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车上
我在火车上给儿子发了个短信——树叶红了,稻子黄了,漫山开遍野菊花。儿子回信说,短短两句话,色彩丰富。我又发了一个——对面一个胖姑娘,先是对着一个苹果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是一大口,吃完之后,又对着一个梨说了几句,又是一大口……儿子回信说他看不懂了。这的确有些莫名其妙,可眼前就是这样。这个姑娘非常认真地跟她将要吃掉的梨子叨念着什么,然后才开始吃。她吃得那样认真,那样投入,世界对她不存在了,只有吃。
我这是在去东北的火车上看到的故事,刚九月,窗外的山野已经秋色。人大约只有在火车上能如此专注地欣赏风光,什么事都干不了,也什么人都与你无关,此时的风光进入了你的灵魂。而这个姑娘专注地吃东西也是一道难得的风景。有人问一个高僧——请问法师,你修行了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高僧答道——困了睡,饿了吃。问者很惊异——难道我们凡人不也是困了睡,饿了就吃吗?高僧说——你们睡时实际上不是在睡,吃时也不是在吃。问者略有所悟。
确实,我们一生杂念万千,即便在睡觉时也不能完全排除心里的那些事儿。吃的时候更是无法完全投入。如这个姑娘这样入迷地吃东西世上极难得。而身边这对少男少女一路上都缠在一起,如痴如醉,以那种姿势坚持如此长的时间也实在令人佩服。我不能不感叹,唉,老了,当年我也能以这样的姿势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这需要活力,青春,激情,只有心里不干净的人才会责备他们这样抱在一起有伤风化。
邻座上是一位带孩子的少妇,袒露乳房旁若无人地专心给孩子喂奶,轻轻地哼着儿歌,那一脸圣洁的神情令人肃然起敬。一对将近八十岁的老人,老太太睡着了,老头儿轻轻地把一件衣服给她盖上,然后,又害羞地向这边望一眼,我赶紧扭头向着窗外假装没看见。火车在行进,山坡上一个牵牛的农人闪过,接着又是一座草屋闪过,门前还有一个农妇在劈柴。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是多么卑微的一条小山沟啊,浅浅的,光秃秃的山包像馒头一样。也许,在列车上人看来,在这样的山沟里活一辈子还不如死去呢。可是我知道,他们自有他们的生活,并不一定比大都市里的人活得没意思。我哼起那支西藏民歌来——太阳啊,霞光万丈,雅鲁藏布江啊,翻波浪……雪山啊闪银光,翻身农奴把歌唱……这是文化大革命时期流行的歌曲,可是我总能把它唱得很凄凉,当年我就是一路唱着这支歌儿来到东北的。
二、亿万富翁
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去矿山的一座桥垮了,只好从一条山沟里绕道。小司机奋力地和驾驶盘搏斗,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泥水里前进。孙美云道,俺家王子常那个老穷种自己在矿上,我还要照看孙子又不能住矿上,只好过几天来给他收拾一下……车上坐着我和老韩,孙美云是陪我们到煤矿来的。总算到了煤矿,下车来,王子常从屋里出来叫了声,伙计……握手不是,不握手也不是,有点儿尴尬,握手显得太客气,不握手毕竟好几年没见面了。
在沙发上一坐,我首先注意到沙发破了一个大洞,露出海绵。后来老韩也说,王子常那么多钱就不能换个沙发!当时王子常就发觉了我的意思,解释说,有人也嫌沙发破了,我说这屋里弄多少钱的沙发都坐脏了。坐在我对面的就是亿万富翁了,穿一件民工穿的那种廉价西服,看不出是黑色的还是蓝色的,皮鞋上沾满了泥。外人看了,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有的号称亿万富翁,但也许债务也是亿万。以王子常的性格,我知道他一分钱的外债都不会有。我说,你这些年没变啊,还是这样。他说,不行了,伙计,耳朵聋得厉害,我这是戴了助听器。
我问,你还天天下井?他笑笑,不,不,从今年开始,找了个人……我有时下。他比我还大两岁,今年六十八了,别说是亿万富翁,全中国大约也没有比他年龄更大的矿工。老韩和孙美云开始做饭,亿万富翁陪我到井口看看,呀呀转动着的天轮,呼啸而出的排排矿车,闪亮的铁轨,有着特殊气味的井口,这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意外的是不远处有一个菜园,豆角、黄瓜硕果累累,白菜、萝卜长势旺盛,我问王子常,哟,那是谁跑这儿来种地?亿万富翁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
