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规范地震重建房屋质量评估的建议＊

高建国 张孝奎

1）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北京 100029

2）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北京 100085

（作者电子信箱，高建国：gjg47＠263．net）

1 事由

1．1 重建房屋受损情况

2008年四川汶川8．0级地震造成了我国西部地区的重创，2013年四川芦山7．0级地震又引发严重破坏。芦山县所属雅安市是汶川地震的Ⅶ～Ⅷ度破坏区。汶川地震共造成雅安市33人死亡、2人失踪，其中汉源县死亡25人，宝兴县3人，天全县1人，雨城区1人，石棉县3人；石棉县失踪2人。雅安市有176 423户农房受损，其中31 641户需重建，144 782户需维修加固；城镇住房有3 581套需重建，27 128套需维修。各级政府对农村困难农户重建住房，按政策户均给予2．2万元补助（含农民自建过渡安置房补助0．2万元）。全市进入省教育实施规划灾后恢复重建学校384所，总投资28．5亿元。全市规划重建医疗卫生机构145个，总投资6．6亿元。在灾后恢复重建中，省财政总计将下达雅安市重建资金64．67亿元（其中，中央重建基金44．67亿元，省重建基金20亿元），用于全市灾后恢复重建［1］。

2013年4月20日芦山县7．0级地震，截至24日18时，已造成四川全省200余万人受灾、196人遇难、21人失踪、13 484人受伤（重伤995人）［2］。

在芦山7．0级地震后备受 “瞩目”的芦山县隆兴中心校是一所小学中学混合的学校，共有532名学生，14个班，约30间教室。

2008年，受汶川8级大地震影响，隆兴中心校教学楼遭遇损毁，学校被迫停课。震后香港特区政府、马来西亚星洲媒体集团、中国红十字会3方共同出资1 200余万元，援建新教学楼。工程于2009年12月22日动工，自2010年起，教学楼分批投入使用。

主教学楼是一座呈 “L形”的3层建筑，建筑两侧是小学部及中学部教学区。芦山地震后的教学楼已是处处裂缝（图1和图2）。

与隆兴中心校、宝兴县灵关镇灵关中学（图3和图4）一样，芦山县城里唯一的高中——芦山中学亦墙面多处裂缝（图5和图6），体育馆顶楼的部分墙面坍塌。

芦山全县各学校受损总面积达139828m2，其中，校舍倒塌面积为4 000m2，整个教育系统受灾损失超6．27亿元［3］。

我们认为：① 隆兴中心校的结构类型为框架结构。地震时发生破坏的主要是围护结构，这应该不算结构不符合抗震要求。②梁和柱都没发生明显的破坏，这应该可说明这栋楼质量还是不错的。③ 大致看砌砖用的灰浆，砂浆强度应该符合要求。④ “大震不倒”是最低要求，不能想象大震后只留框架结构，墙面都倒塌了，也属于符合要求。

图1 芦山县龙门乡隆兴中心校教室内一片狼藉，部分墙体已剥落（杨深来 摄）

图2 芦山县龙门乡隆兴中心校，墙壁严重开裂

图3 宝兴县灵关镇灵关中学围护结构震塌

图4 灵关中学教室墙壁呈“X”裂缝

图5 芦山中学食堂女儿墙震落

图6 芦山中学教室墙皮剥落

在这之前，汶川县映秀镇在2010年8月14日的泥石流灾害中受损，是公众所知的事实。当年8月12日晚至13日清晨，四川省绵竹市5个小时的连续特大暴雨引发清平乡盐井村6组文家沟降雨引发泥石流，死亡12人［4］。600多万m3泥石流瞬间将拦挡坝、树木和建筑等阻碍物掩埋（图7），覆盖面积达到1．2～1．4km2。379户农房被毁，公路、桥梁、学校等都有一定程度地破坏，直接损失达4亿元。清平乡下辖盐井村、棋盘村、圆包村、院通村、湔沟村共5个村，附近有文家沟、银杏沟、蔺家沟、烂泥沟、王家坪沟等多条沟渠，村子很多都是依沟口而建，遭受地质灾害的危险程度非常高［5］。5条沟口重建5个村庄，每幢建筑象别墅，灾民没有住多长时间都被泥石流冲毁了。

