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处位于保定与衡水、沧州三个市的交界处,她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孟尝村。乡亲们很自豪,因为孟尝君的仁义,仿佛身为孟尝人就是一种荣耀。
村子的历史颇有渊源,相传可以追溯到战国前。蠡县县志上说“战国时,孟尝君曾于此地开店,有‘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之说。明朝年间,洪水将村冲为三片,居西者称西孟尝,居中者称中孟尝,居东者称东孟尝”,距乡政府鲍墟驻地三公里远。鲍墟,则是东周列国鲍叔牙的出生地。您说,孟尝人能不骄傲吗?
孟尝人文化浅,但见识不短,以孟尝君为骄傲,也以孟尝君的仁义要求着自己。孟尝村至今也是个令人敬仰的好地方。
孟尝村很大,方圆数十里都有名。不单单是因为孟尝人的仁义,更因为孟尝村有个驰名的柳货市场。在农耕为主的时代,簸箕是农家不可或缺的用具。淘洗小麦,剥晒棒子,直到破损了还要用来掏灶里的草木灰。在很长时间里,簸箕是孟尝人的铁杆庄稼。饥馑年用来换粮食糊口,风调雨顺的时候用来添补衣服及生活用品。或者,用来改善生活,五天一集,集集能有个现收儿,买些鱼虾丰富自家的饭桌。我常常想起小时候,父辈们辛劳之余坐在枣树下的饭桌旁,端起小酒杯,陶醉地饮上一口,夹起一条或煎或炖的小鱼,那原始的况味至今都让我着迷。
故乡不是水乡,却有条小河——潴龙河,让平原常见的小村庄多了些水乡的味道。一条渡船悠悠地连接着两岸,孟尝村偎依在潴龙河的东岸南岸,河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孟尝人因此多了些与河水亲近的机会。小时候,所有的男性村民都是弄潮的好手,包括那个脚有残疾的五叔。盛夏时节,每到中午男人们都将锄头放到岸边,尽情洗去一身的劳累,间或捞几条小鱼犒劳自己的胃口。
难忘小时候,乡亲们对河的依恋。夏天,我和小伙伴在河岸打草,在水边嬉戏。暮色低垂,鸟儿归巢,我们贪恋夕阳下的羊群,看河水瑟瑟如纱,看摆渡的舅爷变成金色的老人。夜色皎洁的夜晚,渡口以南的河面是男人的世界,渡口以北是女人的天堂。静静的河水无言地注视着孟尝人的生活,男耕女织,自足自乐。家乡的潴龙河承载了我们童年的欢乐。
孟尝村有历史也有传说。孟尝村中央曾有个大坑——官坑。传说原是要出一朝的大臣的,乡亲们说是大官。这对于世世代代种地编簸箕为生的乡亲来说,是多么值得期盼的事情啊。当大官可以丰衣足食,可以造福乡里,可以青史留名……传说毕竟是传说,听说这将出大官的风水却不知道在哪年被外地人给破坏了,所以孟尝村至今没有大官。如果说有,东孟尝倒有一个人值得人敬仰,他叫段云峰,字巍霄,清光绪年间考入北洋武备学堂,曾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任教官。他对内乱深恶痛绝,军阀混战时期,辞去军校职务,回乡隐居。自办学校,义务教课。“七·七”事变后,积极抗日,反对蒋介石的内战政策,利用社会关系掩护共产党的工作,配合我军渡江作战。段老及其家属为全国解放作出了很大贡献。如果说古时候孟尝君是孟尝人的自豪,那么近代段老是孟尝人的骄傲。
潴龙河历史上曾几度决口,冲掉村庄,吞没庄稼,周围的村子屡屡遇毁,孟尝村却几次幸运保存下来。庄稼毁了重种,肥田沙化了种柳条编簸箕。艰苦的岁月,孟尝人坚韧地活着,像那堤上的老柳树,历尽沧桑依然茁壮。
如今,老柳树都已老去,河水早不见了踪影。村里的孩子没有再叫“水生”或“大水”之类的名字了。河已远去,孟尝村常在。靠水吃水的孟尝人走出了家门,跑运输,做皮毛生意,这倒和一千多年前的孟尝君相似了,我听乡亲们说,咱村人做买卖太讲义气,本来挺高的皮毛价格,因为孟尝人的介入而降下来。孟尝人一到,市场上就有人喊:“孟尝人来了,孟尝人来了!”孟尝人的仁义之名依然打动着人心。
游走他乡,心底总有份骄傲在心头——因为我的村庄叫孟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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