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乎?“偏房”乎?

2013-12-29 00:00:00余婉珍朱华贤
教学月刊小学版·语文 2013年11期

“把精读课文当作略读课文来教,把略读课文上成精读课文。”

“这是一篇略读课文,你怎么像上精读课文一样?你没见标题前面有星号吗?”

“线条太粗了,这是一篇精读课文,至少得用两个课时,你一课时就上完,还不蜻蜓点水才怪?”

这是我们在听课评课中经常可以听到的话语。现如今,小学语文教学中精读课文和略读课文之分是相当讲究的,好像旧社会中大户人家的正房与偏房那样,身份和地位分得一清二楚。精读课文就要细细地读,略读课文只需大略地读,假如你连这个规矩都没有遵守,那便是犯了大忌。精读课文一般都得上两课时,略读课文呢,一般都要求一课时完成,这已经成了普遍的教学准则,特别是在公开研究课中。精读和略读,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势。精读课文该怎么精教?略读课文该怎么略法?诸如此类的研究文章铺天盖地。有的教研部门还召开研讨会专门研究精读与略读的区别。

真的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分清了是不是就有利于提高阅读教学效率?我们以为,值得重新思考。

为了解答上面这些问题,我们先得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确定精读课文与略读课文的依据是什么?对此,不妨从以下几个角度来考量。

1.理解的难度。精读课文要精讲,略读课文只需略读,这是不是意味着精读课文比略读课文要更难理解一些?综观教材,具体一对照,发现这个理由似乎不能成立,随意举出几个例子就可以推翻它。人教版五年级下册第八单元共四篇课文,分别是:25.《自己的花是让别人看的》、26.《威尼斯的小艇》、27.《与象共舞》、28.《彩色的非洲》。这里,前两篇是精读课文,后两篇则是略读课文,课文标题前加了“*”符号。熟悉教材的人都知道,《威尼斯的小艇》不论从主题、构思、语言等方面都一目了然,通俗易懂,学生自己看看也能有十不离八九的理解,其难度在此四篇课文中应该算是比较小的,而且篇幅也短,但它属于精读课文。再看六年级上册的第七单元,四篇课文分别是:21.《老人与海鸥》、22.《跑进家里的松鼠》、23.《最后一头战象》、24.《金色的脚印》。这里,第21和23是精读课文,第22和24是略读课文。从难度上说,作为精读课文的《老人与海鸥》比作为略读课文的《金色的脚印》要容易得多。前者主题明朗,结构简单,先写老人关心海鸥,再写海鸥报答老人,明明白白,而后者则是一篇日本小说,情节曲折,内涵深刻,其标题本身就需要琢磨一番。看来,理解的难度并非是确定依据。

2.典范的程度。所谓典范,就是从文本的内容、形式和语言这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示范与借鉴作用。按常理来说,作为语文教材,不论是精读课文还是略读课文,都应当而且必须具有高度的典范性。当然,一篇课文往往只能在一方面具有较高的典范程度,不可能在各个方面都具有典范性。仔细审读精读课文与略读课文,实在也看不出它们在典范性方面的明显差异,换句话说,精读课文比略读课文并非更有典范性。以人教版五年级上册第六单元为例,四篇课文分别是:17.《地震中的父与子》、18.《慈母情深》、19.《“精彩极了”和“糟糕透了”》、 20.《学会看病》。其中,第17和19是精读课文,第18和20是略读课文。你说,这里哪一篇没有典范性?从表达方式上说,《地震中的父与子》一文,动作和神态描写上颇有特色;《慈母情深》中有几个描写母亲动作的特写镜头非常精彩;《“精彩极了”和“糟糕透了”》则采用鲜明的对比来写父母不同的爱的方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学会看病》中心理活动描写得相当细腻和逼真。这四篇课文的典范程度实在难分伯仲,篇篇都有可圈可点之处。可见,典范性也并不是确定精读课文与略读课文的依据。

3.是否因语言的含量。学语文,毫无疑问,学习语言的运用是重中之重。语言含量,指的是文本所呈现的值得学习模仿的语言要素的多少。文本的选择,其语言含量是一个重要依据。精读课文与略读课文在语言含量方面有明显差异吗?一般人似乎也看不出来。以六年级上册第一单元来说吧,《山中访友》和《草虫的村落》是精读课文,《山雨》和《索溪峪的“野”》是略读课文。这一单元的课文,都是描写自然景物的,其语言含量都相当高,语词的丰富、生动、优美是它们的共同特点,像《山雨》虽然是略读课文,但语言十分传神,你看:

