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2013-12-02 00:00:00格格蕾
啄木鸟 2013年11期

引子

电子音乐弥漫着整个房间,空的啤酒瓶摆满了茶几,女人唱歌正吼到高潮,那一句“死了都要爱”穿透了KTV包房。

啪的一声,音乐伴奏突然消失,整个房间陷入昏暗。众人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女人发现门外还能听到别的房间传出来的音乐,她好奇地打开了门,一团温暖的烛光进入了她的视线。

砰砰两声,朋友们手中的彩带飞了出来,女人看着这一切,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原来你们还记得我的生日!”众人把女人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回答道:“我们是忘记了,但是他可没忘记!”大家的手指向了此时正端着蛋糕的男人。男人说:“希希,我爱你。”朋友们适时地唱响生日快乐歌,女人笑了,闭着眼睛许了生日愿望,她希望今天这个男人能向她求婚。

吹灭蜡烛后,整个房间恢复光亮。男人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变出一大捧红玫瑰,朋友们尖叫声不断,大声喊着:“九十九朵,九十九朵!”

女人数着玫瑰,希望在这捧玫瑰里看到一枚戒指。然而,数到最后,收获的也只有九十九朵娇艳的玫瑰,女人虽然被快乐包围着却还是不免失落。男人切了蛋糕,把那块最大的奶油玫瑰递给了女人。女人幸福地吃了一口,奶油的甜味儿甜到了她心里。

快节奏的音乐和酒精的刺激很快把人们带入兴奋状态,看着玩儿得很嗨的朋友们,女人很开心。

突然,女人的手一顿,她隐约地感觉到在柔软的蛋糕中有一块儿硬物。女人失落的心燃起了希望。她看到坐在身边的男人故意不看她,目光盯着唱歌的朋友们,女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这才是真正的惊喜。

女人扒开蛋糕后,终于看到一块亮晶晶的东西,辨认一会儿后,她惊声尖叫……

刑侦队长郑赋仿佛嗅到了血腥味儿,这是他从警以来遇上的最恶心的一起案件。

公安局刚刚接到报案,皇家KTV303包厢里,在客人外带的蛋糕中发现了一小截手指。手指疑似女人的小指,指甲盖上涂着漂亮的亮银色指甲油,这是当下女人们最喜欢的美甲款式,专业名称叫作甲片光疗,在这漂亮的指甲下连着一块儿血淋淋的指腹肉!

让郑赋觉得恶心的原因是,他想到蛋糕里只有这一小截指头,那么其他部位呢?会不会也像这一小截指头一样成了尸块?

发现小指的女人说,这是她男友曲瑞给她买来的生日蛋糕。女人脸色惨白,估计这辈子过生日都不会吃蛋糕了。

刚从警校毕业的郝帅看到曲瑞的脸色十分不好,谨慎地问:“啊哦,在买来的蛋糕里发现尸块,这概率比中彩票还要低,请问你这蛋糕是哪里买来的?”

曲瑞听到这里,牙齿紧咬着下嘴唇,生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郝帅自知说错了话,习惯性地带着口头语道:“啊哦,可能是蛋糕师傅不小心切掉了手指,然后就去了医院,接手的师傅不知道里面有这东西,做成了蛋糕,然后送到你这儿……也许并不是……”郝帅觉得扯得有点儿离谱,仓促地说了一句话结尾,“反正你得告诉我这是哪儿买来的蛋糕。”

曲瑞抑制着胃里的翻腾感,简洁明了地说了三个字:“金福来!”

