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走向共和

2013-12-29 00:00:00马国川
财经 2013年30期

10月29日,土耳其将迎来建国90周年。目前这个横跨欧亚两大洲的国家既是中东地区民主化程度最高的伊斯兰国家,也是全球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2011年土耳其GDP增速达到8.5%,仅次于中国,而其人均GDP则是中国的两倍。这个充满活力的国家已经是世界第16大经济体。

可是90年前,土耳其还是奥斯曼帝国专制统治下的一块贫瘠落后的土地。正如满清帝国曾经被称为“东亚病夫”一样,奥斯曼帝国当时被称为“欧洲病夫”。和中华民族比起来,作为一个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和宗教包袱的民族,土耳其走向共和的道路更加艰难。

1908年12月,年仅3岁的爱新觉罗·溥仪在北京即位,成为大清帝国历史上最年幼的皇帝。而在四个月前,远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古老帝国奥斯曼的第34任苏丹哈米德(皇帝)被迫宣布,冻结了30年的宪法再度生效,奥斯曼帝国进入了君主宪政阶段。

哈米德是一个悲剧人物,奥斯曼帝国的第一部宪法就是在他上任后的第一年里制定的。这部1876年正式颁布的宪法规定,苏丹处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不对任何他人和机构负责。不过它也规定,帝国境内的所有臣民处于平等的法律地位和享有同等的权利,司法独立,保障人权和人身自由,保护私有财产。

近代以来,世界历史开始出现“共振”现象。大清和奥斯曼这两个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的帝国,在19世纪上半叶几乎同时遭受到来自欧洲列强的巨大压力,穷于应付。不同的是,东方的古老帝国对于世界的大变局懵懂无知,除了极少数知识分子开始“睁眼看世界”外,执政者仍然沉醉在“天朝帝国”的旧梦里不肯醒来。而处于欧亚大陆的奥斯曼帝国则早已感受到世界大势的变化,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推进现代化。1869年奥斯曼帝国就颁布公共教育法,宣布12岁以下的儿童实行强制性教育,采用现代教育方式。

不过,自19世纪中叶开始,反对独裁和争取自由民主的政治倾向开始出现。作为“血腥暴君”的哈米德毫不手软。在宪法颁布的第三年,他就解散议会,严酷镇压立宪派。此后30年,苏丹权力明显膨胀,帝国的极权统治达到顶峰。有人评价说:“他(哈米德)企图恢复最后的东方式的专制来巩固自己的权力。他的帝国中的每一个自由的思想活动都在萌芽时就被扼杀。”同时为了应对时代变化,维护统治,他也推广新式教育和建设现代军队。

帝国的统治者几乎都本能地抵制变革。在遥远的东方,大清帝国的实际统治者慈禧太后也扼杀了“戊戌变法”。这场以民主宪政为目标的政治改革仅仅推行了100天,就以“戊戌六君子”喋血街头而告终。

高压政策似乎是有成效的,但是静水深流,在表面的平静下面政治革命的浪潮奔涌。高压政策导致宪政倾向和独裁统治之间的矛盾趋于激化,尤其是进入20世纪以后。1905年日俄战争之后,俄国召开立法会议,启动宪政进程。第二年波斯也颁布宪法,实行宪政改革。奥斯曼帝国的政治反对派在国际形势的鼓舞下,加快了行动。

就像清末孙中山组织的同盟会一样,在奥斯曼帝国也出现了“土耳其青年党”。不同的是,前者致力推翻帝制,后者主张恢复宪法,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君主立宪制,以此来捍卫奥斯曼帝国。耐人寻味的是,这两个革命组织里都有不少帝国军队里的军人。同盟会里有蒋介石,土耳其青年党里有凯末尔,两人当时均籍籍无名。

在近代史上,帝国的统治者都渴望“船坚炮利”的军事现代化,许多年轻人因此被派到国外的军事院校去学习。有相当多的人除了学习军事技术,不可避免地吸收了西方的思想意识。因此推翻旧制度的往往不是一个政党,也不是一个群众运动,而是帝国的军人。

1908年7月,土耳其青年党的部分军官发动兵变,威胁如果苏丹不接受宪法,他们将向君士坦丁堡进军。苏丹哈米德被迫恢复中断30年之久的宪法和选举,由此开始了奥斯曼帝国的第二次宪政运动。

第二年,统治帝国33年的哈米德被废黜,默罕默德五世被推举为新苏丹,颁布新宪法。新宪法仍然沿袭了30多年前宪法实行君主立宪的政体,不过明确限制苏丹的权力,进一步保障公民权利。它规定,20岁以上的帝国公民皆享有选举权而不受财产资格的限制,公民享有结社的权利,内阁政府对议会负责而不再对苏丹负责。

