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是这样走向世界的

2013-12-29 00:00:00罗海文
世界博览 2013年3期

导语 麻将是发端于中国的娱乐项目中,对世界影响最大的一个。其他国家麻将高手如云,千万不要小觑。

世界麻将锦标赛的会场上,选手们身着正装,正襟危坐,每个人面前的牌都码得整整齐齐,没人抽烟,没人因为输牌而喋喋不休,裁判注意着选手们的一举一动,来自各国的选手们不时用中文准确地报出“吃”、“碰”等术语。

麻将早已是一种国际性的娱乐活动和一项严肃的智力比赛项目。参与者非常广泛,而这些高“段位”的选手,很多都是数学家和专业棋牌类运动员。千万别小看他们的水平,世界麻将组织技术委员会的一位成员,是个数学家,来中国参加第一届世锦赛时,他听说成都是麻将之乡,特意提前一周去和民间高手斗牌,打四川版“血战到底”。等到组委会正式开始筹办比赛的时候,他说自己这一个星期内已经“打遍成都无敌手”。

麻将这项“国技”,是如何飘洋过海并被在海外发扬光大的?

麻将“小红书”是如何诞生的?

上世纪20年代,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来中国掘金。他们惊奇地发现,中国有一种娱乐项目居然比风靡世界的电影更吸引人,电影院外打出的标语都是“麻将天天可打,好影戏不是常常有得看”之类的广告词。惊讶之余,来华的外国人也开始学着打麻将消磨时光。

这时候,西方麻将史中一个摩西一般的人物出现了。曾在苏州美孚石油公司上班的约翰·巴布考克(Joseph Babcock)第一个尝试用英文整理并规范麻将的玩法。1924年,他在中国出版了一本教西方人玩麻将的书《巴布考克麻将规则手册》,这本书后来被全球麻将迷们称为“小红书”,被视为至高无上的启蒙经典。他在书中统一了英文术语的规范,并拥有版权。从此,麻将有了自己的官方英文名“Mah-jongg”。这本书在通商口岸的城市里广受欢迎,从1920年到1924年,印了十二版,还漂洋过海,在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印刷和出售。

几乎从那时起,中国开始向欧美国家出口大量麻将牌。根据民国的税收资料,1922年9月,旧金山的木材商哈蒙特从上海进口了一批总价值5万美元的麻将牌,并成立了专门的麻将销售公司。这是麻将牌第一次大规模进入美国市场。

为了推广麻将,哈蒙特的公司还推出了免费课程,恰好当时到美国访问的学者胡适都惊叹,中国的留学生竟然能靠教授麻将课程赚钱。胡适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表示:“谁也梦想不到东方文明征服西方的先锋队,却是那136个麻将军!”

美国挂起了麻将热,在这股热潮中,麻将牌供不应求。1922年,美国进口的13万副麻将被抢购一空,售价高达500美元一副;1923年的销售猛增到150万副。1923年,纽约公园大道的年度街会准备邀请12位中国人给大家示范打麻将,结果街会刚开始一天,用于展示的麻将牌就被看客们强行买走了。

当时美国商业部的一份报告甚至指出,大量骨头正从芝加哥和堪萨斯城出口到中国,中国人用该原料制作成麻将牌后,再返销到美国以满足美国市面上对高品质手工制麻将牌的需求。为了让西方人玩起来更方便,当时出口的很多麻将还在条、饼和万上标明了阿拉伯数字。

到了1923年,已经有大概1500万美国人在玩麻将。其繁荣程度,从当年报刊杂志的报道可见一斑——1923年美国《纽约时报》上刊登的麻将广告,称某教会开了一个麻将学习班,正招聘学员,每人学费10美元。同年3月号的《名利场》刊登了作者福斯特的麻将推荐文章,他将一场麻将风暴形容为台风,仿佛预警一般,他写道:“去年4月在西太平洋登陆的麻将风暴的中心,正以其毫不减弱的风力继续向美国东部劲吹,并已于今年早些时候移到了美国东部波士顿和缅因州的一些社交场所,预计,麻将风暴中心将继续向纽约城进发,目前纽约城已经有十几个专事麻将教学的专家严阵以待。没有私人教师教授麻将的美国人则起劲地阅读着巴布考克的麻将启蒙书……”

麻将成为美国女性的鸦片

那个年代,美国社会正处在最灿烂和繁华的时期,当时美国经济繁荣,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进入现代生活。正是在这个时期,麻将这种有如鸦片般的小骨牌走进了美国女性的生活。

此时,男性在城市公司里任职的越来越多,而女性生活越来越时尚,越来越自由,她们不用终日在家操持家务,因此一起休闲度日的时间非常多,麻将便成了她们在丈夫上班后的最佳休闲活动。

一名女性曾如此描述:麻将是她的一种“形式上的治疗方法”,用以排解对在城市中工作的丈夫的担忧情绪。一张拍摄于1924年的老照片证明了麻将进入美国的时间及其特色。照片中有四名身穿泳衣、神态悠闲的美国女性,在泳池里的浮桌上打着麻将。此情景反应的社会现实就如《绝望主妇》中那群每周无论多忙都要聚在一起打牌的主妇一般。