金福来是福台市最大的一家蛋糕店,三年前还只是一家捉襟见肘的二十平方米的小店,自从将二楼开发成类似肯德基的儿童快餐形式重新营业后,客源便滚滚而来。次年,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西点师傅,开发出很多精致的下午茶甜点,又扩建了冷饮区,一下子吸引了众多市民在这里打发休闲时光。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金福来在福台市几个街区中开了七家分店,占尽了本市西点业的市场份额。

随着名声的增大,金福来店内的食品也越来越高级,七寸大的酸奶蛋糕能卖到五百块,是普通蛋糕店售价的两倍。不过因为味道和外观出众,还是得到了消费者的青睐,就连郝帅去年过生日时,队友们送他的蛋糕也是金福来的。

曲瑞又说:“这块蛋糕是在金福来的步行商业街店订来的,昨晚十一点电话预订的,今天晚上七点去店里取的货。”

步行商业街店是金福来在福台市最大的一家店,郑赋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了,但这个喝冷饮、吃蛋糕的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还灯火通明。下班后在这里吃东西、聊天不失为一个好的休闲选择。

郑赋一摆手,拿着检测设备的技侦组民警进入了金福来。

还在吃东西的客人们一脸惊讶地看着手拿仪器的民警们,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郝帅就把他们请到了店外,不知所措的服务员想阻止这一切,可脚却一动也不敢动。

回到店内的郝帅看到橱柜里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小蛋糕时还心有余悸,迅速别过头去问服务员:“你们老板呢?”

这个服务员十八九岁的样子,嘴里支支吾吾的,眼睛却一直瞟着拐角处的经理办公室。

郝帅回过身,看到从工作室里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礼貌地看着郝帅和面色不好的郑赋作自我介绍:“我是金福来步行商业街店的经理黄泽,请问你们这是……”

“我们要见金福来的老板!”郑赋亮出了证件,不想与这位黄经理多说。

黄经理给服务员使了一个眼色,服务员麻利地倒来两杯水。郝帅将水推到一边,掏出手机指着上面的照片说:“这个蛋糕是不是今天从你们店里卖出去的?”

黄经理客气地说:“我们金福来各个分店的蛋糕款式都是一样的,光看蛋糕的样子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从我们店卖出去的。”

郝帅滑动手机屏幕,一张金福来步行商业街店的收据照片出现了,上面清楚地写着:玫瑰七寸蛋糕,7月6日晚十一点下单,7月7日晚七点取货,经手人崔士博。

黄经理说:“既然有我们这里开出的单据,那这个蛋糕就是出自我们这里。不过,类似的蛋糕其他店也能做出来,还是请我们的崔师傅来辨认一下吧。”黄经理起身要出去叫人的瞬间,又回身犹豫地问了一句,“请问,是不是蛋糕出了什么问题?”

“请你叫崔师傅出来!”郑赋并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见他们不肯多说一句话,黄经理不敢再问。

不久,从蛋糕制作室里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因为突然看见一屋子警察,他显得很吃惊。

“你是崔士博?”郑赋问道。

男子点点头。

“这个蛋糕是你做的?” 郑赋又问。

他看了照片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郑赋大喝一声:“是不是你做的?”

崔士博被这声吼吓得一哆嗦,“是我做的,怎么了?”

“啊哦,刚才你还摇头呢,怎么又承认是你做的了,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郝帅在旁边问道。

“我刚才摇头是怕蛋糕有问题,要我担什么责任。这个蛋糕确实是我做的,因为写‘希希我爱你’的时候,我写错了字,之后又修又补的。我做的蛋糕一定是没问题的,我做了十年蛋糕了,一直都没出现过问题,这次也一定不会吃死人。”

“蛋糕是没毒,可是蛋糕里面却多了一样东西。”郑赋说道。

崔士博小心地解释道:“如果是有头发,这确实是我的失误,但客人不至于报警吧。”

“你还在装,你做的蛋糕里面多了一截人的手指!”郑赋不容置疑地说道。

“什么!”黄经理和崔士博异口同声地喊道。

就在此时,郝帅一反身扭住了崔士博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崔士博连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没等崔士博辩解,蛋糕制作室就传来了警员的报告:“郑队,这里有情况!”听到有线索,郝帅把崔士博交给身旁的一个警员,跟着郑赋冲到了蛋糕制作室。

制作室有十五平方米左右,现代化的不锈钢桌板、烤炉以及制作架集成在一起,干净明亮。此时的制作室已经被技侦人员喷洒了鲁米诺,整个空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柜架、烤箱还有桌面上都出现了荧光点,其中一片荧光点连到了墙边,而地上的荧光点就像闪烁的星河。

