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坠落也有光

还记得你为我唱的那首歌吗？

吉他的弦在你修长的手指间微微颤动，庞龙的《因为是你》被你弹唱得如此宛转悠扬，像久别难逢的恋人在安静地守望。当时有多少女孩为你欢呼雀跃，为你忘乎所以，为你倾诉衷肠，而你的目光却紧紧地停留在我身上。我被旁边的同学撞了几下，才惊愕地抬起头，以为是被点名批评我是唯一一个在演讲大赛下看书的学生。

没想到只是因为，你说，那首歌是送给我的。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句话，全场的目光像毒针一样，瞬间刺入我的身体。我无辜地看向你，你的眼神却充满戏谑般的笑意，一个跃身飞下了台。原来，主持人是你的铁哥们，他让你上台弹奏一曲，来填充评委老师给最后一个演讲者打分的时间。

我从身边的姐妹们那里得知了你的名字和所在的班级——你是比我高一级的校友，是理科班的一名普通学生，只是会弹吉他、会唱歌罢了。

全校的女生都像监狱长一样盯着我，议论我，甚至想灭掉我，你却始终没有续写任何剧情。我们还是日子里的陌生人，不同的只是我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吉他声。以前从未留意过，那件事之后，你的吉他声就成了我学习的噪音。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去阻止，你就毕业了，吉他声也从此落幕。一年之后，我也毕业了，那吉他声也被写成了校园里经典的传说。

我以为这段滑稽的历史会就此翻过，遗憾的是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踩在历史的齿轮上重新开始。

新年将至，爷爷被诊断为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我急匆匆地往医院赶，一路上横冲直闯，最终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天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是你。你惊讶的眼神融化了睫毛上的积雪，一滴一滴垂下，冻结在你倔强的嘴角。

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仍然没有开口说半个字，就匆匆而过。

因为过度伤感和疲劳，我倒在爷爷的病榻前，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帮我父母照顾我。整个寒假都尘封在了医院里，你倔强的嘴角却始终伴着微笑。

我们的交流只是片言只语，很多时候都是我在看书，你在拨弄琴弦。在别人看来，我们连基本的友谊都没有，可他们怎么知道，爱太精细，而语言太粗糙。

语言是人类最低俗的表达，千言万语终究抵不过一个动作，甚至不足一个穿透灵魂的眼神。

爷爷没有逃过这一劫。

他念着我的乳名离开了，我忘乎所以地狂哭，手却被你紧紧握着。近21年的爱走了，我没有倒下，因为有你在身边。我被你呵护着，你支撑着我的爱，如同他在身边温暖。我们在他的灵前约定，彼此真心爱着，要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自己会永远幸福下去，因为你是他找来的天使，是替他来爱我的。而我，却忘记了，天使的心像我一样，是肉长的，是会痛的。你终究不会像他那样，任由我做任何事，还会如从前那般疼爱我。

像两年前一样，你在元宵夜里弹着吉他，唱起了那首歌——

今夜腾起的烟火，从未曾这么灿烂过，此刻是你我静静地靠着，不知不觉笑了……

望着满天烟花，美丽而容易坠落，我内心的幸福有些伤感。

“我们能不能只做朋友？”我说。

琴弦瞬间崩断，曲调戛然而止，你轻声问为什么。

“爱只是一种习惯，习惯有你，就不能没有你。而世事难料，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你笑：“我不会离开的。”

“如果会呢？”

“真的不会。”

“如果呢？”

“不会。”

一问一答，反反复复，却始终是答非所问。

终于，你痛红了眼睛，我终于知道不该这样问。

我们都彻夜未眠，我极力挽留，你却一意孤行。在你离开的时候，我请求你再抱我一次。你转过头，张开双臂，像往常那般亲切。我轻轻靠近你，已经忘记要怎样去抱你，才能让我们更舒服一点儿。我不曾知道，两颗相爱的心，在一起受苦的时候，连抱都是那么的痛。

我在爷爷的坟前肆意地哭着，问他该怎么办。没有人回答我，只有风伴着我的哭声，渐渐远去。已经忘记抬头看看天空的颜色，只感觉它是灰蒙蒙的冷，我是满身汗水的冷。我累了，没了力气，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

当我再次回到分别的地点，却发现了，你回归时的脚印。看着眼前的你，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还像往常一样，呼唤着我，看着我哭。看着看着，你也流泪了，说你舍不得。

我们重归于好之后，你的关爱一如从前，只是少了温度。我知道，如果爱情里有了褶皱，就要放手，就要退后，从此剧终。因为呼唤，唤不回了过往，只会更加遍体麟伤。我只是想陪你再看一次烟火，笑着告诉你，其实我是想送你一首关于烟花的诗歌，那问题只是即兴的抛砖引玉。

烟花爱天空，为了那深情的一吻，她不惜燃烧自己，去靠近对方。在她出发的那一刻，想必她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美丽一场。如果坠落也有光，那一定是爱的颜色，深沉而绚丽的爱。

无意间的相逢，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烟花，它燃放的是生命的高潮。而我和你又是如此幸运，将它在元宵夜点亮，那是给月老最真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