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斯的救赎——对《兔子,快跑》中鲁斯的戏仿化解读

2013-12-12 12:33靳亚开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1期
关键词:妓女哈里后现代

靳亚开

一、引言

作为西方思想与文化的渊源,《圣经》记载自创世纪起就定位了男女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这似乎为长期以来占据人们主导思想的两性不平等地位提供了借口。《圣经》中女性角色屈指可数,而对这些角色的描述则充斥着男性话语。妇女可与奴仆、牲口相提并论,违背基督教思想的荡妇以及恪守基督道义的贤妇是《圣经》女性中的两种基本类型。《路得记》可谓为所有女性树立了贤良淑德的“好”榜样,成为基督徒眼中的好女性的标准。

然而,随着女性在社会发展中对自己的所失所得、身份定位以及与男性之间的比较,她们逐渐领悟到了作为维持社会平衡、做出贡献和牺牲的另一半,平等的回报和尊重却没有如期而至。长期以来的“他者”身份随着后结构主义对“二元对立”思想的解构逐渐解体,女性开始寻求自我主体地位、自己的声音。

作为一部后现代小说《兔子,快跑》探讨了人们在迷茫之中的逃避和追寻。围绕男主人公的几位女性人物,尤其是哈里的妻子詹尼斯以及情人鲁斯(Ruth)展示了作为后现代女性的不同面貌。鲁斯取自于《圣经》人物路得——Ruth,而鲁斯这一角色充满了对路得的戏仿,而戏仿之中有着强烈的人物思想对比,戏仿之外则是作为后现代女性对自我的不断寻求。

二、鲁斯对路得的戏仿

(一)有关戏仿

虽然被冠以后现代小说创作方式重要特点的标签,戏仿(parody)手法的运用早在公元前4世纪就已存在,顾名思义,即滑稽的模仿。由于其形式内容的特点,戏仿往往被定论为不严肃的创作,直到20世纪后半期才得到了重新的诠释。而后现代语境下的戏仿已全然超越了单纯的创作手法,而逐渐融于内容和思想。此时,戏仿已不再是单纯的模仿,而成为一种颠覆、一种革命。

(二)身份的戏仿

《圣经》中路得的故事众所周知,作为良家妇女,失去丈夫之后,不顾婆婆拿俄米劝说,执意追随她,“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路得记》1:16-17)这段话不仅展示了路得的孝心,还体现了其人性的纯洁。相比之下,对鲁斯这一人物的戏仿刻画赋予了她后现代特质。

与路得的纯洁不同,鲁斯以妓女的身份出现。首先,妓女这一特殊身份从根本上违反了摩西十诫的内容——“不可奸淫”。而鲁斯对此并无半点羞耻之感,

并将其视为一份普通的职业。当哈里追问她是否真的是妓女时,她也以轻松的反问回答。在她眼中,性不是什么神秘而严肃的东西。哈里对欲求的疯狂寻找是为了满足他对作为男性的控制欲,为了重温往日的辉煌,鲁斯的美丽、温柔尤其是她的无所求成为了他完美的目标。对于鲁斯来说,性欲并不是生活的目标,而只是一种排解郁闷、独立求生的方式。

鲁斯的身份是对路得的最讽刺的戏仿化描写。完全违背基督教义的背后是现代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人类信仰的丧失。无论是迫于生活压力还是迷茫之中的疯狂行为,鲁斯的身份是后现代语境下正常而又扭曲的人格刻画。

(三)信仰的戏仿

路得对婆婆的忠诚追随即是对上帝的坚定信仰,十诫中提到:“当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耶和华你神所赐你的地上长久。”作为摩押地人,路得全身心地归向了上帝,她深信信仰上帝的路才是一条永生之路。因此,她不顾路途艰险,听从拿俄米的指示,承担起了为家族传宗接代的使命,而最终被列入大卫王的家谱。