郑赋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根据现在所看到的荧光点,不难想象出案发现场的惨烈。鲁米诺又叫发光氨,可以鉴别出经过擦洗的、很久以前的血迹,是警方办案时必备的一种化学物品。它在常温下是一种黄色晶体或者米黄色粉末,在检验血痕时,鲁米诺会与血红素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鲁米诺的灵敏度可以达到百万分之一,即一滴血混在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滴水中,也可以被检验出来。而现在的显示证明,这一片荧光下的地面原来曾是一片血海!

制作室外传来崔士博的喊叫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郝帅指着墙上的荧光点质问道:“你还要狡辩,这些亮晶晶的地方就是曾经有血迹的地方,你以为洗掉了血迹我们就找不到证据了?死者的尸体在哪里?”

崔士博目瞪口呆了几秒钟后开始挣扎:“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赋看到了柜台前有监控器,两个收银口各设置了一个,可偏偏店里其他角落没有设置。黄经理看出郑赋的疑问,解释道:“忙的时候,总有些客人忘记交给了我们多少钱,经常五十当一百的,与我们服务员发生争执,为了防止找错钱,老板才在每个收银口安装了监视器。”

“你们店几点关门?”郑赋问道。

“我们的营业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十点。”经理答道。

“你们十点就下班了,那为什么十一点还能下订单?”郑赋紧接着问。

“哦,我们楼上是写字楼,在那里我们有间办公室,财会和行政人员都在那儿工作,那里下班晚。”黄经理解释道。

郑赋又问:“谁有店里的钥匙?”

郝帅指着墙上的荧光点质问道:“你还要狡辩,这些亮晶晶的地方就是曾经有血迹的地方……”

“我和崔士博,还有……”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有我们老板林祥以及……王恩珠。”

“王恩珠?她和你们什么关系?”郑赋很是疑惑。

“王恩珠参与了金福来的后期投资,算是股东了,因为她就住在楼上的白领公寓里,所以经常夜里走后门来这里取东西吃,但她每次吃完都会留下字条,以便我们结算。”说着,他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的都是王恩珠吃过的东西的名称和时间。

郑赋翻看了一会儿,发现王恩珠的最后一张字条就是在昨天晚上,也就是7月6号。不过,连续翻看几张后他抽出两张摆在一起对比,发现这些字条的笔迹并不一致。

“啊哦,刚才让你叫你们老板过来,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郝帅问道。

黄经理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声音开始发抖:“两位老板都……都联系不上。”

郝帅与郑赋对视一眼后,对身边的一个警员耳语几句,又向郑赋点头示意。

“崔士博,你昨天下班后都做了些什么?”郑赋问道。

“离十点钟关门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我就走了,我坐37路公交车,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山水名城的新家,然后……我就睡了。” 崔士博答道。

“你一个人睡?”郑赋问。

“是的,我是单身,家里没有别人。” 崔士博小心翼翼地说。

郑赋走到黄经理身边,绕着他转了两圈,本来就紧张的他变得更紧张了。

“昨天下班后,你都做了什么?”郑赋问道。

“我督促员工打扫完卫生后,已经十点半了。然后我坐88路车回幸福小区,用了近半小时,回家后我老婆和儿子都在等我,我就……”

“就什么?”

“就把从店里带回去的蛋糕拿给他们当夜宵。”黄经理低下了头。

郑赋把单据摆在他面前:“你拿走蛋糕时用的是王恩珠的签名!”

黄经理一副愧疚的表情:“没错,我会模仿王恩珠的笔迹留下字条,这样店员在核实产品数量和金额的时候就不会出错,我虽然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并不代表我会杀人啊!”

郑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不用紧张,店里不止你一个人这么干过。”他又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字条来依次排列在桌面上,说:“这些字迹虽然很相似,但对比可以发现,用笔的力度是不一样的。而且,这几张单据不止是一个人模仿笔迹,至少有四个人!”