雨改变了山林的颜色。阳光下,山林的色彩层次多得几乎难以辨认,有墨绿、翠绿,有淡青、金黄,也有火一般的红色。在雨中,所有的色彩都融化在水淋淋的嫩绿之中,绿得耀眼,绿得透明。这清新的绿色仿佛在雨雾中流动,流进我的眼睛,流进我的心胸。

这雨中的绿色,在画家的调色板上是很难调出来的,然而只要见过这水淋淋的绿,便很难忘却。

这个片段,选词讲究而丰富,写出层次感。通过前后比较非常逼真地写出雨中山林颜色的变化。教学这篇课文,不能不抓住这些语言进行品味与训练。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确定是精读课文还是略读课文的依据并非十分过硬。对不少课文,为什么确定它为精读(或略读),可能是谁也说不出多少理由的。我们不妨做个猜想,编者之所以把课文分成精读与略读,主要原因是不是从教学时间上考虑的?都作为精读课文,担心教学时间不够;都作为略读课文,又担心教学不够深入,都浅尝辄止。各安排一些,双方兼顾吧,至于谁精读谁略读,也许只是取决于编者的个人审美眼光或兴趣爱好。

如果认可上面的分析,就应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在教学过程中,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死抠精读与略读呢?为什么非得精读课文精讲,略读课文略讲呢?我们可不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对课文大胆地作变通处理呢?回答是,完全可以。课文到底该精教还是略教?到底该用一个课时还是几个课时?不能一味地根据有没有加“*”。过于看重精读与略读,就势必会把文本地位放在首要位置,而把学生的学习放在次要地位,这就违背了以生为本的基本原则。究竟应当根据什么来确定精读或略读呢?依据应当是以下三个。

1.文本理解的难易程度

学生对文本理解的难易程度,这是教学的精与略的关键。学生容易理解的,即使是精读课文,也可以讲解得粗略些;学生不容易理解的,即使是略读课文,也可以讲解得具体些。阅读教学要一切以学生的理解和接受为重,充分体现以生为本的原则。《开国大典》(人教版五年级上册)是精读课文,但比较容易理解,不妨讲得简单些;同一单元中的《青山处处埋忠骨》是略读课文,但从主题、背景、句意、词语等的理解上都有一定的难度,不妨讲得细致些。

2.文本个性的凸现程度

于漪老师最近有段话,说得相当精辟:“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课文,通过教学,必须彰显文本的个性。同一种文体甚至同一种主题的文章都有不同的个性,比如素材处理方式、结构的安排、表达的特点等,如果教师对每篇课文都能把握其个性,上起课来就有风采了。否则,只是讲解一般原理和概念,这样的语文课,有什么意思!”(《关于语文教学的几个问题》《语文学习》2013年第5期)如果课文教过了,可学生连文本最大的个性特征都不清楚,那等于是教师没教学生没学。比如《金钱的魔力》(人教版五年级下册),这篇课文在形式上的最大个性就是情节的大起大落、语言的极度讽刺。假如因为它是略读课文,只是粗粗地一讲而过,连这两个个性都没点到,那必定失去教学本文的意义,接近于没教。什么叫学懂课文?就是理解了文本的个性特征。

3.学习语言的掌握程度

学习语言、运用语言,这是阅读教学的重要使命。教学任何一篇课文,都应该考虑学生在语言方面的习得,都要想一想:这篇课文在语言方面有什么特色?这个特色学生理解不理解?能不能借鉴和模仿?学生在词汇的积累、句式的变换、语感的敏捷性方面有什么收获?比如上面所举的《山雨》的语言,其逼真和细腻的特点,通过教学,学生是不是真正感受到了。

以上三个既是思考的维度,又是选择的依据,归结到一点,就是不要被教材中精读与略读的划分所束缚,而是要从学生学习语文的实际需要出发,来决定该怎么教。教师有权创造性地处理教材,有权根据自己的独特认识灵活地运用和处理教材,觉得学生有东西可学的,不妨多花些时间,说得慢些透些;觉得没东西可学的,就少花些时间,说得快些少些。一句话,不要死抠精读和略读这个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