就在奥斯曼帝国的宪政运动迅速推进的同时,大清帝国的立宪运动则迭遭打击。1907年清政府宣布“预备仿行宪政”,但迟迟没有进展,反而对联名上书请求速开国会、颁布宪法的立宪派予以打击。直到1909年,在慈禧去世前三个月,清政府才宣布立宪以九年为期,同时公布“宪法大纲”作为今后的制宪刚领。大纲参照20年前《日本帝国宪法》而制定,但是删去了日本宪法中限制君权的有关条款,开篇即强调“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

这部以维护满清专制主义为根本目的的“宪法大纲”让立宪派大失所望,体制内改革派力量流失殆尽,只剩下一些颟顸的宗室弟子横行跋扈,恣意弄权,终至天怒人怨。1911年10月10日,帝国花费重金训练出来的新军在武昌起事,海内响应。四个月后,6岁的宣统皇帝颁布退位诏书,宣布“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统治中国260多年的清朝自此垮台,延续2000多年的君主专制体制也随之结束,中华民国竟然一跃成为亚洲第一个共和国。

在大变革时代,统治者不肯放弃权力,以各种方式巩固自己的地位,几乎是历史的成例。不管是大清帝国,还是奥斯曼帝国,都不遗余力地推进军队现代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在自掘坟墓。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它们完成了自己也不清楚的历史使命。

在确立君主立宪之后,奥斯曼的军事领导人试图加强帝国,但是没有取得什么成功。他们试图提倡忠于奥斯曼帝国,却引起民族意识觉醒的各民族的抵制。在横跨亚欧大陆的辽阔疆域里,阿拉伯人、阿尔巴尼亚人、希腊人、保加利亚人和其他从属民族不断反抗。镇压和反抗的恶性循环使得奥斯曼帝国陷于混乱之中。

1914年开始,一个又一个的欧洲国家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的外交大臣格雷伯爵哀叹道:“灯光正在整个欧洲熄灭。”奥斯曼帝国与德国结为“同盟国”,在战场上与“协约国”厮杀。四年后,“一战”以同盟国失败告终。战败国不但损失惨重,而且面临被肢解的危险。

战争期间,协约国就先后签订四个秘密条约,蓄谋将奥斯曼帝国分割给俄国、意大利、英国和法国。战后,奥斯曼帝国被迫接受屈辱的停战协议,英、法军队进入首都伊斯坦布尔,成立军事管理机构,苏丹成为傀儡。希腊和意大利也分别由爱琴海和地中海登陆,希腊军更是长驱直入,威胁到安纳托利的心脏地带。

自从公元7世纪以来,安纳托利高原一直是土耳其人的家园。在危急存亡之秋,已经成为将军的凯末尔受命来到安纳托利高原。这位童年丧父、成长于亲戚家中的职业军人个性刚强,具有卓越的军事领导才能。在“一战”中,他率军防守达达尼尔海峡,打败英法联军,被誉为“伊斯坦布尔救星”。

1919年5月,正当中国学生走上街头,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时候,凯末尔在安纳托利高原东部召开“东部各省保卫主权大会”,正式把这里作为国家重建和民族复兴的政治舞台。凯末尔反对瓜分奥斯曼帝国的条约,愿意放弃旧帝国的阿拉伯诸省,但是拒绝割让小亚细亚、伊斯坦布尔和土耳其海峡。他呼吁筹建新的民族政府,捍卫主权独立。

一年以后的1920年4月,新的“土耳其大国民议会”在土耳其中部城市安卡拉召开。大国民议会宣布废除苏丹政权,“在伊斯坦布尔的那种依靠个人统治权形式的政府,1920年3月16日不复存在,至此已经永远成为历史”。奥斯曼帝国的末代苏丹默罕默德六世仓皇流亡国外,延续了600多年的奥斯曼帝国黯然谢幕,以凯末尔为主席的新政府成立。

这时候,作为战胜国的协约国同样元气大伤,无力干涉远东事务,年轻的中华民国却在内乱中不能自拔。民国成立后,军人武力日渐崛起,北洋军阀和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南北对峙,相持不下。而协约国显然不愿坐视近在身旁的土耳其独立,出兵镇压。

年轻的共和国不仅要与苏丹势力作斗争,而且要与获胜的协约国作战。同仇敌忾的土耳其人团结在凯末尔周围,为民族独立而浴血奋战。富有灵感的凯末尔巧妙地利用协约国之间的严重分歧,分别与它们缔结条约,分化瓦解。1922年9月,土耳其在士麦那大败希腊军队。凯末尔骑着马进入这座地中海地区最古老的城市,宣告土耳其民族解放战争胜利结束。