回来的路上,我说,伙计,你现在的计划不是挣钱了,要制定一个怎样花钱的计划。
亿万富翁说,什么也不缺呀,吃的、穿的、住的……
看他一脸的满足,我也说不出别的理由,人到这岁数,要求简单,特别是我们这一代人。但是一年到头儿生活在这么荒凉的山沟里,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绞车声,拉煤的汽车喇叭声,特别是那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抽风机震耳欲聋。我说,要是我呀,在这样的环境里真过不下去。
亿万富翁说,不呀,伙计,我离开这里一天都睡不着觉,习惯了。
三、先走一步的伙计
吃过晚饭,老韩对孙美云说,我明天是不是要去看看赵桂荣?孙美云叫道,哎呀呀,当然要去,你要是不去,她一准要说是我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不去了。
这三个女人是因我、王子常、冯连平伙计三个而亲密起来的。我们仨人当年是同一年从山东流浪到东北,同一天下井,后来又是邻居,三十多年的好伙计。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们仨人也成了死党。可是冯连平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仨人一起闯关东,一个死在了井下,一个成了亿万富翁,一个离开煤矿回到了故乡。我对王子常说,我回老家第二年就到冯连平的村子里去看了看,村里的人几乎都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了……
那天是清明节,但天气却并不清明,浓雾,却又大风,奇怪。这种饱含着水汽的急速流动空气撞到脸上头发上立刻就化作水,看看路边的杨树,全都雨浇过一般水淋淋的,每棵树下居然都积成一汪水。别人都祭扫去了,我忽然想去冯连平的村子看看,他离开故乡到东北后,一次也没回过家乡。我也仅仅是看看而已,他家乡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只有十几里路,我蹬自行车去。到村头遇见一道土崖,立刻有一种幻觉,似乎那个年轻的他就在土崖下满头大汗地忙活着。在东北没有这样黄中带红的土,而且东北的土质立不住,所以看不见这样的土崖。他是个脾气急躁、非常能干的人,就像那种烈性马,只要一骑上,或是一上套,不用人催促,它就会拼命地奔跑。当年我们在煤矿,他总是浑身大汗淋漓,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和他搭档推车,你会觉得特别省力,当然是他替你负担了。就是这种性格要了他的命。本来那时他在王子常的煤矿带班,用不着自己动手干活儿,在井下撤支柱,他看不得年轻人那种慢腾腾的样子,一把推开他们说,闪开,我来!恰在这时塌方了,一顿乱石把他砸死在下面。
东山冯,一个小山村,因为划到了青岛市区,收拾得干净整齐,街道都铺上水泥路面,狭窄的小巷子里也铺设了那种城市人行道上铺的红色地砖。家家都是高大明亮的砖瓦房,一个个气派的门楼像当年的大地主。想想我们在东北住的那三间土屋,深切地感觉到我们是被家乡所抛弃了的人,就如当年我们抛弃家乡去东北一样。走在印满他少年脚印的大街上,我想,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永远回不了家了,但这毕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在这里总该还有人记得他吧?我开始向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问:你们村有某某这个人吗?他们都摇摇头说,没有,不知道。怪了,他在这里出生,又在这个村里长大,难道就没有人记得吗?
有一伙儿老年人在种树,我上前去干脆这样问,我有个伙计叫某某,他家住在哪里?那个扶树的一脸茫然,问那个铲土的,你知道某某吗?铲土的抬起头来说,没有这个人,肯定是你记错名字了。笑话,我会记错他的名字?我们朝夕相处近二十年。我又在大街小巷转了半天,没找到一个人还能记得他。唉,四十年的光阴真是厉害,可以把一个人消失得无踪无影。我这次带回来的仅仅是一个符号而已,对他的家乡而言,他也仅仅是一个符号了。一个符号在人们的脑袋里岂能经得住四十年的风吹雨打?
