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文学是梦想,亦是尘埃

2013-12-29 00:00:00王文鹏
出版广角 2013年15期

纳博科夫让我们明白,在纯粹的因袭下,我们糟蹋了世界的魅力,辜负了它的美,而世界存在本身,就该是永恒不竭的惊奇。

文学是梦想,亦是尘埃。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如此!

我们太容易让时间积久成习,而对纳博科夫来说,他是连续不断的神奇,他猛然将我们从时间中抽离,让我们在面对一切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东西时,有了绚丽的眼光。纳博科夫让我们明白,在纯粹的因袭下,我们糟蹋了世界的魅力,辜负了它的美,而世界存在本身,就该是永恒不竭的惊奇。正如威尔逊所说,纳博科夫就是那令人惊奇的“俄国文学纽扣里的伽德尼雅(栀子花)。”不过也许称他为“美国文学里的蝴蝶”也许更合适。

纳博科夫说“美国是一个有教养的、非常多元的国家。”美国是纳博科夫的故乡,那里的知识和生活比任何一个国家更适合他,纳博科夫称呼自己为“俄罗斯出生的美国小说家”,没有美国,就没有纳博科夫,就没有他的荣耀。

他在美国这片土壤里,以一个艺术家和科学家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世界。纳博科夫绝不仅仅是一个文学家,他还是“一只昆虫的教父,它的第一个描述人”。 蝴蝶是他童年的梦想,他一生都在捕捉和研究蝴蝶。他每次旅行的地方都是以“有蝴蝶”作为标准,他对蝴蝶,由热情变为挚爱,他最终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鳞翅昆虫学家。他把自然研究中发现的东西很自然地运用到了文学中,比如“欺骗”。纳博科夫认为,自然界存在某种艺术性和欺骗性的东西,它华丽的花样似乎故意藏起,等待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去发现。纳博科夫看到了自然这一点,有意识地把“欺骗”放到文学这种艺术中。他很轻易地就杜撰了一个19世纪的小说家,并捏造了其生平创作的细枝末节,他只需灵机一动就能捏造一个进入文学史的作家,大家却毫无察觉。

纳博科夫始终是一个珍视个性化细节、反对一般化和各种集团化的人,因此他秉性上是一个分离分类学家,但他绝不教条化,不走极端。纳博科夫说:“没有一种叫做艺术的东西,有的是艺术家,但他们是表现形式各不同的个体。”他宣布名声和读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拥有一种特殊的眼力,那是能让某个读者战栗地直觉到的眼力。

纳博科夫相信自己和读者都有那样的眼力。《纽约客》和纳博科夫签了首发合同,对他写作的一切东西有优先考虑发表的权利。这对于一直困窘的纳博科夫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但纳博科夫却并不为此而低头,当编辑习惯性地想修改他的文学作品时,他说:“我恐怕不能改动或增加任何提到的句子……我很抱歉,我确实认为,在接受意见方面我已走到良心所能允许的地步。我不需要那些恼人的小桥,我确信,优秀读者能够轻松自如地飞过沟壑。”纳博科夫甚至对读者进行了界定和划分,他认为:优秀读者是有想象力、记忆力、词典和某种艺术感的人。纳博科夫甚至在《洛丽塔》里成功地达到了和读者的“共谋”,他让我们相信:《洛丽塔》是道德的。

纳博科夫有波澜不惊的自信、不加掩饰的自得和对其他作家的不屑一顾。他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多有偏见,但即使如此,他对俄国的一些文学大师还是有比较精确的描述:“普希金沉着冷静,托尔斯泰实事求是,契诃夫婉约节制,不过他们都有非理性透视的时候,那时他们的句子就会变得朦胧,透露出隐秘的意义,值得突然变焦。”“果戈里是一个怪人,不过天才总是很怪——他优雅地演绎着读者本人的生活观——果戈里文体组织上的豁口与黑洞暗示了生活组织本身的裂缝。”

他一生流离逃亡,但是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天才,一直相信自己将要成为伟大的作家,他甚至对此都从未犹疑过,他在《柏林向导》中谈到文学创造的目的:“去描绘普通寻常的事物吧,未来岁月的镜子会善意地反映它们;去发现身边事物的芬芳与温柔吧,唯有久远的后代才能识别并欣赏它们,到那时,我们寻常生活中的一切琐碎之物都会自动变成吉光片羽。”

纳博科夫认为,文学诉诸人类灵魂的隐秘深处,文学倒映在彼岸世界的影子总有一天会像航船一样从那里驶过。我知道:在纳博科夫那里,我们能看到和把握生命之河流的全部长度、宽度与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