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教我坚强
王石(深圳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我母亲是辽宁义县人,锡伯族人。锡伯族属于满族外八旗的镶蓝旗,是一个著名的铁血民族。也许是因为民族血统,我母亲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身为八个子女的母亲,她在家里拥有绝对的权威,她管教起儿女来,向来咄咄逼人,叫人敬畏。
一般家庭的母亲都是柔肠百转,恨不得儿女就在自己的手心里长大。但我母亲对儿女的管教向来很有气魄。我读小学时,就被母亲委派带着弟弟、妹妹,千里迢迢从郑州到东北去看姥姥。我至今对此印象深刻:在郑州火车站,父母把三个孩子送上火车,拜托一下列车员,告诉他们这些孩子在哪儿下,转身就走了。两天时间过去了,我们倒了三次火车,可旅途还没有结束,小站距离姥姥家还有十几公里的野路。于是我领着弟弟妹妹,背着自己的行李,往姥姥家所在的旧林村走。
这真是艰难的行程,我完全不分东南西北,仅仅凭着上一次来过的记忆,还要一路赶时间,因为天如果黑了就麻烦了。最后本来应该下午三四点就到姥姥家的,结果三个孩子一直走到深夜十二点。
这次以后,母亲每个暑假还是放心地让我们自己回姥姥家,每次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
后来我登珠峰,家里人都很担心,唯独我母亲表现得非同一般。当时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采访她,问她是否担心我的安危时,老太太泰然回答:“不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这就是我妈!
长大后,我当了兵,这很符合她的想法。但我在服役五年后不愿意留下,坚决要离开。父亲对我的决定没有表示反对。但母亲急了,她拿出自己雷厉风行的做派,从郑州一口气赶到我部队的所在地新疆,坚持要我留在部队。
但这一次,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母亲没能制止得了我。这以后,我读大学、开公司、登珠峰,这其中每一个阶段都遇到过很多困难,但我从来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过,更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信念。因为,母亲以她一贯的坚强告诉我,人只要不被困难打倒,就一定能打倒困难。
母亲的话一句顶一万句
刘震云(著名作家)
在我眼里,母亲是个强势的人。小时候,我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旦发生争执,母亲就把腰一叉:“你们别说了,把你们的四张嘴连起来,我捂着半张嘴,你们都说不过我!”其实,母亲的话并不多,甚至有些吝啬,但精辟而幽默,往往一句话就能击中要害,还能让你忍俊不禁。
20世纪80年代,我的文学创作遇到了瓶颈。那年夏天,我带着满腹困惑回到乡下老家。见我闷闷不乐,正忙着的母亲冷不丁问:“鲁迅在写东西的人里边算是一个大人物吧?”我说:“当然啦,好多人都把他当祖师爷呢!”早年曾在镇上卖过酱油的母亲一下子乐了:“那写作这东西太容易了!我看过他的书,里面有这么一句:后园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这样的话我都能写出来:我卖酱油,一个是酱油缸,另一个也是酱油缸。”我“扑哧”一声笑了,如醍醐灌顶,心中的困惑一扫而光。原来,文学的真谛就是要真实地表现生活。
那以后,我经常回乡下老家。每次,母亲都问我:“你又回来体验生活了?”每次。我都一笑而过。母亲不以为然:“生活就是这么横七竖八地叉着的,一竿子打下去全是枣。”我明白母亲的意思——生活就在我们身边。于是我经常拎着一个笔记本就出发了,去找老家街巷里的乡亲们聊天,盘着腿喝他们用刚收的玉米做的“糊涂粥”……
处对象那阵,我右手得了皮炎。因为怕影响在女友心中的印象,我就在手上贴了一块胶布。母亲问时,我照实直说。女友问时,我却撒了个谎,说是练小提琴磨的。母亲一下子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样?人家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一定要搞清楚真和假!”我虚心接受了。后来细想母亲的话,虽直白,却深刻。
其实,生活本就真真假假。比如当时手机刚刚流行,许多人拿着手机说着言不由衷的假话,让人哭笑不得。于是,我产生了创作《手机》的冲动。10年过去,《手机》终于和观众见面了。影迷经常发邮件给我,说《手机》讽刺意义很强,但我觉得都没有母亲的评价精辟。母亲说:“我觉得《手机》里的人都交不到真朋友,就是那种能说知心话的朋友。”
后来,我的长篇《一句顶一万句》问世了。之所以取这样一个书名,是因为我觉得母亲的话对我的人生就是一句顶一万句。我在书上写道:“一个人在生活中找到一位知心的朋友非常不容易,找到这个知心朋友再说一句知心的话更加不容易。知心的话一般都是不同的话,这句不同的话确实顶得上一万句废话!”
妈妈教我热爱一切生命
吴青(著名作家冰心的女儿,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我从来都没觉得我妈妈是个作家,我觉得她就是我妈妈。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我从小跟妈妈呆在一块的时间最多,也是得到母亲最多的爱的一个孩子。小时候妈妈常给我讲故事,常带我到歌乐山去欣赏大自然,然后总告诉我应该热爱小动物,说它们既然是有生命的东西,就应该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幸福地生活。小时候我特别顽皮,人家也说我的性格有些像男孩子,特别喜欢在外面玩。有时候我逮着蝴蝶,或是小虫子、小麻雀,妈妈总是说:“你把它放了吧,它妈妈可能在等它哩。你要不放了它,它妈妈可能会着急的。尤其是天黑了,你要是在外面没有妈妈,你会是什么感觉呢?”我略大一点的时候,看见打日本回来的兵,缺胳膊短腿的,我就问妈妈他们为什么没有手,妈妈说他们是打了日本鬼子以后伤了回来的。大约受妈妈的影响吧,我觉得对他们特别同情。那时正好我所在的小学要募捐,我是募捐最多的一个。我有一个小男朋友,几岁的小男孩,名叫马歌乐,特别喜欢我,而他家是大地主,我就到他家去募捐,募过一次后还去。他们说:“吴宗黎(我小时候的名字)你已经来过了。”我说不行,我的钱太少了,我还要募,我说你们家有钱你们就应该多捐。当时我觉得那些兵为国家负了伤,我就应该这样做。
责编:王敬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