村后有一座高高的水坝,他经常对我说起他们村后的这个大水库,他少年时常在里面游泳、摸鱼。我想爬上水坝去看看,田间小路越走越狭窄,最后是推着自行车都无法走了。他们竟然把路削得如此细窄,在东北是绝没有的。坡下果树园里有一个半老的女人在干活儿,我问到水坝怎么走?她大笑道,哟哟,你这个人哪,哪条路都好走,你怎么偏偏走到这里来?她像遇到熟人似的热情地爬上坡来给我指路,同时诧异地问道,你到大坝上去做什么?我说是来找我的一个伙计某某的,村里人都说没有这么个人。这女人啊了一声,说,他们怎么会记得某某,他都四十年没回来过了,他在东北过得怎么样?还好吗?几个孩子?我慌了,到这个村里来找一个死去的人,这无法让人理解。支吾了几句赶紧推着自行车离开。
走出一段回头看时,这才发现女人身后那片果园里桃花开得红艳艳的一片,我想起有一年同样的清明节,我们一起望着漫天大雪,他说,伙计,咱们家乡的桃花都开了,这里还下大雪。
我磕磕绊绊地推着自行车,边走边喃喃地说,伙计,家乡的桃花又开了……说着,泪水就涌了出来。
王子常说,唉,冯连平死那天,一看赵桂荣哭得那样子,我真恨不得替他去死。
四、开绞车的女人
我不是女人,永远也无法知道女人被夺走孩子的痛苦有多深。但是我看到过就是狗也有那种激烈的护犊行为;也听说过当母狼被人掠走崽子时,它会不顾性命闯进人居住的村里。李女士被夺走孩子,强行押解出境,她仅仅用了二十一天时间就又跑了回来。就是一个自由人,通过正常手续出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是办不到的。想想她在严密的监视之下闯过数道荷枪实弹的关卡;暗夜里游过冰冷的江水;穿过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千里跋涉,不顾生死;又回到了她孩子所在的村子,真像一只失去了狼崽子的母狼。她说,在那段日子里,她只想着,要么就死,要么就逃回去找自己的孩子。
在绞车房里,我看到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司机,王子常指着她说,小李就是从那边偷渡过来的。
她把绞车房里收拾得非常干净,特别是那台老绞车,是我当年下井时就用的,二十多年了,现在她给擦洗得仍然锃明瓦亮。对着巨大的矿山绞车,她人显得太小,她的手臂也太短,她就用脚控制刹车。开得很熟练。她非常聪明,只用了几年时间不仅汉语已经讲得很流利,而且也学会了中文。
在她的国家里,她是中专毕业生,本来是有工作的,只因为她那天跟上级闹了点儿别扭,心里很郁闷,跟她的一个朋友说起来,朋友告诉她,自己的哥哥可以帮助她去中国,在那里每个月能挣到一千多块钱。她一时冲动,就随同一个人偷渡到了中国。到了后,看到工作也不是很好找,他们就给她找对象,介绍的头一个家里很有钱,但人长得太丑。她没答应,后来就答应跟了现在的丈夫老四。直到结婚后,在她的追问下,她才知道,老四家也是给了介绍人五千块钱的。这么说来她其实是被人家卖了。对此,她很沮丧,自己竟是老四家花钱买来的。好在丈夫一家对她还好。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一个孩子就出生了。
今年春天,她忽然被叫到派出所里,乡里那个警察都是熟人了,她还开玩笑说,不是要把我抓走吧?那民警说,要抓早就抓你了,还等到现在?她就这么痛痛快快地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走进了派出所,一进屋就给扣留了。
她对我说,都是熟人了,想不到他还那样骗我。说到这里她很伤心。
她说,就是为了孩子,要不是孩子,抓回去也就算了,主要是没有孩子我活不了。
和她一同押回去的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只有三个月,那个女人从二楼上一头扎下去摔死了。
为了爱情而死叫作殉情,一直是人类歌颂的主题。与这种母亲对孩子的爱相比,“爱情”都算不得什么了。
那天在派出所里,她一见到家里人抱来了孩子,腿忽然站不起来了。王子常说,那天我也在场,伙计,当时我都哭了,她是跪着爬出来的,一把抱住孩子再不放手。
那真是一场生离死别,似乎五岁的孩子都知道一旦分离就一生再也不能见到妈妈了,紧紧地抱住妈妈的脖子不放手。最后是民警强行拉开,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她更是哭得气噎喉干。
同一个县里,她们共有九个人,被押解回国后,关在一间屋子里,一位看守忽然进来问她们,谁认识中文?别人都没敢出声儿,她很机灵,立刻起来说我认识。原来是保卫局从这些女人身上没收了很多药品,但上面的说明书全是中文,不能用。她就开始把那些药盒上的、药瓶里的说明书全给翻译成她们国家的文字,写好再贴在上面。她干这活儿的时候,保卫局长进来了,一看,他们认识,是她一个同学的父亲。就因为这个偶然的机遇,别人都给送到警察局判了刑,而她却给放了。事实上也没有中国传的那么残酷,那些女人大部分判两年刑,有的只判一年。
虽然逃回来了,但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再抓进去。她说,如果再给抓到,她就只有一死了。头一次,她曾经在中国的拘留所里用指甲剪想剪断动脉血管自杀,但被发现制止了。说着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她给放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户口从公司转移到了另一地方。我不知道她们国家是什么情况,她的户口怎么会在一个“公司”里?转移出去就是为了不连累那位同学的父亲,人家是冒着很大风险放她出来的,她还写了永远不再偷渡的保证书。
她说,我能跑回来,是因为我总遇到贵人。后来过一道道的关卡也是因为总有贵人同情她让她过了。我说,你在中国就没遇到“贵人”?她指着王子常说,矿主收留了我,不就是贵人吗?
