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是件很漫长的事儿

不行。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爸爸的话，斩钉截铁，像冬日的冰凌。浩盛倚靠在墙上，泪水哗哗地流。

他已经十六岁了，一米七五的个头，浑圆的臂膀，细细的胡须，突出的喉结，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已经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了。为什么还不能自己说了算？

事情很简单，开学后，他马上就高二了，可是成绩很不理想。不是因为他笨，是因为他不够努力。不用任何人说，这是他自己很明白的事情。他不喜欢学校里的东西，一点都不喜欢。所以，他决定退学，决定去打工，决定去学一技之长，来养活自己。

当他将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爸爸便硬邦邦地扔给他这样两个字。

浩盛流着泪，瞪着眼，怒目着爸爸的背影，这个四十多的男人，鬓角已经有了白发。而这，丝毫不能让浩盛感觉到什么，他在心里怒吼：

你不就是我爸吗？有什么了不起？不会走路的时候，你管我，让我按你的意愿干着做那的；好不容易上小学上初中了，你也管我，说我分辨能力差，不知道好坏，必须得听你的。可现在，我长大了，我也有自己的思想了，我可以去奋斗了，去拼搏了，干嘛还要这么凶？

浩盛决定，这个暑假拿出个样子给他看。

他找来许多的招聘广告，一点点地研究，一个个地比较。烈日下，他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工地，或小店之间，和人家讨好地说着自己想要的要求，但他看到的，都是人家善意的摇摇头。站在大街上，准备去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他忽然闪念：自己什么时候，和爸爸妈妈这样柔和过？但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就是不服输。

当然，他不敢去那些好一点的公司，因为人家明明白白地写着：本科以上学历。他没有。即使没有这样的要求，人家也写着，要有一技之长，而现在，他什么还都不会！

所有的奔波都不能让爸爸知道，他是让自己在假期里好好复习功课的。当这些偷偷摸摸，以失败而告终的时候，浩盛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好漫长，漫长得怎么也看不到太阳落山；漫长到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被那些人平视，而不是说，还是个孩子嘛！漫长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说了算一回！

开学了，浩盛还是回到了学校。是在爸爸那句“就是混，你也给我混到毕业！”的怒吼中，回到学校的。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受不了妈妈的哀求，那个善良的女人，那个娇小的，比自己矮很多的女人。

她说：儿啊，你爸爸现在给人家打工，多辛苦啊，他总是怪自己没文化，他恨不能让你多学点东西呢……

浩盛感觉自己无法“逃离”学校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吧。虽然成绩不好，虽然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既然来了，要不就安心一下？他想起自己烈日下的奔波，真的是不如坐在学校里幸福啊！

他开始做作业，听课，偶尔也会问老师几个稍显幼稚的题。但在老师的眉宇之间，他能感受到来自老师内心的丝丝兴奋。

落叶黄，寒冬至。做题，考试。没有人注意到日子有什么不同，它还是这么漫长地过着。

转眼又是炎夏，浩盛想要和同学去龙庆峡。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和同学单独出去过。当他和老爸说的时候，他忽然眉开眼笑，从没有过地温柔，拍拍浩盛的头说：你自己做主吧！

浩盛一下子呆住了，这是对他说的吗？

老爸笑眯眯地：儿啊，你长大了，该自己做主了！老爸支持你！

浩盛的眼睛发潮了，那热热的液体，有喷薄而出的感觉：我长大了吗？我可以自己做主了吗？而这，难道仅仅因为他会和老爸老妈开玩笑了？会帮邻居提点东西上楼？还是因为全班第五的成绩？

浩盛低头笑了，是那烈日下的炙烤和寒冬里的拼搏吧，也许，那才是长大的胜利的潜伏，是内涵的精神的拔节。

他终于明白，即使遇到再糟糕的事情，也要对自己说：不要紧，吸取教训，一定会做得更好，因为你还没有长大。哪怕，此刻，心里觉得好难过，没有人拿自己当大人，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主。可是，有一天，当一切都可以任由自己来做决定的时候，才发现，日子过得怎么快。而长大，就是如此的漫长，这漫长，其实是多么幸福的美好。

编辑 杨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