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论”解读《一个小时的故事》中的反讽

2013-12-12 17:28金雪飞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10期
关键词:口误肖邦弗洛伊德

金雪飞

凯特·肖邦 (1851—1904)是一位非常前卫的作家,凭借小说《觉醒》她声名远扬,然而,也恰恰是《觉醒》使得她在该小说出版当年不得不封笔。在肖邦的作品里,她塑造了一个个不同寻常的女性,正因为如此,多年来评论界一直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解读肖邦的作品,挖掘其作品中角色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她们为了个人自由而进行的反叛。肖邦的短篇《一个小时的故事》就是这类作品的典型,这部作品塑造了一位因为听闻丈夫死讯而莫名欢喜又因为发现丈夫还活着而丧命的妻子。在这部作品里,肖邦展现了她在小说方面精湛的创作技巧,并设计了令人出乎意料的结尾。

对这部作品,评论界主要从三方面来研究,首先就是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探讨女主人公在男权社会中的生存状况;其次是对其创作手法主要是对反讽、象征等的研究;近年来还有人从婚姻对个人自由束缚的角度进行解读。不管怎样,这部作品流传至今并备受关注,也足以证明肖邦在小说创作方面的杰出才能。

本文拟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对这部小说中的反讽进行解读。本文作者认为这部小说之所以能出现这样的反讽,是由于主人公的本我(表现为生命冲动)与超我(表现为道德伦理)矛盾冲突的结果。

一、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论”及故事梗概

弗洛伊德堪称精神分析理论的创始人,而他的“三重人格论”尤为著名并被广为应用。弗洛伊德将人的精神分为三个部分,即本我、自我以及超我。他把人类精神非理性的、未知的、无意识的部分称为本我,并且认为本我隐藏着人类一些原始的欲望,比如性欲。本我遵循快乐原则,时时刻刻想要满足它追求快感的要求,并且不受意志控制。而人类精神理性的、逻辑的部分被称为自我。自我遵循现实原则,它在本我和超我之间起调节作用,努力帮助本我实现其要求,既防止过度压抑造成伤害,又避免与社会公德公开冲突。人类精神的第三部分,弗洛伊德将其称为超我。超我代表社会利益的心理机制,总是根据道德原则,把为社会习俗所不容的本我冲动压制在无意识领域。

《一个小时的故事》讲述的是有心脏问题的马拉德太太最后一个小时的生命历程。首先得知马拉德先生遇难的是他的朋友理查德先生,经过确认后他匆匆赶到马拉德家以防其他人不小心将消息透露给本身就有心脏问题的马拉德太太。理查德和马拉德太太的姐姐约瑟芬商量之后,由她的姐姐约瑟芬委婉地将此事告知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昏厥过去,她立刻扑到姐姐怀里号啕大哭,哭过之后就独自上了楼。在楼上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欢喜,嘴里溜出令自己听了都战栗的“自由”两字。在楼上畅想了自己将来无拘无束的生活之后,担心的姐姐将她叫到楼下。而此时从远处赶回的不知发生什么的马拉德先生突然出现在女主人公面前,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而最为惊愕的莫过于马拉德太太本人,随着一声尖叫,她离开了这个人世。医生的诊断:死于极度欢喜!

故事里面充满了反讽,而最大的反讽莫过于小说的结尾:医生诊断马拉德太太死于欢喜。而结合整个故事恰恰相反,马拉德太太的死是一种惊恐抑或是绝望。本文试图运用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论”论证:故事中的反讽完全是马拉德太太的自我(表现为生命冲动)与超我(表现为道德伦理或社会习俗)两相矛盾的表现。

二、本我与超我的矛盾冲突

马拉德太太在得知先生的死讯后,在楼上表现出了一种莫名的欢喜状态,并非通常状况下的悲痛不已。实际上,马拉德太太的这种莫名的欢喜着实是一种情境反讽。所谓情境反讽,也就是一个动作或情况的结果与料想的完全不同。那么有这种反讽,根源就是本我与超我的矛盾冲突。

在文中,马拉德太太的本我以一种对自由的追求欲望的方式表现出来。当她自己在楼上畅想没有丈夫的未来时,她突然发现主管自己的生活是她最最向往的。文中这样写道:“现在可以自作主张了——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的生存中最为强烈的冲动。”(申,104)而这种生命冲动不是一开始就让马拉德太太接受的,它和表现为道德伦理和社会习俗的超我也进行了一番斗争。