白人女性瓦雷利被当地人称为“白人中的麻后”,她每周打9次麻将,外加两次马拉松式的麻将——周日上午一直玩到晚上十一点半,再从次日上午十一点玩到晚上七点,每周打麻将的时间大约30个小时。作为这种流行的一个表现,艾迪·康特为一出音乐剧写了一首歌,叫《当老妈开始打麻将》,“自从老妈开始打麻将,家里真是乱了套……”

1924年4月24日出版的《生活》杂志封面画的是一对中国老夫妇打麻将,标题有谐音的趣味:“老爸老妈(麻)将”(Pa and Ma Jongg),底下扔着一东一西两张牌,似乎暗示着东风传入西方,麻将风靡东西两边。

当然,无处不在的中国留学生才是将麻将带到美国、甚至世界各地的先驱。“他们天涯相遇,一见如故,谈起外患内乱的祖国,都恨不得立刻就回去为它服务,但船走得这样慢,大家一片乡心,正愁无处寄托,不知哪里忽来了两副麻将牌,麻将当然是国技,又听说在美国风行;打牌不但有故乡风味,并且适合世界潮流。”这是钱钟书在《围城》开头写出的场景,在当时确实是十分常见。

日本拥有麻将博物馆

虽然麻将是中国国粹,也是中国的留学生将它带往了世界各个角落,但要说有效的文化推广,确实日本和欧美国家做得更好,尤其是日本。

世界麻将组织负责人在和《世界博览》记者聊到麻将文化的保护和推广时,提到了一个美国留学生,不过因为已经失去了联系,还不知他的近况如何。

他是拿着奖学金到日本研究麻将文化的,临行前还受到了希拉里的接见。2002年在日本举行了第一届世界麻将锦标赛,当时他在日本的研究也即将结束,回国前打算到麻将的起源地中国看一看。世界麻将组织的秘书长江选棋当时问他为何要到日本研究中国的东西,他说:“日本有世界上最大的麻将博物馆,收藏了各国有关麻将的文物和资料。”

日本建起了博物馆,其他国家也组织了各种麻将协会。美国麻将协会会长路易斯·玛多说:“1999年,我们成立了美国麻将协会,目的就是推广这项古老的游戏。”他们还举办了首届北美麻将冠军联赛,吸引了200多名选手参加。该协会还决定,今后每年都将举行联赛。

玛多认为,举办这些比赛不仅为麻将爱好者提供聚会机会,还能让他们结交新朋友。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参赛选手马特·伯格说:“我一直都玩在线麻将,此次大赛让我很兴奋,与真实玩家对决,那种感受非常不一样,我期待着能参加一场国际麻将大赛。”

荷兰是欧洲的“麻将桥头堡”,这项游戏从这里登陆,随后传遍欧洲各国。2005年,荷兰麻将爱好者成立了“荷兰麻将协会”。随后欧洲各国麻将协会纷纷涌现,就在同一年,澳大利亚、丹麦、法国、德国、匈牙利、意大利、荷兰等7国麻将协会倡议在丹麦注册成立了欧洲麻将协会。世界麻将组织称,“截止到目前,已经有14个欧洲国家的麻将协会成为欧洲麻将协会的成员。”

现在不仅很多国家有了自己的联赛,麻将也有了欧锦赛和世锦赛。世界麻将组织就落户在了中国北京。

职业牌手爱麻将

65岁的瑞典人丹·格雷姆是一名职业扑克牌手,他的巅峰成绩是在某次欧洲职业得州扑克大赛中荣获过第三名。现在这个年近古稀的扑克手又爱上了中国麻将,还辗转颠沛地到中国参加了第二届世界麻将锦标赛。他说“这个游戏永远不累”,不过他从瑞典到黔江的参赛过程,真是累得不轻。

格雷姆显示坐飞机从瑞典到了北京。按计划,从北京转机重庆,一路行程也不算轻松;但是不幸的是,转机飞重庆时,航班延误了。当他迟到了两个小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重庆机场出口的时候,外面举牌等待的工作人员已经赶回黔江了。格雷姆不懂半句中文,更不知道黔江到底在哪。他跑到机场的英文问询处,硬是凭着一张黔江世界麻将锦标赛的参赛证,连比带划地说清了目的地。不过这次他只能出门打出租了。

从重庆到黔江有334公里,加上天色已晚,格雷姆拦下的前两个司机都表示自己要赶回家打麻将,不愿走那么远的路;第三个司机犹豫了一下,报出了1600元的价格。格雷姆哪敢还价,立即搬行李上车了,事后他表示,这是他这辈子花得最“迫切”的1600元。直到现在,世界麻将组织的工作人员聊起竞标赛的趣事时还会提起格雷姆和他的1600块打车费。

格雷姆曾经是一名工程师,退休后成为职业牌手。1974年,他还在大学里念土木工程专业时,一位日本同学给他传授了麻将这门“武艺”,自此爱不释手。格雷姆自称“武功高强”,之前也赢过大奖赛,他为何对没有一分钱奖金的麻将世锦赛如此重视?