经过长期的艰苦谈判,1923年9月《洛桑和约》签署,标志着西方国家对新土耳其的认同。10月29日,土耳其共和国正式宣告成立,首都从易受攻击的伊斯坦布尔迁到小亚细亚中心地带的安卡拉,在大选中凯末尔当选为共和国首任总统。而在半年前,中华民国的首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则在北京抱憾而终。这位年长凯末尔15岁的民主先行者在临终前仍谆谆告诫:“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一战”的一个副产品,就是革命思想在各殖民地中得到传播。正如一位美国的黑人领袖所预言的那样:“这场战争既是一个结局,也是一个开端。”战后民族革命的高潮在世界各地出现。在所有反对欧洲人统治的殖民地起义中,土耳其最为成功。在所有的同盟国里,有能力反抗获胜的协约国,并迫使它们对媾和条约修改的,只有曾经被人轻视的土耳其。虽然与奥斯曼帝国比起来,新的土耳其疆域要小得多,可是这个新主权国家的民族构成与政治疆域相吻合。

1924年,土耳其颁布新宪法,正式宣布国家实行共和制的政体形式。新宪法赋予土耳其公民以自由和民主权利,规定年满18岁的土耳其男性享有选举权。宪法还给予妇女选举权,并允许她们参加议会。新宪法为共和国的发展提供了完善的法律和制度保障,从19世纪开始的宪政运动终成正果。

此时,比土耳其共和国年长12岁的中华民国仍然在为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而奋斗。鲜为人知的是,中国曾经有一个时期是以土耳其为榜样的。清末以来,康有为专门写过介绍青年土耳其革命的文章,孙中山、汪精卫和蒋介石也一直在研究土耳其。蒋介石在日记里曾写道:“我不做凯末尔,但我却很羡慕。”

1925年,身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蒋介石率军北伐,到1929年实现了形式上的国家统一。可是中国宪政运动仍然没有结果,因为按照孙中山“军政—训政—宪政”的三阶段设想,“革命”成功之后,还要在经过一个“训政阶段”,然后才能“还政于民”。

近代以来,许多国家致力于推进国家现代化,希望融入世界主流文明。然而进入20世纪,民族主义思潮蓬勃兴起,一些文明悠久的国家认为西方帝国主义和盲目崇拜科学是冲突的产物,而自己古老的精神文明可以矫正这种不平衡现象。不管是中国,还是土耳其,都有这样的思潮在涌动。

这种转折很难说是理性思考的结果,其中郁结着浓厚的情绪,也折射着一个自豪的文明被不受欢迎的外来者压制所导致的不满。就像当代美国著名政治学家迈克尔·罗斯金所描述的那样——“你用枪炮、铁路和商业闯入这里,高高在上;不过,在文化和道德上,我们要高于你们。我们终将把你们踢出去,让你瞧瞧”(《国家的常识》,迈克尔·罗斯金著,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年6月)。与此伴随而来的,是对西方事物的仇恨,继而就是反对现代化,因为接受现代化就是承认西方的先进性。

“一战”之后,随着苏俄革命的成功,现代化似乎出现了另一条道路。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好友豪斯上校在1919年3月的一篇日记里这样写道:“不满的呼声每天都有。人们需要和平。布尔什维克主义正越来越为各地的人们所接受。”

事实上,布尔什维克革命的成功和苏维埃政权的主动示好,于20世纪20年代初期在中国创造了一股澎湃的思潮。中国共产党成立,孙中山也开始“以俄为师”,按照苏俄模式改组国民党。这两大事件的产生扭转了中国现代史的进程,以西方的科学、民主和文化作为共和国新秩序基础的思想被抛弃,中国开始进入顾准所说的“(法国大革命)——1871(巴黎公社)——1917(十月革命)的道路”。

土耳其似乎更有理由敌视和反对西方。作为曾经辉煌的奥斯曼帝国的继承者和伊斯兰教盛行的国度,土耳其不仅有历史资本,也有现实思想资源,更何况近代以来它饱受西方的压榨和欺凌。事实上,在20世纪20年代,中东大地上的另一位强有力人物、伊朗的礼萨汗就坚决拒绝接受共和主义和议会,认为它们太混乱,威权君主是帮助难以驾驭的国家实现现代化的唯一出路。

不过,凯末尔既没有选择苏俄的“新路”,也没有像礼萨汗那样走“老路”,而是义无反顾地走西方式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他说:“为了生存下去,土耳其必须成为现代世界的一部分。”为此他推行激进的政治改革,废除君主制,坚持共和制度。在这种制度下,土耳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是权力的来源。“主权在民”的原则——“土耳其人民有权按照自己的利益统治自己”得到了1924年宪法的确认,而且得到了土耳其共和国后来几部宪法的尊重。

