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风向标

一

操场上，红旗迎风招展，风往哪边吹，旗就往哪个方向飘。我站在操场一角，抬头注视那面旗帜。它是操场这块平坦腹地的风向标。每周的升旗仪式上，它吸引了来自操场四方关注的目光，高高飘扬的它摆足骄傲的姿态傲视全场。它多么像一个人哪。

像谁？像她，丛薇，我的隔壁班同学，她曾一度是我心中的风向标。

二

本周一的升旗仪式，我又看到站在旗杆下的丛薇，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代表全校学生做国旗下的演讲，这次是因为她半个月前获得了市中小学作文比赛一等奖。

丛薇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她成绩好，我常常在全年级成绩单的前五名内看到她的名字；她特长多，在校文艺汇演上，一曲二胡《牧羊曲》拉得动人心弦，小诗也频频见于校报《春雨》；她爱笑爱帮助人，我们班好多女生都由衷地敬佩她，经常在私底下讲她的好话。

尽管丛薇是我的崇拜对象，但我们并不熟。我成绩平平，相貌平平，脸上的青春痘就没消停过，这样的我，丢在人堆里，只有被淹没的份儿。

我们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在校运动会上。我和丛薇都报了初二组女子1000米长跑，成为竞争对手，赛道相邻。发令枪响，大伙儿冲出起跑线，不知怎的，丛薇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我赶紧停下飞奔的脚步，扶了她一把后，才继续开跑。那次比赛，我拿了第二名。

说到跑步，或许这能算我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班里50米、100米短跑测试，我跑得比某些男生还快，1000米长跑，操场跑道两圈半，我轻轻松松就能跑完，不像个别柔弱的女同学，跑完都快晕过去了。同学跟我开玩笑，拱手称我一声“女中豪杰”，我只能无奈地笑笑，在我心里，擅长跑步不算优点，最多算一项特长。

三

演讲完，大家向丛薇投以潮水般的掌声，她满脸淡定。我被热烈的掌声拉回神来，在心底默默设想，要是能与她做朋友多好。

等副校长做完上一周的校务总结，宣布解散，列成方块的队形哗地一下散成一盘沙，移向不同方向。我跟随人流走向教室，注意到丛薇就走在我前方，她头上的黑色马尾辫在阳光下一甩一甩的，变成一个巨大的闪光点，差点晃花了我的双眼。

回到教室后，莫名其妙的，我产生了一个可笑的想法。结果就是，第二天，我把自己未及肩的头发扎起来，勉强扎成马尾模样，因为发丝不够长，这边垂一丝那边垂一缕，显得乱糟糟的；我还换下T恤衫，像丛薇一样，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不再蹦蹦跳跳，而是斯斯文文地走进了教室。

我的同桌李丁最先注意到我的变化，随后他尖叫起来，成功引来全班的注目，这下可好，所有人都像见着妖怪似的看着我。李丁问我：“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啦？”还有人故意笑话我：“白衬衫，好淑女呀。”我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顿时恢复了我假小子的本性，抓起一本书就满教室追那些嘲笑我的调皮大王。整个教室被我弄得鸡飞狗跳，像一锅沸腾的粥。

上课铃声响了好一阵，教室里还没安静下来。谁都没注意到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班主任大发雷霆，把我和互相追逐的同学叫到门口，训斥道：“成天追逐打闹像什么样！尤其是你，成绩差还不自觉！”班主任指着我说。他的话如响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开。我又气愤又难过，违纪是违纪，与成绩好坏有什么关系呢？面对班主任，我倔强地不承认错误，最后被罚站在教室外听课。

四

老师的批评让我陷入了自卑的沮丧情绪。傍晚，为了散散心，我到操场上去跑步，边跑边默默流泪。偌大的操场只见两三人影，这会儿大家都坐在教室里学习呢。

等心情稍稍平复一些，我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奔跑的同伴，居然是丛薇。

我俩无声地慢跑着，记不清多少圈后，累得大汗淋漓的我们坐在操场里的草坪上休息。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鼓起勇气跟丛薇打招呼时，她反而先开口了：“你今天为啥来跑步？”

“散心，跑一跑心情就会变好，真的。那你是为什么呢？”

“挨罚呗。我没交作业，数学老师惩罚我。”

“你成绩那么好也要受罚？不可能吧？”我不太相信丛薇的话。

“你以为成绩好就不受罚了？我有时为了看书就忘记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为了练习二胡忘了做家庭作业；事情太多，心里烦躁，更容易因一点小事和家人同学闹矛盾……你看，我也会把学习生活弄得一团糟。”丛薇看着我说。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哦，上次1000米比赛谢谢你呀。其实我特别害怕长跑，就是为了战胜它，我才逼自己去参加比赛的。我真的挺羡慕、佩服你的，你不仅心态比我好，会通过跑步来为自己释压，而且跑步还那么厉害，一口气跑上千米，不费劲儿……”丛薇模仿广告语说着，样子挺逗趣，我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心里一下舒畅了许多。其实我特别惊讶，惊讶丛薇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上次在匆忙比赛之中，她并没有注意到是谁扶了她呢。更令人讶异的是，那么优秀的她也会羡慕我、佩服我。原来在别人眼中，我还是有优点的。

五

从操场离开后，我直接走到办公室，主动向班主任承认错误。没想到，班主任竟开口向我道歉，他说自己该就事论事，不能拿成绩说明一切。

在回教室的路上，我解下发带，散开马尾，拨顺头发，一身轻松。我不再需要刻意模仿谁，我开始坚定地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做自己最好。这一次，我的风向标给了我指引。

（讲述：杨开楠 整理：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