他说:“我个人认为,麻将是高智商人群的游戏,而且永远不累。本来除了扑克,我还会下国际象棋,甚至中国象棋,但是我所接触的所有游戏中,麻将无疑是最特别的一种。首先,麻将讲究手感,摸起超爽。而且麻将牌所有的图案中都似乎透露着东方神秘信息,令人爱不释手。虽然在别人眼中,我可能打得并不好,但我坚持认为,我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我就可以在任何比赛中获得好成绩。”

打麻将预防老年痴呆

除了一些职业牌手和热爱数学的专业人士之外,在国外打麻将的,更多的是普通人。他们爱上麻将的原因各有不同,甚至还有人为了身体健康而学习打麻将。

“以前我知道中国人能将食物做得花样百出,没想到还能将这些四四方方的‘小砖头’玩得如此出神入化。”56岁美国人查尔斯·戈尔茨坦是奥克兰市一家房屋中介的销售,有一回,邻居凯蒂老太太邀请他去做客,从此,他认识了麻将这个新鲜玩意儿。

凯蒂一家是来自香港的移民,见查尔斯对麻将好奇,就开始教他玩广东麻将。“我以前喜欢弹钢琴和拉小提琴,但最近我疯狂爱上了麻将,你们中国人好像说玩麻将会上瘾,我想我应该是上瘾了,”查尔斯说。

对一个外国人而言,学麻将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且不说那些杠上开花、天和、地和的赢牌方式让查尔斯焦头烂额,就连每一张牌叫什么都让他难以招架。“我打牌非常慢,学得也很慢,经常要想很久。”

尽管已经学了几个月的麻将,他依然是“菜鸟”,有时拿到一手好牌也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和一把大的,甚至还会将好牌打出去。他说:“我的牌友常常会抱怨我用小和破坏了他们的好局,他们还教我一句成语‘暴殄天物’。”

即便如此,查尔斯还是乐此不疲。“中国朋友告诉我,玩麻将可以让脑子活跃,据说还能预防老年痴呆。”本来查尔斯只是周末去邻居家玩麻将,但为了“预防老年痴呆”,他开始在网上寻找牌友。他在facebook上参加了一个名为“超级麻将”的小组,这个小组已经有1万多名成员,大家一起在网上交流经验和“约局”。

在他看来,玩麻将可以让人冷静思考,在牌桌上还能学到很多非常有中国特色的文化,比如一些典故和成语等,还能交到新朋友。他问:“为什么中国不争取让麻将也成为奥运会的一个项目呢?”

“你们中国人实在太聪明了,这种游戏是怎么发明的?虽然学起来非常复杂,但学会了,玩起来非常有趣。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上帝给你的下一张牌是什么。”查尔斯笑着说。

麻将要从娃娃学起

在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市的托马斯·杰斐逊中学,正值午餐时间,学校餐厅里除了常见的薯条、巧克力、牛奶,还有一样不寻常的东西——中国麻将。对学生们来说,这些画着“花”和“龙”的麻将特别有魅力。

一吃完午餐,他们就开始四四组合,“碰”、“吃”、“和”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不是成长在华裔家庭耳濡目染,也不是无师自通,而是老师桑蒂·特维琳亲自教导他们才学会的。特维琳介绍说,差不多10年前,她就开始教学生如何打麻将了,虽然美国也有类似游戏,但中国麻将比那些复杂得多,技巧多、策略多、规则多,还能强化记忆力。特维琳结合学生的能力,循序渐进地向他们介绍游戏规则,先介绍一种,过几天等学生们完全掌握了,再讲新规则。

特维琳老师说,打麻将能陪伴人一生,当年她教的学生如今已是大学生了,有时还回学校和老师玩几圈。她还提到:“我问学生‘你40岁时还想玩纸牌游戏吗’,他们肯定都回答‘不’,但无论到了什么年龄都会玩麻将。麻将是一种锻炼头脑的成人游戏。”

确实,麻将在很多国家都被归为休闲益智的活动,甚至可以成为智力教育的一部分。世界麻将组织的秘书长江选棋对《世界博览》记者说,“我从日本交流回来时,带了一副日本的纸牌麻将,上面写着适合6岁以上儿童玩。匈牙利麻将组织的会长也让自己的女儿从小学习麻将。” 但在中国,年轻人玩麻将的不多,小孩子就更少见了。

其实,特维琳老师教学生打麻将并不是为了娱乐那么简单。特维琳认为,麻将是一种非常好的社交游戏,对害羞的孩子来说,打麻将时他们可以轻松地和别人交流,“以前不爱说话的学生现在变活泼了,以前互相不认识的同学也彼此了解了,都因为有麻将”。

(部分资料来源于《看历史》、《华西都市报》、《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