图7 2010年8月21日，清平乡盐井村5组的孟慧兰从受损的屋子掏出衣物（王平 摄）

1．2 重建建筑的审查

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跟踪审计结果（第2号）指出：2009年6月至11月，审计署和地方审计机关先后组成1 289个审计组，派出4 549人次，对规划总投资2 607．72亿元的6 960个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项目进行了跟踪审计和审计调查。其中，72个重点项目和753所学校恢复重建工程中，有14个项目存在违规转分包，151个项目存在工程管理技术人员未按合同要求到位，145个项目管理不符合国家规范，126个项目存在屋面渗水等问题，37个项目存在天棚吊顶安装不牢或脱落、室内护栏缺失、扶手松动等问题，5个项目存在钢筋间距不符合设计要求等施工缺陷。比如，彭州市白鹿小学教学楼78个基础承台中，有34个的轴线偏移超出国家规范要求，主体结构混凝土存在露筋、疏松和框架柱尺寸偏小等问题［6］。

对灾后恢复重建的建筑质量不能只进行跟踪审计，还应该增加质量审查这道关口。

我国对建筑质量控制的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是结构设计。结构设计实行注册结构工程师负责制，出图时注册结构工程师要盖章。结构设计如果不符合相关要求而导致出了问题，追究起来结构工程师和所在设计单位要负责任。同时，抗震结构设计方案，还要送当地审图中心进行抗震设计审查，对于复杂结构抗震设计，还要组织专家进行专项审查，选择什么样的专家，建设部都有严格的要求。

其次是施工。我国的施工实行双负责制，一是施工单位终身负责，二是监理负责。监理代表甲方对施工过程实行全过程监督，每道工序必须由监理确认后方可进入下一道工序。这套逻辑是从日本引进的，应该说很严密了。但由于中国投资主体与日本的投资主体有着本质的差异，整套逻辑不太适应中国的国情。这就是为什么我国工程质量事故频发的原因。

1．3 “三年目标任务两年基本完成”是否“赶工期”？

国家发改委汶川地震灾后预计三年重建任务的路线图是，大体用3个月时间完成前期工作和灾后重建总体规划，大体用3年时间基本完成灾后重建主要任务。用3年时间本已任务繁重，时间紧张。四川省为了让受灾群众少一年焦虑中的等待，得到国务院批准，提出 “三年目标任务两年基本完成”。

把十多万平方千米的破碎山河重整为安居乐业的家园究竟需要多长时间？就以重建而言，只有在排查地质灾害，平整土地，治理江河和环境，整修道路，组建建筑队伍，设计和审查建筑图纸，生产和运输建筑材料等众多环节后，才能进入房屋建设阶段。压缩一年建设期，无疑需要 “赶工期”，压缩每一个生产工期的时间。在灾后重建中，“欲速则不达”，应该更多地尊重规律、尊重科学和民意；甚至在很多时候，应该适当打提前量，防患于未然，防止余震和次生灾害的发生。实际情况是，2012年2月24日四川省常务副省长魏宏说，四川纳入国家灾后恢复重建总体规划的项目已完工99%，概算投资已完成投资99．5%。

2 他山之石

1985年9月19日上午，墨西哥南部米却肯州沿海发生8．1级地震，首都墨西哥城成为最严重的受灾地区：楼房一栋接着一栋倒塌。震后据统计，在墨西哥城100万栋房屋中，倒塌1 229栋，遭受破坏的5 720栋。街道破坏310条，水管破坏528处，101个地铁站中有13个停止使用。国内国际通讯线路中断。极震区中有1万多人死亡，4万多人受伤，30多万人无家可归，累计直接经济损失达70～80亿美元。

2012年3月20日，墨西哥南部格雷罗州和瓦哈卡州交界地区发生7．4级地震，墨西哥城除了市中心有部分建筑物墙体出现裂纹、城北一座人行天桥坠落、城东南一座公路桥桥面出现裂纹外，绝大多数建筑物在地震中 “屹立不倒”。这次地震仅造成2人死亡，9人受伤。