郑赋说到这里,本就不敢说话的服务员和崔士博都紧张起来。

小服务员为自己辩解说:“其实,天气热的时候,店里的蛋糕和甜点不吃也会坏,所以……”

这时,被郝帅吩咐过的警员回来报告:“王恩珠是福台市电视台《周末玩翻天》的主持人,已经联系了她的工作单位,未发现其行踪。而金福来老板林祥的家人回复说,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见到他本人。”

“两个人一起失踪了?”郑赋拉着经理迅速走到门口:“马上带我们去王恩珠家!”

其实郑赋早就想到,能住在繁华区高级公寓里的女人绝对不简单,可来到这个王恩珠的家里时,郑赋还是吃了一惊。王恩珠的家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所有迈进这房子的人都会迟疑一下,因为谁也没想到地板是透明玻璃的,而玻璃下面铺着彩色的水晶,打开灯后,脚下的水晶闪闪发亮。

当大队人马走到沙发前的时候,大家发现,沙发前的地板玻璃下居然是一个小水塘,一条条小金鱼从脚下游过,这种感觉实在是奇特。

整个房间被深色的色调包围,黑灰色的厚重窗帘,黑银色的沙发,黑色圆圈交错的电视墙,就连厕所的瓷砖也是黑色的。虽然色彩厚重,但把奢华的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偶有几柱暖色灯光垂下,才让人感觉这真的是居民住宅,不是奢侈品商店。

技侦人员开始收集有关王恩珠的一切东西——头发、水杯,还有牙刷。

打开书房门的时候,郑赋又被惊了一下,对面的墙上贴着王恩珠的个人写真,夸张到覆盖了一整面墙,王恩珠摆着轻抚头发的妩媚姿势,这个福台市电视台的“一姐”确实足够漂亮。

郝帅正在王恩珠的书桌前忙着复制她电脑硬盘中的文件。郝帅身后,是王恩珠的书架,虽然只有半米宽而已,但却从地板一直竖到房顶,足有三米高。大略看下来,这书架上放着不下几百本图书,高处几排放着《世界未解之谜》、《冷门知识大全》、《你所不知道的历史》等趣味性图书,中间两排全是娱乐明星杂志,下面几排是各种类型的小说,满满一柜子的书让人赏心悦目。

书柜旁边连着卧室,被子平铺着,右上角掀起一个好看的三角。

郝帅抬起头来说:“一切采集完毕!”

郑赋点点头,在将要关上书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停住了,仿佛感觉到王恩珠那妩媚的神态像在看着她最爱的人。郑赋想到曾经有那么一个人也曾这样深情地看着自己,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正想着,有人把手搭到了郑赋的肩膀上,他回头看到了法医刘姐,刘姐静静地看着他说:“不像她,就连一点儿像的地方也没有。”

郑赋关上门,什么都没说。

刘姐是和郑赋同期入警的警察,甚至比他还小一岁,但后辈们都叫她刘姐,郑赋也习惯性地叫她刘姐,时间长了,都忘记她叫刘小萌了。

刘姐做事总是很负责,甚至总是能在他需要什么的时候就拿出什么。

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她就拿着化验单跑来说:“手指是王恩珠的,我用指腹上的皮肤组织和在王恩珠家发现的头发进行DNA比对,发现它们的DNA是相同的!”

郑赋还在想着几种可能,只听到“啊哦”一声。

“啊哦,目前我们还没找到金福来的老板林祥,不会是他杀了王恩珠吧?”郝帅说出了郑赋正在考虑的一种可能性。

“可是为什么呢?杀人理由是啥?”小同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小马哥吼了一句:“你傻啊,不是仇杀就是情杀,总不会是股东分红不均吧。”他拍拍面前一厚摞的账本,说道,“我看金福来的账面做得挺漂亮的。”

听到这里,郑赋走过去翻了两页账本,发现2010年3月金福来开张,之后半年的时间里,金福来的生意一直处于负盈利状态,到2011年1月份,金福来的经营状况已经到了要停业的地步。2011年3月,金福来重新装修开张,新增加了快餐类食品。到2011年5月,从金福来的账本记录上来看,终于出现了盈利的记录。而到2012年1月,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金福来在福台市开了七家分店。

看到这里,郑赋隐约有些记忆,那段时间他正在外地出差,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到处都能看到金福来的分店,他还奇怪金福来怎么就迅速发展壮大起来了。

郑赋又翻看了一会儿账本,小马哥有些烦了:“郑队,你找什么呢?”

