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1895年7月30日—1990年8月30日),中国现代历史学家。曾历任燕京、北京、清华、四川、齐鲁、西南联大等大学教授,也曾任无锡江南大学文学院院长。1949年迁居香港,创办了新亚书院。1967年移居台北,任中国文化学院历史所教授、“中央研究院”院士、台北故宫博物院特聘研究员。钱穆一生著作等身。其主要著作辑为《钱宾四先生全集》,凡甲、乙、丙三编,计56种54册,约1500万字。
钱穆晚年曾多次提起他的父亲。正是由于他父亲的慈爱与严厉,才成就了一位国学大师。
钱穆的父亲叫钱承沛,字季臣。钱承沛三岁就没了父亲。由母亲抚养成人。钱承沛在母亲的教导下发奋苦学,幼时有神童之称。家中无书房,族中有破屋三间,因为传说坏了风水,无人居住。他就一人读书其中,寒暑不辍。夏夜多蚊,他就把两脚放在两酒瓮中,苦读如故。每至深夜,或过四更,仍不回家。
钱承沛十六岁县试以第一名考中秀才。后三赴南京乡试,都在考场病倒,不终试而出。遂绝意科举。他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子女身上。
钱承沛挚爱子女。曾对人说:“我得一子,如别人增良田百亩。”钱穆出生,哭了三天,日夜不休。钱承沛抱着他绕屋转圈,“噢噢”连声。并说:“这小子当是命贵,误生在我们家了。”后来,钱承沛到鸿声里教书。夜归必带蛋糕酥糖之类,放床前案上,盖上帽或碗。钱穆早晨起来,揭开就有吃的。钱穆七岁入私塾读书,早晨起来就再也看不见这些食物了。母亲告诉他:"你已入塾做小学生,当渐知学大人样,与兄姊为伍,早晨的点心,就别指望了。”
钱承沛为钱穆等子侄聘请了一个私塾老师,这老师患有心痛病,午睡起来,必捧胸蹙额,绕室急走。钱穆这些小孩子无知,互相逗笑。老师听到笑声,第二天上学,由每日学习生字二十增加到三十。钱穆强记不忘,后又增为四十个。一直增加到七八十个,钱穆还能强记下。
有一次钱穆离室小便,回来老师说:“你怎么离座?”并狠狠地重打了钱穆手心十掌。钱穆自此不敢离室小便,每次都把裤子尿湿了。回来妈妈问他,他还不敢说,还是哥哥告诉了原因,母亲默然。钱承沛知道这件事后,年底就把这个老师辞退了。
为了给钱穆这些孩子找一个好老师,钱承沛四处查访,听说荡口镇有一个姓华的老师学问渊博,就举家租住在这个老师的邻居的屋里。
钱承沛对子女从来不疾言厉色。子女偶有过失,都是和颜悦色,希望能自身悔悟。有一天钱穆的叔伯哥哥从较远的七房桥来钱穆家看他。傍晚,邀钱穆同往七房桥。并说:“你得和婶母说一下。”钱穆告诉了母亲。母亲以为是这两个孩子说着玩,未理会。到了吃晚饭时,两人不至,才知道这两个孩子果然去了七房桥。七房桥离荡口镇十多里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走这么远的路,十分不放心。钱承沛和侍从杨四宝,掌灯时分赶到七房桥。钱穆已经睡下,披衣急起,随父亲回家。途中,钱承沛绝不提此事。到镇上,钱承沛还带钱穆进一家汤团铺吃汤团。回到家,母亲和哥姐都在灯下等候。母亲和姐姐说:“你倒好,还吃了一碗汤团。”
钱承沛每晚必到镇上一鸦片馆中议事,很多镇上的问题都在鸦片馆解决。一天,杨四宝带钱穆同去。馆中鸦片铺三面环设,约有十许铺。一位客人忽然说:“听说你能背诵三国演义,是真的吗?”钱穆点点头。又有一客人怂恿说:“今晚上可以试试吗?”钱穆又点点头。又有一客人说:“那好,由我命题。”这人出的题目是诸葛亮舌战群儒。那天晚上,钱穆背诵兼表演,表演诸葛亮,立一处;表演张昭等东吴谋士,又另立他处。背诵娴熟,表演得又惟妙惟肖。众位客人竞向钱承沛称赞钱穆,钱承沛只是点点头不答一辞。第二天晚上,杨四宝又带钱穆去,钱承沛并不禁止。路过一桥,钱承沛问:“你认识‘桥’字吗?”钱穆点头说:“认识。”又问:“‘桥’字是什么旁?”答:“木字旁。”问:“以木字改马字为旁,认识吗?”钱穆答道:“认识,是‘骄’字。”钱承沛又问:“‘骄’字是什么意思,知道吗?”钱穆又点头说:“知道。”
钱承沛轻轻挽起儿子的小胳膊,轻声问道:“你昨夜是不是有点近乎这个‘骄’字啊?”钱穆听到父亲的这句话好像听到了震雷,便低头默默不语。到了馆中,客人们见到钱穆,说今夜该换个新题目。一客人说:“今晚由我命题,试背诵诸葛亮骂死王朗。”但众客人见钱穆忸怩不安,和昨天大不一样,也就不再相强。此后钱穆再也不去鸦片馆了。这一年钱穆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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