凯末尔倡导平民主义,要求建立民治民享的政府。他说,与奥斯曼帝国完全不同,新土耳其的政府是平民主义的政府,政府的主要目标是“保持民族的生存和保证国民的福利”,好的政府就是能够达到这两个目标的政府。虽然为了加快现代化,凯末尔领导下的土耳其政府也倡导国家主义,但是这种国家主义绝不同于苏联式的社会主义,而是在私有制的前提下实现国家对经济活动的干预,强调政府在工业化进程中的主导作用。“工业化运动同样是民主化的强大推动力,也是我们革命活动的基础。”凯末尔如是说。

凯末尔主张建立现代政党,引进直接选举机制,从而“使民主思想和现代文明的原则成为共和国的法律和司法的基础”。这位强权人物欢迎就国家存在的问题进行讨论,他曾对手下的将军们这样说:“议会和报纸就是在这里监督和批评政府和军队的,我的将军们,请你们最好习惯这一点。”

建设“现代文明国家”是凯末尔的终生奋斗目标。他说:“在民族的这种社会生活中,在民族的思想教育中,我们的指南将是科学与技术,能否成为现代文明的国家,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作为一个90%以上人口都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土耳其在漫长的数世纪里都是政教合一的国家,传统势力的土壤深厚。凯末尔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社会领域进行了一场世俗化的改革。国家以立法的形式规定,除教职人员,任何人一律不得身着宗教衣帽,政府工作人员必须穿西服戴礼帽。因为改革涉及到每一个传统的穆斯林,因此震撼力比废除哈里发制度更为强烈。凯末尔并带头脱下军服,换上西服,以为国民表率。

土耳其还在文字、语言和历史方面消除伊斯兰教的痕迹。文字改革的措施最为激烈。1928年大国民议会通过法律,将土耳其文字拉丁化,规定不允许公开在土耳其语中使用阿拉伯字母。采用拉丁字母取代阿拉伯字母作为土耳其文字的书写形式,表明土耳其民族对现代西方文明的认同。文字改革同时也是对传统的反叛,为通往新时代之路扫清障碍。

1938年11月10日,年仅57岁的凯末尔因病去世。在执政的15年里,一个崭新的土耳其已经确立。这个国家不但拥有比较完善的现代政治制度,还有独立的经济体系,而且国家与社会的联系超越了传统的方式,成为一个既现代化又是穆斯林的社会。

在凯末尔去世前四年,土耳其大国民议会通过决议,授予他“阿塔图尔克”(即土耳其之父)的荣誉称号。在这位民族的伟人去世后,国家建造了一座庄严宏伟的d5a5MXDRTnIEBl8RzcX9Vw==“国父陵”。它坐落在一座小山上,可以俯瞰“土耳其的心脏”——安卡拉。遥望天际线处,尽是连绵的山丘。在这个古老的安纳托利高原上,凯末尔为民族的独立而战斗,也为民族的民主事业而推进改革,义无反顾。他将土耳其推上了民主的轨道,从此土耳其再也没有走回头路,也没有“脱轨”。

军人政治是20世纪中东历史的重要内容,凯末尔之后的土耳其也曾发生三次军事政变。不过每次军方都辩称是为了恢复民主的程序或者改善民主的缺陷,干预后他们确实遵守诺言,很快就将政权交给经过选举产生的文官政府。

因此,军人的干预并未导致政治民主化进程的中断和独裁政权的建立,反而促进了民主政治制度的建构。在这个意义上,军人事实上成为土耳其民主的守护者。

经过多年的发展,土耳其已经形成了一套完备并相对成熟的民主制度。尽管政党政治在形式上似乎纷乱不已,但是无损于土耳其共和国民主的根基。

无论持有何种政治倾向,政党主导国家政治经济生活的最可能的途径,就是在既定的民主框架下赢得更多的选票。政党上台后的所有努力,也是“改善民众的生活品质,提高民众的政治权利”。

而比土耳其更早成立共和国的中国,100年来牺牲了无数人的生命,共和道路坎坷曲折,跌宕起伏。伊朗更是进步缓慢,时有逆转,至今仍是一个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与世界主流文明隐然对立。

马克斯·韦伯曾指出,有些杰出人物扮演了“扳道夫”的角色,决定了历史的发展方向。凯末尔就是土耳其的“扳道夫”。熟知中国历史的土耳其学者说,凯末尔是土耳其的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四个人的“合体”。这种说法虽不乏调侃,却也耐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