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和他的“疯狂”爱情

2013-12-29 00:00:00韩克秀
世界文化 2013年5期

D.H.劳伦斯是英国20世纪文学史上的一颗璀璨巨星,他最富盛名的作品如《儿子与情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和《虹》等都是不可多得的杰作。俗语云“出名要趁早”,劳伦斯才23岁便有一部作品刊布在相当具有影响力的《英语评论》上,于是他被当时的文坛中人呼作“天才”。谁曾料想这一天才作家不仅在创作上不走寻常路,而且他个人的婚恋生活也极富创造性,甚至可以称之为歇斯底里的疯狂。因为,这个出身于普通矿工之家的青年,在短暂相遇(据说交谈仅20分钟)后便爱上了比他年长六岁的大学老师的妻子,而且他们随后竟不顾一切地私奔了!这不仅让时人瞠目结舌,即便现代人也不得不佩服他们这种为爱情而豁出一切的勇气和决心,实属疯狂之举。

D.H.劳伦斯于1855年出生于诺丁汉南部伊斯特伍德小镇,母亲莉迪亚是一名没落中产阶级的女儿,拥有良好教养,父亲亚瑟是当地煤矿的一名矿工,属于半文盲。虽然劳伦斯家并不殷实,但追求完美的母亲总是勤俭节约、想方设法让她的孩子们接受正规教育,在孩子们的幼年时期,莉迪亚就常常给他们朗读,教他们标准英语,因为这是上层阶级的标志。在此环境下,劳伦斯从小就深受熏陶,热爱读书学习并最终考上了诺丁汉大学,实现了母亲的夙愿——彻底摆脱沦为矿工的命运。

1912年劳伦斯大学毕业,那时他已经谈过两场恋爱。第一次是与杰西·钱伯斯,劳伦斯在13岁时就与她相识,他们都爱好文学和写作,言谈甚欢。杰西将与劳伦斯交流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她的私人档案中,这是后人研究劳伦斯的极富价值的资料。然而劳伦斯却认为尽管杰西非常美丽,但她过于理性化,如修女一般,令他无法产生激情。劳伦斯在给杰西的一封信中说“我发现自己无法像一个丈夫爱妻子那样爱你”。在劳伦斯《儿子与情人》当中,杰西就是米丽安的原型,而保罗与米丽安也最终分手。然而劳伦斯却觉得思想上离不开她,于是两人分分合合多次,终于在劳伦斯25岁即将与另一个恋人路易·巴罗斯订婚之时,这段恋情才告结束。劳伦斯第二个有名的恋人即是路易。她是劳伦斯的大学同学,起初两人并不熟识,只是偶尔来往。后来劳伦斯的母亲一次生病时所在的休养地紧邻路易家,路易常常去看望莉迪亚,于是他们之间往来频繁起来,从而日久生情,成为恋人。他们的思想差距并不悬殊,而且路易具有杰西所没有的热情,这点使得劳伦斯决定与她结为连理。然而,路易是一个流于世俗的女子,她逼着劳伦斯抓紧写作赚钱,以攒够结婚费用。当时结婚需用150英镑,而劳伦斯大学毕业后作为小学教员,年收入仅95镑。作为一个作家,如果他为创作而写作,那是一件无比幸福与惬意的事情,然而若将此作为谋生的主要手段,则恐怕欲速而不达。何况,当时的劳伦斯边做教员边照顾病重的母亲,还要抽空写作,他已经身心疲惫,再受此奚落,怎么能令人不恼火。劳伦斯大为反感路易的催促,恶狠狠地反驳道“我又不是写作机器”。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裂痕也越来越深,劳伦斯在积劳成疾后下定决心与路易分手。劳伦斯得了严重的肺病,医生建议他晚娶,于是他随后致信路易解除婚约:“一场病将我改变了许多,他挣断了许多旧情束缚,对此我毫无办法……懈除婚约对你更好些,否则对你不公平。这是一场悲剧,一切责任在我。”两场失败的恋爱使人们不禁要问,劳伦斯究竟需要哪种恋人呢?既不愿与杰西这样的精神伴侣结合,又厌恶与现实的路易相伴。在劳伦斯苦苦寻觅的时候,他命中注定的维纳斯——弗里达来了。

弗里达原名弗里达·冯·里希特霍芬,1879年生于德国麦兹,出身于德国衰败的贵族家庭。里希特霍芬17世纪以来—直是德国的望族,但到弗里达父亲这代已经衰微,只能依靠公职过活。她的母亲是法国与波兰人的后代,开明而慈祥。弗里达毕业于麦兹大学,17岁进入大学预科,但不久便辍学在家。那年她与时任德国莱顿堡大学讲师欧内斯特,威克利相识,三年后结婚随丈夫来到诺丁汉。也许弗里达当年嫁给比她大十三岁的威克利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因为弗里达本性浪漫活跃,而威克利虽然深爱他的妻子,但他醉心于学问而无法了解妻子的心。因而在看似平静的夫妻世界里其实潜伏着重大危机,而导火索则是劳伦斯。