与之相对,《兔子》中的鲁斯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虽然哈里在自己的信仰中迷失了方向,但他仍然在思索有关宗教以及上帝的问题,希望得到启示。而鲁斯完全抛弃了有关宗教和上帝的一切,以完全自我而不受约束的方式生活,然而,这并没有为鲁斯带来快乐和自由。她抽烟、喝酒,无所顾忌。她是虚无的代表,是现代社会人性无所依的呈现。而其生活的环境对于人物的刻画起到了强烈的讽刺效果。鲁斯同一群朝圣者同楼而居,她的卧室外面即是一座教堂,而距离鲁斯家不远还有一座极具宗教象征意味的山——Mt.Judge。这些环境描写都从反面强调了这一人物的宗教观。

信仰的丢失、生活的堕落似乎使鲁斯成为一个失去自我价值的女性,这是现代社会的可悲之处。然而,鲁斯所展示的并不仅是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对她的毒害,这样一位丧失信仰的、与基督教义的要求完全背离的女性同样具有闪光之处。

三、鲁斯的救赎

鲁斯的不良品行不能完全归结于现代社会的腐化堕落,因为《兔子》中其他女性,比如牧师的妻子算得上是妇道人家。然而,将鲁斯这一角色归结为传统女性的反面教材、信仰危机下的牺牲品有失公平。这一人物所承载的社会价值远远超越了她的 “骄奢淫逸”。在行为举止以及信仰道德方面对路得的戏仿贬低了这一人物形象,但在女性意识方面对路得的戏仿则无疑增添了其女性的闪光点,这一形象的社会价值也充分显露出来。

鲁斯不希望夸大男女之间的差别,这也是她曾经通过做妓女来养活自己的原因之一。但是,鲁斯并不是一个贪恋物质财富的女性,当哈里来到她的住所时发现,她已经所剩无几,然而并没有显示出为钱所困的样子。相比之下,哈里的妻子詹尼斯则是一个完全依赖于别人生活的女性。在交往之中,鲁斯并没有对哈里提出任何物质上的要求,双方的关系能够在没有经济基础的前提下进行,可见鲁斯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妓女,她试图在感情中树立自己的地位。因此,从男女关系的角度看,鲁斯粉碎了传统的女性依附于男性局面。

虽然鲁斯与哈里走到了一起,但她持有自己的见解和明确的是非观。当哈里抱怨自己的老婆是“灾星”时,鲁斯果敢还击,“你自己才是个灾星”。虽然在詹尼斯临产时,哈里的离开使得她伤心流泪,但在哈里离开妻子的问题上,鲁斯没有站在他一边,并时不时指出他的错误举动。妓女的身份并没有限制鲁斯的追求,在哈里要求她一起去爬山的时候,她希望看完剩下的几页书。这与用看电视、购物来填充生活的詹尼斯又形成了讽刺的对比。她有健康的爱好,有对知识的渴望,这是作为女性在寻找自我过程中的又一见证。

哈里之所以与鲁斯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情,“他总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她的主人,可以驾驭她”,他希望在鲁斯身上找到自己当年英雄的影子。但是,鲁斯并不是他想象中逆来顺受的女性,当哈里最后登门并要求获得肉体的满足时,她断然拒绝了,她彻底看清了哈里,内心的是非感和反抗意识使得她的容忍到了极限。作为一个失去工作又远离父母没有经济来源的怀孕女性,鲁斯完全可以让步而接受哈里,共同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然而,她拒绝堕胎,也拒绝了哈里的施舍。

鲁斯的无神论为她女性意识的觉醒提供了条件。传统基督教义对女性的要求束缚了其对自我主体地位及独立意识的寻求。她确立自我身份过程通过懒散的生活状态表现出来。她试图通过摆脱一切肉体和精神的束缚达到对女性的自我的超越,得到完全意义上的自由。因此,无论是妓女的身份、信仰的抛弃,还是对金钱的无所求,表面上的虚无实际上是对最为珍贵的女性身份的歇斯底里的探寻。当她立誓独自抚养孩子时,女性的光辉照亮了前方艰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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