“王恩珠入股金福来后的分红记录!”郑赋没有抬头。

小马哥啪的一声盖住郑赋翻账本的手,扬了扬手里的合同:“别翻了,账本上没有他们的分红记录,但我在王恩珠家找到了这份入股合同。”

郑赋接过合同,看到王恩珠的入股时间是2011年2月,那正是金福来停业的时间。一个正常人怎么会选择一家要倒闭的店铺进行投资呢?

郑赋指着合同上的数字问:“为什么合同里没写投资多少钱,只写了王恩珠占49%的股份?”

小马哥耸耸肩:“占多少股份和投资多少钱应该是成正比的,不过,为什么这里没写王恩珠投多少钱,这只有问当事人了。”

小同说:“估算一下当时的销售和支出情况可知,金福来的机器设备和店铺租赁以及人员工资成本只值四十万的样子。正常的情况下,王恩珠占49%的股份,应该只投了二十万块而已。”

“啊哦,不到三年的时间金福来就有七家分店了,现在可是几百万的家底,王恩珠还真有眼光!”

郑赋摇摇头,他实在不明白,金福来当时那样落魄,王恩珠究竟看中了它什么?

小同看着自己手里的资料疑惑地念叨着:“王恩珠,女,二十七岁,2008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2009年进入福台市电视台工作,母亲已经去世,父亲是食品厂的退休职工……主持人的工资很高吗?”

“啊哦,你什么意思?”郝帅问。

“王恩珠的家庭很普通,2011年投资金福来二十万,那才是她工作的第二年啊,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小马哥摆好了口型:“你傻啊,主持人的工资当然高了,一个月一万来块钱是没问题的。”

郑赋打了个响指让大家注意,接着就开始分配任务:“小马哥和小同去林祥家里,郝帅和我去电视台!”还剩一个一脸殷切的刘姐,郑赋抓了抓头,本来队里人手就少,闲着的法医不用白不用。“刘姐……你去搜查组了解情况,如果发现尸块马上告诉我。”

刘姐积极地回了一声:“是!”

其他警员相视一笑,默契地闭上嘴巴开始行动!早晚有一天,他们要叫刘姐一声嫂子,法医和警察,非常好的组合!

郑赋走到门口突然转回头,刘姐一脸期待,郑赋对刘姐说:“还有……通知王恩珠的父亲,告诉他,他女儿可能……不在了。”

刘姐失落地点点头。郑赋永远都想不到,她现在想听到的是“你要注意安全”这六个字。他真是一个感情木讷、永远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警察。

郑赋没想到,在去电视台的路上,他看到了正在路边打车的老熟人,《福台日报》的记者甄宝扇,因为她专跑刑事犯罪的案子,所以和他们刑侦支队的警察混得非常熟。

烈日下,甄宝扇这个报社女记者挎着照相机焦急地摆着手,而所有路过的出租车都是满员,她那种愤怒加失望的表情让郑赋心软了,他踩下了刹车。

甄宝扇看到停在自己身边的郑赋,显然十分开心,没问好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回身系安全带的时候,她看到在后面睡着了的郝帅,呵呵地笑了两声:“这小子睡相还挺可爱的。”

郑赋一踩油门蹿了出去,甄宝扇还没系好安全带,脑袋差点儿撞到玻璃上,大喊:“你怎么开车的啊?”

“急事儿,不能耽搁。”转过红绿灯,郑赋才问道,“你去哪儿?”

