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ede 错位的青春

2013-12-29 00:00:00张明萌
南方人物周刊 2013年36期

10月1日晚,因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再度进入中国歌迷视野的英伦摇滚乐队Suede在中山纪念堂开唱。步入中年的主唱布莱特·安德森在舞台上妖媚依旧,招牌动作扭腰、摆臀、拍掌、转身一个不落,而他以诡异华丽闻名的高音显得费劲又磕绊,《So young》也流露出老迈的气息。安德森竭力吼着,汗水直下。

《So young》与《致青春》

Suede第一次来华举办演唱会是2003年。当时,一位女孩找到主办方,坚持要订6排22座的门票。她告诉工作人员,她的男友曾是“山羊皮”乐队的超级歌迷,6月22日是他意外去世的日子,她想和逝去的他一起看这次演出,听安德森唱最爱的《Two of us》。

这个女孩就是《致青春》中阮莞的原型,《Two of us》后来被导演赵薇换成了《So young》。片中,作为伴随阮莞由生到死的重要符号,Suede贯穿了青春的全程。

随着影片公映,《So young》与《致青春》紧紧捆绑在一起,在各大视频网站播出,Suede也被打上“青春”的烙印。电影热映期间,Suede的百度指数飙升至4665,远远高于此前近十年1444的峰值。曾经两个月才出一个新帖的贴吧重新活跃起来。

山羊皮乐队,1990 年代英伦摇滚(Britpop)浪潮中的旗帜性乐队之一,1993 年发行的同名专辑,以华丽而颓靡的风格迅速征服了英伦三岛,在一周内便卖出10 万张,第二年发行的《Dog ManStar》也在商业和口碑上都取得巨大成功。2003 年乐队宣布解散,2010 年重组

这里是羊皮大衣展销会吗?

《致青春》开拍前,赵薇曾找到DJ张有待,得知Suede在2003年来北京开过演唱会,其著名单曲《So young》也与青春有关,当即定下了插曲和片名。而那场演唱会对Suede来说,并非美好的回忆。

那是他们第一次来华,于春节期间在朝阳体育馆连续举办了两场演唱会,2000人的场地,上座率却不到4成。

第一批成员大年三十抵达北京时,只有7位歌迷在机场等候,下午抵达的成员更是只受到了4名歌迷的欢迎。作为当年来中国开现场演唱会级别最高的国际流行乐队,Suede从下飞机开始,就遭遇到尴尬的冷清。

乐队成员奥斯曼当时接受采访曾感慨:身为著名乐队的一员,他们就像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泡泡里,到哪里都会被歌迷们包围。但是,到了中国,打开电视和收音机,才发现这里的一亿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感觉我们就像是刚出道的小乐队,在一个小酒吧里演出。”

演唱会售票期间,有人看到Suede的巨幅海报,甚至跑到售票窗口询问:“这里是羊皮大衣展销会吗?”海报上,乐队成员一律穿着亮闪闪的皮大衣,而乐队中文名“山羊皮”3个大字则占据了亮眼位置。

那场并不成功的演唱会似乎挫伤了他们的积极性。演出前,安德森问组织者张有待到底卖出了多少张票,好有个心理准备,得知只有几百张时,安德森觉得非常可惜,又无能为力。

尽管如此,作为首支来中国开演唱会的英伦摇滚乐队,Suede依然走进了更多歌迷的视野。但此后不久,他们却解散了。

我们好像重塑了流行音乐

Suede的歌有着另类的价值观。他们的专辑,从第一张开始,歌词中便不乏男女爱情、自杀滥交、吸毒嗑药等词句。

安德森也承认,他们早期的歌是“浸泡在各种毒品中写成的”。

这些歌词配上主唱的嗓音,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主唱安德森早期声线迷离诡异,高音飘渺,给人一种迷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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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英国,缺少的正是这样一种不顾一切的离经叛道与享乐。1993年,死气沉沉的英国被“史上最沉闷”的首相梅杰带进了一条死胡同。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不列颠群岛,安德森将这种压抑唱了出来,如同雷电一般给英伦群岛猛烈一击。他说:“我们一开始就能出类拔萃,是因为我们是第一个开始这么写歌的。现在每个人都会写流行乐,而我们再一次把乐队这个东西形象化了。我们把日常生活再次引入歌词中。每当我唱到《The drowner》时,还是会震到大家。”

老歌迷都记得,在1993年全英音乐奖现场,面对台下正襟危坐的上层贵族,安德森衣衫褴褛,梳着奇怪的发型,袒胸露背唱着“大逆不道”的歌,对立气氛剑拔弩张。一夜之间,英国的年轻人成为Suede的支持者,他们的演出成为青年们的聚会。安德森则不知疲倦地扭动腰肢,飞甩话筒,任凭千百双狂热的手将他的上衣撕烂。