前文提过,本我储存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不受意志所控制,它会伺机表现出来以达到满足。在文中,当马拉德太太独自上楼后,她感到了一种冲动,不可抑止的一种冲动向她袭来:

什么东西正向她走来,她等待着,心中感到恐惧。那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太微妙难解了,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她感觉得出来,那是从空中爬出来的。正穿过满天空的声音、气味、色彩向她奔来。

这会儿,她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她开始认出那正在向她推进、就要占有她的东西,她挣扎着,决心把它打回去——可是她的意志就像她那白皙纤弱的双手一样无能为力。(申,104)

此处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种冲动正向她袭来,不可遏止的、莫名的冲动,并且这种冲动不受她的意志所控制,很明显这是隐藏在马拉德太太本我里向往自由的冲动。可是她的超我在这时也没有放弃对本我的控制,“恐惧”及“她挣扎着,决心把它打回去”都是超我在起作用。因为这种冲动如若得到满足,那么马拉德太太就会很快乐,可是道德伦理根本不允许这种快乐发生在这个时候——丈夫去世本该悲痛的时候。

可是这种斗争以超我的失败而告终。马拉德太太压抑已久的、对自由的向往终于得以实现。她不自主地呢喃着“自由,自由,自由”,虽然连自己也被吓到了。文中肖邦对此段这样描述:

当她放弃抵抗时,一个悄声说出的词语从她那微张的嘴唇间溜了出来。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重复着那个词:“自由,自由,自由!”紧跟着,从她眼中流露出茫然凝视的神情、恐惧的神情。这两种神情强烈而明亮。她的脉搏加快了,流动的血液使她全身感到温暖、松快。

她没有停下来问问,控制自己的究竟是否是一种邪恶的欢欣。一种清楚和亢奋的感知使她得以认为这一问题无关紧要,不再加以考虑。(申,104)

那个从她嘴里溜出来的“自由”在弗洛伊德那有一个专门的术语,即“弗洛伊德口误”。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一些隐藏的欲望、抱负、恐惧以及一些非理性的想法都以一种伪装的真实被储存在无意识里,它们会以梦、艺术、文学或口误的形式表现出来,这种口误就被称为“弗洛伊德口误”(Bressler 149)。那么此处马拉德太太压抑已久的、对自由的向往就以一种口误的形式得以实现。很显然这是无意识的,因为在后面连她自己听了都感到恐惧。之所以恐惧,就是因为超我所指导的社会道德不允许她有这种不合常理的表现,但是超我还是失败了。马拉德太太不再想有这种“邪恶”的想法是否正确,而是享受这一刻的欢欣与自由。

而文中最大的反讽,也就是小说的结尾:医生诊断说马拉德太太死于极度的欢喜。这个反讽实际是一种戏剧反讽,戏剧反讽指的是文中的人物并没有意识到的错误,而读者却意识到了。马拉德太太真的死于欢喜吗?那么肖邦花了那么大的篇幅来描写她在楼上的快乐状态岂不失去了意义?实际上,马拉德太太是死于一种绝望,或者说,她的本我在与超我的这场斗争中才是最终的失败者。刚刚尝到了获得自由带来的欢乐,刚刚冲破了道德伦理而享受生命冲动的释放,这一切却又被突然活着回来的丈夫冲散了。到底是对婚姻生活的厌倦,还是对男权制度的反叛,这里很难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马拉德太太的本我(生命冲动)再一次受到了超我(社会习俗)的抑制,而本身就有心脏毛病的她怎能受得了如此打击呢?

三、结语

综上所述,肖邦的《一个小时的故事》中的反讽完全是马拉德太太的本我与超我矛盾冲突的外在表现。她在丈夫“去世”时,本该悲痛欲绝,却表现为莫名的欢喜,造成了一种情景反讽。实际上这是本我不受控制的表现。而当她发现丈夫的归来而猝死时,医生诊断她是由于过度高兴而死。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她恰恰是因为一种绝望而死。这又造成了一种戏剧反讽,而这种戏剧反讽的产生,也是由于超我在与本我的斗争中最终胜利的表现。不管肖邦是在抨击婚姻制度对个人自由的束缚,还是在指控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抑,还是其他的任何动机,整个故事的矛盾冲突以及反讽都是马拉德太太本我与超我之间斗争的外在表现,而《一个小时的故事》绝对是她小说创作技巧的高超体现。

[1]Abrams,M.H.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6.

[2]Bressler,Charles E.Literary Criticism—an Introduction to Theory and Practice[M].New Jersey:Prentice Hall,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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