的追求上,人以物寄情,文化和历史才能赋予藏品更高的价值,吴笠谷藏砚主张的是人文,是“天人合一”。

从研到砚——背负“砚学”使命的先行者

“所谓‘功夫在诗外,砚艺的功夫也在砚外;作者的思想境界决定作品的艺术境界,因之,加强砚外的文化积累、艺术修养,更是砚雕家们应该求索的一个永恒的课题。”吴笠谷是这么认为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近些年,吴笠谷为探究砚学闭门苦索,国家图书馆的古籍馆几乎变成他的书房,凡馆藏砚文化专著及与砚史相关的著述,被他检阅殆遍。“坐馆”既久,宛若孤云野鹤,以致砚界同仁多称其清高傲世、踪影诡然。为请他制砚,有人竟然在网上发帖“寻找吴笠谷先生”。

十年磨一剑,当两部共近70万字关于古砚辩伪、砚史考证的专著《赝砚考》、《名砚辨》一经文物出版社出版,立刻在众多的砚文化类书籍中独树一帜,令人耳目一新。著名古砚研究、鉴赏家蔡鸿茹女士为《名砚辩》作序并题词“铁笔生花,文心辩砚。”

《赝砚考》共考证自东晋至清代的历代名人砚28例,涉及古砚众多,刊出砚照、砚拓者即有百余方。其中“岳飞砚”、“文天祥玉带生砚”、“谢枋得桥亭卜卦砚”等,在砚史上影响极大。吴笠谷主要从各砚的形制、材质、铭文及传承等方面入手,指出砚与原始文献、铭文与题者行迹等不相符合的地方,从而判定砚为赝品。《名砚辨》既有证伪,也有辩真,并包括对一些砚史争议问题的辨析。书中共计刊出多达260方砚的照片、拓片,范围以古文献所载及今日中外公私藏品为主,其中部分私家所藏珍品为首次刊出。

吴笠谷多年来不仅致力于收藏古砚,潜心研究砚文化,他还首倡确立“砚学”概念。他认为确定“砚学”概念,是复兴砚文化的一个重要举措,意义重大。

吴笠谷说:“在界定‘砚学概念之前,先须界定什么是‘砚文化。因为许多砚界人士,甚至对砚有相当研究的专家学者,恐怕对‘砚学与‘砚文化这两者的异同也未必十分清楚。所谓‘文化,是指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砚是石头或泥陶等材质所制成,但石头或泥陶本身并不具有文化意蕴,经过人工的琢磨,便被赋予了人类的价值观念,从而进入‘文化范畴。所以砚文化的含义,就是将砚‘人化、‘人类化。研究砚,将‘砚文化理论化、学术化、系统化,这就是所谓‘砚学。因此‘砚文化是纲,‘砚学是目。如果将“砚文化”比作瓜圃,那么“砚学”是瓜秧藤蔓,而砚,则是这个瓜本身。”

“‘砚学概念基本界定,那么‘砚学所研究的范围又有哪些呢?——广义而言,包括所有与砚有关的事物,比如砚的制作、砚的使用、砚的鉴赏以及砚史学等等,都属于‘砚学的研究对象。学术史的规律,是学术愈发达则分科愈细,以前是某一学科的分支,后来蔚然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比比皆是。砚,从材质的多样性、制作的工艺性、铭文的文学性,尤其从人文价值这个角度上来说,上下五千年,纵横文史哲。纵向而论,旁及我国传统学术的文字学、考据学、训诂学、谱录学等,上通儒、释、道,可归类为‘国学范畴内的一种专门学;横向而论,还可以包括西方学术概念中的史学、美学、博物学、地质学等。再细分,雕刻工艺、雕刻流派、砚种石品、砚诗砚铭、砚式砚题,更是多姿多彩。如此种种,皆是砚学家们必须广泛收辑资料,作出辨析、详加叙论的内容。经过鉴赏批判,约定古文献和实物砚的真伪、正误、雅俗、优劣,才能有‘学可研,有‘文可化。虽然古代没有‘砚学这个词,但砚学家早已客观存在,北宋大书法家米芾所著《砚史》,对砚种、砚式等的考据极其精到,给后人的理论研究带来很大帮助,这就是一部经典的‘砚学名著。”

“因此,如果将‘砚文化比喻为一个人的身体,那么‘砚学就是一个人的大脑中枢。可以说一个时代砚学家们素养的高低,决定一个时代‘砚学水平的高低;而一个时代‘砚学水平的高低,又是衡量一个时代‘砚文化高度的标杆。”

从砚刻到收藏,从研究到“砚学”,从复兴“砚学”到弘扬砚文化,作为当代学者型砚雕家标志性人物的吴笠谷才、学、识兼备,年富力强,厚积薄发,志存高远,把自己对砚文化的热爱和感悟,上升为一种使命,为此他不辞辛苦地奔走呼号,让这颗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璀璨明珠重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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