在我看来,她能在二十一天的时间内办妥了户口转移,又数千里逃回来,不是因为什么“贵人”,而是因为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要么就死,要么就逃回去。她首先找到她一个当警察的同学,要求帮助她逃跑越境。那个同学大吃一惊,说,你就不怕我去举报你!她说反正我不想活下去了,你去举报吧,要么你就得帮我逃跑。她的同学面临严酷的选择,要么举报,把她送上死路,要么帮助她逃回中国。在后来的几道关卡也是这样。很多警察、边防军人都是在这样严酷的选择面前选择了帮助她逃跑,选择了自己的风险,而没有选择害她一条命而邀功。在江边,那个站岗的士兵把头扭过去,把枪口转开方向,她和那个送她的警察就下水了。那时候是傍晚,夕阳照在他脸上,她看得很清楚,那个小兵不会超过二十岁。而那个送她的人拉着她直送到了江这岸。她个子矮,有几次江水漫过了她的头顶,那人把她硬是拖过了江。
我不能不流下泪来,不是为故事的悲惨,而是被这些人所感动,在那种严酷的环境下,还有这样的一些人。他们的民族是个伟大的民族!他们的民族是个了不起的民族!反观我们自己,我感到非常惭愧。
李女士仍旧在苦难中,她时时有被重新抓走的危险,等待着她的是更严厉的惩罚。就算她非法越境是犯了国法,应该惩罚,我们从那个孩子的角度来想一想不行吗?五岁的孩子有什么罪过?我们有什么权力夺走他的母亲?她说,她就是因为从小失去母亲,所以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将失去母亲,她就觉得无法活下去。她说她的小孩非常聪明,不信你可以问问矿主;她说她的小孩非常聪明,不信你可以问问邻居大爷大娘,大家都知道;她说她的小孩非常聪明,抱住警察拼命叫叔叔,求他们放了他的妈妈……
五、星空灿烂
母亲居住的村子叫胜利村,那天夜里,我站在母亲院子里,抬头一看,我震尿了。满天的繁星。我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夜空了。一位摩友沿青藏线进藏,在大漠上经过许多天的奔波之后,猛抬头,昆仑山出现在眼前,他说,那一刻,GJRVTkU90UvQ9hhBSygLdYGAHloD+/MHITXEt1s9PSU=我震尿了。我确实震尿了。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别的语言。那是一个紧靠中俄边界的小山村,只有在高纬度的天空你才能见到如此灿烂的星空。数量之多,亮度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这星空绝对不是在影像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平面,它是立体的,那深度之深邃,广度之广大都是无与伦比,它们离你很近,有的就在伸手可及的头上,有的在你的左右,似乎你真的可以摘一颗。而那些远的又是无限遥远,距你有一段永远也跑不到头儿的路程。它们都是那么明亮,炫耀地闪烁在深蓝的天幕上,天空又是那么洁净,一尘不染,你可以攀住这一颗星星飞向另一颗星星,再飞向更远的那一颗,什么叫翱翔?此时你所能感觉到的是真正在翱翔。
四无人声,只有在远处,那黑黢黢的山根下有一台四轮小拖拉机在拼命地吼叫着,那是在抽水喷灌木耳,这里的农民今年种了大批木耳,必须不停地喷灌。它被无边的寂静吓坏了,拼命想挣脱,但它的吼叫立刻就被乌云一样的寂静吞没,它就在那里不停地吼叫,叫声里充满了绝望。我再次抬起头仰望这罕见的星空,又想到那个词——震尿了。我被震尿了。这不是那种被突如其来恐怖吓得尿了,这是被感动得尿了。被它的宏大,被它的美丽,被它的庄严……
这种灵魂深处的震撼,首先必须是场面宏大,距离有限再辉煌也不行;还需丰富,视线不能被截断。如果单调,再宏大也不行,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时并没有如此震撼,只觉得大海像一堵立在面前的墙。虽然也让我吃了一惊,但看了一会儿就腻了。
南方不行,空气永远达不到如此高的透明度,城市里不行,电灯光芒把星空遮蔽,就是我此时所在的小镇都没有那么洁净灿烂的星空,也有了灯光的污染。只有在那个边远的小山村才能有那么洁净的星空,还有那让你心旷神怡的寂静。我知道,那个夜晚已经永远地入了我的生命中。
作者档案
孙少山:1968年来到黑龙江,1984年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1986年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历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已发表小说、散文三百余万字。短篇小说《八百米深处》获1982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并于1984年入选美国纽约《国际优秀小说选》。多篇作品获东北三省文学奖、黑龙江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