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爱情的翅膀

2013-12-18 00:00:00谢云凤
新青年 2013年1期

深秋,黄昏的雾霭淹没了日间的争扰,金黄的梧桐叶铺满石径。每天此时,邻家姐姐总要在村头翘首盼望,她双眸如剪秋水,心底的柔情全部聚集在盼切的眼神中。

直到暮色四合,落叶窸窸窣窣响起来,身穿绿色邮政服的送信员骑着自行车,穿过迷蒙的炊烟,姗姗来迟,她便急忙迎上前,紧张地询问有没有她的信。

我很好奇“云中谁寄锦书来”。直到有一天,邻家姐姐没有等来信,却等来一位高昂帅气的兵哥哥。两人坐在洒满夕阳的草地上,听着南屏晚钟,一封封读着过往的信件,彼此眉宇间的欢喜仿佛天边喷薄而出的丹霞,火红而热烈。爱情,乘着信的翅膀,飞越千山万水,将两颗心的距离从天涯变为咫尺。

这样清新浪漫的恋爱方式,在互联网发展迅速的今天已很难遇见。而世界上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美丽的东西是回忆,呈现回忆的最好方式便是书信。那历历在目的白纸黑字,那积淀着光阴痕迹的信封邮票,无一不是我们青葱岁月最触目惊心的注解。

曾经看电视剧《围城》,有一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长满郁郁葱葱爬山虎的窗台,唐晓芙支着手肘,抵着下巴,痴恍地望着巷子的尽头。邮递员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她看着他骑车穿过夏日里的茂密树荫,摇着清脆的铃铛朝她驶来。她转身奔下楼,站在门口迎候他。倘若没有那封等候已久的信,她的眼神不会那么灵动,她的面容不会那么楚楚动人。唯有爱情,唯有情书,能让一个平凡女子焕发出深沉隽永之美。

旧时的才子佳人故事里,常有一些关于信件的桥段。寄出的信被耽搁、被阻截、或被退回,等到知悉真相的一天,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茶花女》中,阿尔芒给玛格丽特写绝情信,信寄出后,便后悔不该这样做,但无力挽回,只能焦急地等待她的回信。那种忐忑使阿尔芒坐立不安,他离开家,“像翘首盼望的人那样有种迷信,以为如果出去一会儿,回来时就会看到回信。望眼欲穿的回信总是在收信人离开时送到的。”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仅是一封不知何时抵达的信,让一个深陷爱情的男子心细如发。这样的深情,远比一束玫瑰芬芳。即使结局是遗憾的,而那下笔生情、落子无悔的坚定,也会使残缺的现实变得圆满。

爱情的伊始,信最能表达真心。大学时,曾去一所山村中学支教。由于地处偏僻,交通和对外联络极其不便。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而每天忙于工作,也感知不到某种欠缺。直到一个细雨濛濛的黄昏,学校传达室的师傅找到我,给我一封信。小心翼翼拆开来,一张精美的信纸滑落手心。见字如见人,他的字写得极具力道和风骨,那些华美而绵软的情话,瞬间捕获了我的心。那个夜晚,听着潇潇风雨声,读着他的信,一遍遍不知厌烦。这之后,风里来雨里去,我们互相通信从未断过,爱情,便一点点滋生。

倘若爱情不得善终,信也是承载伤痛的方式之一。茨威格的名著《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一个平凡的女人倾尽一生情感深爱着作家,然而由于各种原因,两人无法相爱。于是,女人远远地爱着他,隔着山隔着水,心却从未离开过他。直到最终,女人给作家写了一封信,信里的一句话令人动容:“我要向你吐露我整个一生,我的一生确实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才开始的。”现实中没有机会接触,而一纸信件,就能将她的一生与深情全部寄到他心中。

钱钟书先生说:“电话是偷懒人的拜访,吝啬人的通信,最不够朋友。我最恨朋友之间通电话,宁可写信。”是啊,如果真爱一个人,就提笔写上一封信,将寒冬的萧索染成柔红的花瓣,将每一片空白填补成悦目的风景,把心装进信封,贴上邮票,投进邮筒,被邮递员收走。它绕着城市游历一圈,最终到达心爱人的手中。然后,等待一场盛大爱情的徐徐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