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语:
今年清明,4 月4 日,李昌先生的骨灰安葬在他的家乡——湘西永顺古溪州塔卧镇的轿顶山陵园。
李昌的女儿李玉告诉本刊,塔卧镇的“雷家老屋”是父亲出生的地方,也是当年红军湘鄂川黔边区革命根据地的省委驻地,父亲出生的那间屋子门前至今挂着的牌子上有“劳动部”三个字。雷家的祖居老宅,建于1884 年,占地1480 平米,现在是革命传统教育的纪念馆。附近另一座老宅,称为“雷家新屋”,建于1926 年,1600平米,红军时期,用做红军第四分校校址,现在也是纪念馆。
李玉对本刊回忆,那一天,县委书记李平等州县领导、父亲生前老战友耀邦叔叔的长子胡德平、父亲的学生哈工大杨士勤校长及先后四任校长书记、父亲许多远道而来的年轻朋友以及镇子里众多的父老乡亲,都来为父亲送别,伴随着“送别”、“十送红军”、“父亲”等乐曲,人们在大雨滂沱中踏着上山的石阶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天地同悲,送别的场面壮观而感人。
那一天,贺龙元帅的女儿贺捷生将军本来也要亲自前往,但因生病只好派武警总部文艺创作室刘秉荣主任代表她参加安葬仪式。李玉说,贺捷生姐姐还亲笔写下书面发言,以其真挚的情感表达了一份历史的厚重渊源。
值此纪念李昌先生逝世三周年之际,贺捷生将军亲笔签字同意,由本刊独家发表她的这篇文稿。
让我们共同缅怀敬爱的李昌先生。
我和李昌叔叔首次见面是在上世纪80 年代,那是我参加一次活动,吃饭时和李昌叔叔坐在了一起,当我问他名字时,他说叫李昌,我当时惊喜地说:“你是李昌叔叔?”他问我是谁?当我说是贺捷生时,他也惊喜地说:“是捷生啊!哎呀呀,我们还是老乡啊!相见太晚啦!”
李昌叔叔我们是相见较晚,但他的情况我在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是1935 年11 月1 日在桑植出生的,出生后19 天就随红二方面军参加了长征。经九死一生到达了陕北,七七事变爆发后,我父亲贺龙的把兄弟、参加南昌起义的师长秦光远和团长瞿玉屏找到我父亲,他们想参加八路军,而党中央要他们回湖南搞统战工作,二人再返回湖南时把年仅两岁的我也抱回湘西洪江,从此瞿玉屏就成了我的养父。瞿玉屏是永顺人,他对李昌叔叔和他家里的情况很熟悉,记得在我上小学时他对我讲,说永顺塔卧雷家老屋的14岁孩子后来考上了清华大学物理系,并说这是湘西偏乡僻壤的第一个清华生,养父鼓励我好好学习,将来也像李昌那样,考上清华等名牌大学,只要我考上,他一定供我完成学业。
1944 年,养父在给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运送物资时,被日军飞机炸成重伤而离世。养父去世后,我和养母回到了乾城、永顺、保靖。我在保靖上中学时,又知道了李昌叔叔的许多情况,知道他原名叫雷骏随,家里是大财主,1928 年14 岁时他离开了家乡,先后到杭州、上海等地求学,后到北平考入了清华大学。再后来参加了革命。
当我再次详听李昌叔叔的情况时是解放初了。1953 年我考入了北京大学。入学之际,父亲贺龙对我说:“你是我们湘西的第二个上名牌大学的学生,第一个是李昌,他当年考入了清华大学。”听父亲说到李昌,我眼一亮问他:“你也知道李昌?”父亲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他在我手下工作了好几年呢。”接着父亲给我讲了李昌叔叔的情况。
从父亲口中,我得知李昌叔叔在清华大学上学时,爆发了“一二·九”运动,李昌叔叔积极参加了这一学生的爱国运动。并成为北平学联组织的平津学生南下宣传团第三团的先遣队队长。抗日战争爆发后,李昌叔叔去了延安,不久被党中央派到了武汉长江局工作,1942 年到1944 年,他被派到晋绥抗日根据地兴县任县委副书记。直接在我父亲领导下工作。这一时期,是晋绥抗日根据地最艰苦的时期,李昌叔叔和晋西北军民一起,粉碎了日伪军的多次残酷“扫荡”,巩固和发展了抗日根据地。同时,他积极参加和领导了兴县的整风运动。
1944 年11 月王震、王首道奉党中央命令率部队南下,李昌叔叔也随军前往,到达鄂豫边区的礼县时任县委书记。
父亲还告诉我,李昌叔叔在1946 年5 月调到了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中共代表团工作。解放战争时期,又到了晋察冀军区的第4 纵队任政治部主任,先后参加了集宁战役、夺取清风店和解放石家庄战斗和战役,为新中国的解放立下了汗马功劳。父亲说,李昌不仅是个知识分子,也是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是难得的人才。
母亲蹇先任也给我讲了许多他知道的李昌叔叔的情况。
一次,我突然问起父亲:“塔卧是红军的根据地,李昌家是大财主,红军一定打了他家的‘土豪’吧?”。父亲说:“他家是大财主,但是开明财主,我早年拖队伍后,还得到他父亲的帮助,因为我了解他家的情况,红军到塔卧后,就没有打他家的‘土豪’,只是要他家里人搬出宅院,宅院成了红军的指挥部了。”
由于机缘不遇,我一直没能同李昌叔叔谋面,但李昌叔叔的情况我却从方方面面得到了了解,知道他在“文革”中受了磨难,在1975年的反击右倾翻案风中也受到了批判。
1975 年秋,我因反映电影《创业》的问题受到“四人帮”的追查,为躲祸我到了革命老区,一方面躲避追查,一方面搞革命文物的调查。在永顺期间,我到了塔卧,看到当年设在李昌叔叔家的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旧址遭到破坏,很心痛,就向县委建议保护好李昌叔叔故居——雷家老屋,指出这所故居是革命文物。县领导很重视我的建议。
1982 年,李昌叔叔当选了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中纪委书记,此时,我的母亲和姨母骞先佛也都是中纪委委员,从毋亲和姨母的口中,我又听到了不少关于李昌叔叔的佳话。我至今记忆尤深的是母亲讲到李昌叔叔坚决反对把雇主超过7 人的党员开除党籍的意见,母亲说,当时对这一问题中纪委内争论得非常激烈,曾六次召开常委会讨论,李昌秉持异议,独唱反调,并为此陷入孤立境地。母亲是坚决支持和赞同李昌观点的。他们认为,要开除带头致富的党员会动摇党在农村和城市推行的改革政策。这一争议最后提交到中央书记处,最后邓小平拍板讲了“不提倡、不阻止、不宣传”才罢休。实践证明,李昌叔叔和我母亲的意见是正确的。母亲还告诉我,说李昌叔叔还反复强调:信访是送上门来的群众工作,一定要做好。可惜今天的许多信访部门却把送上门来的群众工作推出去,有的甚至派人把上访人员抓起来,甚至打死,若李昌叔叔在世,得知此情,一定会拍案而起的。
而今,李昌叔叔同我母亲一样远离了我们,但李昌叔叔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眼前,依然笑昧眯地对我说:“哎呀,你是捷生呀!”
李昌叔叔,你虽然已离开了我们,可你给我们留下了十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精神财富就是你那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始终保持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和饱满的革命热情,在大是大非面前敢于坚持原则,刚正不阿,无私无畏的坦荡胸怀。在改革开放的今天,你留下的这宝贵精神财富更为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