劳伦斯在母亲去世,自己身受疾病折磨时开始反思自己的未来的人生道路。他不甘心做一辈子教员,但暂时又不能成为全职作家,于是在此关键时刻,他致信询问其大学恩师威克利教授。威克利教授出于好心对这个“年轻的天才”(他向其妻子介绍时如此称呼劳伦斯)发出邀请,如果教授能够预见后事,恐怕他死也不会发此善心。

然而似乎一切都是天作之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当劳伦斯抵达威克利教授家时,他并不在家,于是弗里达顺其自然地接待了他。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劳伦斯立刻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现了与他以前相识的女性不同的气质;同样,弗里达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窥视到一种她所期盼的魅力。于是两个激情四射的人擦出了耀眼的爱情火花。当年劳伦斯刚满26岁,弗里达在《不是我,而是风》的回忆录中提到,“回首往事,我感到惊讶,劳伦斯竟然对我一见钟情。我简直不能相信,31岁有三个孩子的我居然还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女人。我的婚姻似乎很成功,拥有一个通情达理女人所拥有的一切。然而劳伦斯却说我‘琐事缠身’”。劳伦斯告辞后至少走5个小时才回家,而他随后写给弗里达的信中称“她是全英国最好的女人”。弗里达真实而细腻的回忆向人们揭开了这场惹起广泛议论的爱情内情,无论从伦理道德角度还是男女性爱角度,这似乎都令人觉得荒诞:一个未婚的大学毕业生瞬间爱上师母,丘比特的神箭是如何射出去的?人们一定认为当时的劳伦斯中邪了,然而这就是劳伦斯。紧接着4月份,劳伦斯还造访过威克利教授家几次,都是单独与弗里达谈心,其实是谈情说爱。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双入对于剧院,在小溪边尽情嬉戏并流连忘返。最后劳伦斯对弗里达说“你必须将实情告诉你丈夫,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弗里达后来回忆说她当时已经彻底被劳伦斯所俘虏,一心服从于他的决定,于是她的残忍决断也不无理由。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家庭、抛弃名誉,顶着社会舆论谴责的巨大压力,只身与“口袋里仅有11英镑”的毛头小子私奔着实需要不小的勇气。然而两人都是狂人,他们都愿为自己的爱情而奉献牺牲一切。弗里达最终将自己与劳伦斯捆绑在同一辆爱情的战车上,准备忍受幸福与煎熬。

当然他们的结合阻力重重。他们私奔的第一站是弗里达的家乡麦兹。弗里达的父亲坚决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并且将劳伦斯驱逐出家门,一直过了十几天这对情侣才得以再度会合,这是第一个阻力。第二个阻力则是来自威克利教授,假若他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将妻子“拐走”,那才不近人情,于是他一直不同意离婚。直到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的出版令他声名鹊起之后,才在文艺界朋友的帮助下令弗里达与教授离婚的诉讼成功。那时,两个歇斯底里的恋人终成眷属,一场奇特的恋爱也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婚后劳伦斯还为他心爱的女人写了《珍贵的玫瑰》组诗来赞美弗里达的美丽。劳伦斯说他以前所爱的女人都是不健全的,自从与弗里达一起之后才懂得了爱的真谛,“一切都因热情而熠熠生辉,最后我才明白,这就是爱情”。尽管劳伦斯夫妇遭遇了短暂挫折,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漂泊,但两人在爱情雨露的滋润下仍过着令人钦羡的神仙伴侣般的生活。在日常生活上,弗里达给予劳伦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让他畅游爱的海洋,重新宽慰了他敏感脆弱的心:在思想交流上,弗里达本身教养良好,常常给劳伦斯以启迪,他自称只要与妻子在一起便令他文思泉涌,于是一部接一部的杰作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笔端流出。在《虹》中,他以自己与妻子为原型而塑造主人公,亲切地称该书为“我和弗里达的书”。这对神仙伴侣相濡以沫二十八年,1930年劳伦斯由于肺病晚期而死在妻子的怀抱,至此,震惊20世纪英国文坛的旷世畸恋也终于落下帷幕,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劳伦斯与弗里达的爱情,看似疯狂,却是劳伦斯天才式的创作之源泉。可以说,没有弗里达就没有文坛巨匠劳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