此后，墨西哥城政府痛下决心对墨城各方面的建筑物进行排查、重建。此后该国房屋从规划到验收，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那次地震后不到3个星期，墨西哥联邦政府通过一项 “住房重建计划”，对重灾区房屋受损情况进行核实统计。墨西哥城政府修改了相关建筑规范，将易受地震影响区域房屋的抗震能力从地震前的7．5级调整至8．5级。

墨西哥城所有的工程监理员都必须在墨城工程部进行从业资格考试并登记注册。墨城工程部有一支专门的队伍负责对所有正在施工的项目进行安全检查，一旦发现问题会立即通知施工方进行更改，而这些工程修建完毕在投入使用前都需经过工程监理员检验，如果取证分析认为施工符合设计要求，满足抗震8．5级和其他安全要求，监理员需要在验收报告上签字，并将报告递交至工程部备案。每次发生震级较高的地震后，该部门都会对全城各处房屋进行抽查。如果发现某些建筑物在地震中出现非常规受损，该部门会将此情况通知工程部，而工程部的工作人员则负责找出相关建筑的验收报告，并取消该工程验收监理人员的从业资格，重者或将被判入狱。因此，每位监理员在工程验收过程中都非常小心谨慎［7］。

3 政策建议

灾害恢复重建关系到灾区千家万户人民的安居乐业问题。必须高度重视，认真对待，对灾后重建的每一幢建筑负责。

特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地震重建工程建设应做到规划到位、设计到位、施工到位、监理到位、检查到位。地震重建工程建设程序是环环相扣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在地震灾害来临时，都有可能是以民众的生命健康和财产损失为代价的。要用最严格的质量控制体系，保证灾民的居住安全。“质量第一”，不要“赶工期”。所以，各个环节应切实负起责任，保证各个环节相关要求落实到位，形成“五位一体”的工程质量控制体系。在这5个环节中，规划选址是带有根本性的，却也是往往容易被忽视的。一项工程的选址失当，可能对工程安全造成难以克服的不利影响。

（2）切实落实监理人员的相关权力和责任。施工建设监理制度是我国20世纪80年代引进的一项重要施工管理方法，它能够代表甲方从专业角度对工程质量进行全程跟踪和监督。但这套制度在我国有时候并不能得到很好地落实。为此，建议对政府相关监理部门要通过制度予以落实，保障监理人员能有效行使自己的职责。同时，对有些违法乱纪的监理人员，也应及时进行处理，保障监理队伍的战斗力。

（3）建议芦山地震恢复重建时，在安排财务审计前，应先由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组织专家进行相关工程质量检查。检查中，如果发现地震重建房屋质量不合格或者场地不宜居住，应当投否决票。重建审计报告可直接引用工程质量审查报告中的相关结论。

（4）建议追究对重建房屋倒塌负有责任人的相关责任，情节严重的追究法律责任。工程质量与民众的生命健康和财产安全息息相关，为严肃相关责任，建议对一些在芦山地震中较典型的因工程质量问题导致严重后果的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情节严重的追究法律责任。

（5）修订 《中华人民共和国防震减灾法》的第7章监督管理，建议在第78条之后增加一条“城乡建设机关应当加强地震重建房屋的规划、设计、施工、监理和检查，并及时公布检查结果。”

（作者电子信箱，高建国：gjg47＠263．net）

［1］雅安发布 “5·12”汶川地震恢复重建情况通报．http：∥cd．qq．com．2009年5月20日

［2］余晓洁，崔静．四川省常务副省长谈芦山地震五大特点．新华社．2013年4月25日

［3］刘小童．媒体称汶川地震后援建教室经雅安地震到处裂缝．时代周报．2013年4月25日

［4］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资源部．全国地质灾害通报（2010年）．2011

［5］潘希，王亚楠．四川泥石流重灾区清平乡或原址重建．科学时报．2010年8月20日

［6］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跟踪审计结果（第2号） 72个重点项目、753所学校和22个县城乡居民住房恢复重建跟踪审计结果．2010年1月27日

［7］墨西哥城房屋缘何如此抗震．新华网．2012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