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从而立之年开始,我交际的圈子渐渐固定下来。生子之后,交际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工作,常常参与的圈子也大都和利益有关。细细品味起来,最纯的友谊大概还是在学生时代。然而学生时代的好友们再见面时,有时也觉得无话可说。网络的发达,隔断了人情味,于是,我们越来越忙,忙到越来越孤独。从骨髓深处发出来的孤独,一直在讲话,却发不出“心声”;一直在与人打交道,却见不到“真心”。都市的荒漠中,我们如仙人掌孑然而立。
35岁那年,我在体检的时候查出血压偏高。高血压向来是疾病中的“沉默杀手”——许多人对此并不警觉,也不因此节制自己,导致后来出现心脏疾病。为我诊治的医生是该领域的专家,在例行的医学治疗之外,他总是嘱咐我要多一些“诚挚的对话”。他还向我推荐美国霍普金斯医学院教授林奇的名著《我的哭声无人听见》。书中写道:在位数惊人的早发型冠心病和过早死亡的案例里,人际交往失败、爱的欠缺、社会支持的缺乏和寂寞问题,似乎都是身体出现问题的隐形因素。这位教授从大量医学调查和统计数据出发,提出“对话是生命的灵药,我们必须学习与心脏对话,与他人对话”。因为我家族中有不少亲人死于心脏疾病,所以我不得不对此予以重视。
我拨出一些时间来去看已经疏远的老朋友,我尽量创造一些比较安静的场合,和他们聊聊心灵深处的话语。这一切对我来说难度非常大,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说“挺好的,我很好……”。我在自己的日程安排中特别排进了此类“心灵放松”的时间。比起从前看球赛或是打电游,走出去和朋友聊聊天实在是更有意义。
我和妻子报名参加了一个“夫妻沟通夏令营”,在专家的辅导下,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到男人女人的不同,学习了解对方,并且更有效地进行沟通。之后,我们将一起看肥皂剧的时间变成了散步聊天的时间。我学会有事没事就问她:“你感觉怎么样?”当她絮絮叨叨讲个没完的时候,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厌烦,而是学习她丰富的表达词汇。
另外,医生让我常常给心脏减负,虽然我没有宗教信仰,也还是可以祈祷。当我觉得压力很重的时候,我就试着把这些倾诉出来,向冥冥之中的苍天之灵来诉说。卸下心灵的担子,我的精力体力反而比从前更好了。
数学家毕达哥拉斯说,所有的一切都受到“和谐比例法则”的控制,都会以某种和谐的方式彼此相属。我将这一点应用在处事上来:纯粹的功利社交时间和单纯的心灵沟通时间必须有和谐的比例;给职场的时间和给家人的时间也必须有和谐的比例;“带上男子汉面具”的时间和“如小男孩般哭泣”的时间也必须有和谐的比例;社交圈子中合作伙伴和知心朋友也要有和谐的比例。
如今,我的血压已经趋于正常。我发现这种和谐的生存方式带给我的不仅是健康,还有人脉的广厚,事业的成功。我不仅可以和“孤独感”和平相处,而且还会将其升华为高尚的趣味。
“兴逐时来,芳草地携杖闲行,野鸟忘机时作伴;景与心会,落花下披襟兀坐,白云无语漫相留。”徜徉于山林泉石之间,不知不觉,我的凡尘之心就不见了。潜心在图画诗书之内,无声无息,那种世俗之气就消失了。“故君子虽不玩物丧志,亦常借境调心”,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