“许多年来我都认为,只有Suede是在表达大众的声音,”安德森曾说,“我们是第一支探讨真实生活的乐队,我一直都在努力把我看到的生活反映出来,虽然这并不美妙。比如《Sleeping pills》、《Animal nitrate》、《Trash》等都源自我渴望表现生活的愿望,并非继承吉米·亨德里克斯或者约翰·列侬。我们讨论性、偏见、贫穷、悲伤和死亡,然后把它们用流行乐的形式表达出来,这样可以进入主流人群中。以至于到最后我们用音乐节奏表达的性,让最保守、安稳、有鉴赏力的独立犹太人区的人都感到害怕。我也相信Suede为90年代吉他乐队的发展绘制了蓝图。我们重新使用了传统的歌曲创作方法,这是非常新鲜的,但是后来就变得大众化了。我感觉我们好像重塑了流行音乐。”

20年后的今天,演唱会上大多数观众已过而立之年,面无表情听着他们在台上一首接一首地唱,直到最后几首老歌才苏醒过来。广州演唱会临近尾声,当安德森唱到《Beautiful ones》时,所有人都沸腾了——这首歌在此前的巡演中被禁唱,突如其来的解禁如同一份礼品砸high了现场观众的神经。唱到最高音时,话筒里的声音喑哑了,前排一位高中女生皱着眉头说:“他唱不上去了,他唱不上去了呀!”她拽起旁边的好友,“来,我们和他一起唱!大声些!”

如果不再特殊,我们将立刻离开舞台

人物周刊:20年过去,现在演绎《So young》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感受?

Suede:现在再唱这些歌,完全不像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更不是装腔作势的表演,所有演绎都是真情流露,也恰是人们对我们过去的歌曲的感受。这些歌曲现在对年轻人依然具有吸引力,就跟1992年一样,我觉得很荣幸,特别是对通过电影接触到的歌迷来说。更特别的是,这些感受是跨越了语言障碍实现的。

2013年10月17日,导演赵薇出席伦敦电影节的《致青春》放映仪式时与Suede乐队主要成员合影

人物周刊:歌迷说,“Suede就是我整个青春”,那你们的青春是什么样子?披头士是你们的整个青春吗?

Suede:如果你在英国成长,从1964年开始,披头士就一直存在于你的整个生命里。在其他地方,这当然也是有可能的。他们是人们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英女王或者多佛白崖一样,是英国的象征。

人物周刊:之前你们一直频繁演出,观众的反应并不热烈,但1992年突然迎来转折,你们在还未发表个人专辑之前就赢得了“最佳英国新型乐队”的称号,你们做了什么努力导致逆转的发生?

Suede:我们以前的歌就是英国人的日常生活,人们把歌曲跟一些怪诞和荒谬的感觉联系起来。后来,我们加入英伦摇滚的风格,使得歌更加轻佻率性。到了1991年,我们真的使出了浑身干劲来做音乐。整整两年,在伦敦,我们对着酒吧的空房间演出,这给了我们充分的时间和空间来做自己的音乐,也使我们领悟到怎样才能把音乐做得更好。所以我们最终变得越来越好,提升了很多。

人物周刊:2004年乐队选择了解散,谁最先提出?是否与专辑《A new morning》反响一般有关?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Suede:是布莱特,他最先将解散的想法告诉其他人,此前他已经认真思考了3年左右。解散乐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并不是因为商业上不成功,而是那时我们已经丧失了做音乐的热情和目标,做音乐仅仅就是为了做出音乐,更多情况下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与之前一样的生活。灵感已然全面缺失,这才是乐队解散的真正原因。其实你可以在《A new morning》的音乐中听出这些来,听出我们才思枯竭、激情不再。

人物周刊:什么事情促使你们2010年再次“合体”?

Suede:再次“合体”来得偶然。那次我们碰巧一起出席一个慈善晚会。在皇家艾尔伯特音乐厅表演之前,我们其实并没有重组的打算,但是那天晚上的表演让我们意识到歌迷想念我们,也让我们开始思考,也许仍有一些东西是能回馈给歌迷们的。于是我们举办了更多的演出,反响不错。如果我们组合的音乐已经过时,或者不再特殊,我们将立刻、马上离开舞台,但事实是,所有的演出都非常自然,而且,恰到好处。

人物周刊:2003年2月你们在中国开了第一场演唱会,这时中国的歌迷才算真正开始认识你们,而你们却很快解散了,怎么看待这种错位?

Suede: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表示遗憾。好在这也给了中国歌迷10年的宝贵,时间来回顾我们所经历的挫折与辉煌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