“电视台,你随便找个好打车的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甄宝扇说。

“啊哦,真巧,我们也去电视台。”刚才郑赋猛踩油门晃醒了郝帅,他看到甄宝扇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有些意外。

“怎么了,电视台出人命了吗?哈,我又有新闻可以写了,我给新闻部送完文件就去找你们!”甄宝扇很兴奋,眼睛瞬间就亮了,就像一只饿猫突然看到了老鼠。

郝帅咂咂嘴,嫌弃地看着甄宝扇,就像看着一个变态狂。

《周末玩翻天》正在进行现场录制,舞台上的嘉宾和主持人玩儿得很嗨,但台下的工作人员乱成了一团,监控室里,一个女人看着好几个小电视,对着对讲机喊道:“主持人不要抢嘉宾话,让他说。”郝帅想问话,又见那女人对着对讲机喊,“主持人,不要扶嘉宾,让他摔倒才有看头啊!”那女人教训台上主持人的样子活像一个后妈。

“啊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郝帅终于插进了话。

那女人手一挥:“没看我忙着呢吗?问别人去。”

郑赋推开郝帅:“我们是警察,请协助我们的调查!”

女人听到警察二字,把想骂人的话吞了回去,她把对讲机递给切画面的导播,客气地出了监控室,跟随他们到了安静的走廊。

女人有点儿紧张:“协助调查?发生什么事了?”

“王恩珠是你们栏目组的主持人吧?” 郑赋问道。

“没错!今天本应她录节目的,可她却失踪了,电话也打不通,就是因为她没来,我们只好让实习生上,实习生没经验,气得我都快吐血了。”女人盘算着可能发生的事情,问道,“她怎么了?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郑赋没想回答她的问话,继续问:“她月收入多少?”

“两千五!”

“啊哦,这么少,不可能吧?”郝帅把嘴张成了O形。

女人笑了:“电视台的工资本来就很低的,不过我们节目有些广告费,所以制片会给我们发奖金,一个月有四千左右吧。”

“那也才六千多啊,王恩珠不是你们电视台的‘一姐’吗?”郝帅问。

“地方台的小主持人而已,她头上的光环虽亮,但待遇没有外界想的那么好。拿六千多的主持人在我们台算是很好的了。”她看到郝帅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说,“主持人都是有副业的,副业收入比工资高得多,比如婚庆、商演等。因为头上有电视台主持人的头衔,所以费用比较高,一场就好几千块。不过……王恩珠从来不接私活儿,金福来不就是王恩珠的吗?好多人慕名去买蛋糕,这让她赚了不少钱。”

“你多久没看到她了?”郑赋问。

“前天开会的时候还看到她了,我们定下今天录节目的。”女人压低了音量,“她不会是死了吧?”

郑赋只说了一句:“谢谢配合。”本想离开,没想到那个女编导居然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聊起来。

“王恩珠很不容易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付出了不少努力,我们台很多实习生都以她为榜样。我们这里的实习生工资很低,才几百块而已,好多条件实力和她差不多的人都走了,只有她坚持了下来。而且她对人很有礼貌,又是高材生,听说大学时期拿过不少国家奖项,我们制片就是看中她努力上进这一点,才给她主持《周末玩翻天》的机会,她也因此出了名。”

“她入股金福来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郝帅问道。

“我们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有同事去金福来买蛋糕,人家店员宣传,我们才知道王恩珠加盟了金福来。”

郑赋问了一句:“王恩珠从来没告诉过你们她加盟了金福来吗?”

那女编导眯起了眼睛,就像早已看透了王恩珠的小心思似的说:“怕我们让她请客呗,她可是小气得很。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还是请过我们全组人吃蛋糕的,各式各样的小块儿蛋糕,又精致又漂亮,我吃了两块儿,还把她那份蛋糕上的草莓吃了,因为她吃草莓过敏。她家境一般,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资金入股。”

“关于这点,你们这儿就没一点儿传闻?”郑赋问道。

“我也觉得奇怪,她平时穿的用的都很普通,还告诉我她每月存一笔定期存款,这样一年以后,工资继续定月存,但每个月可以领到去年存的工资,还外加利息呢。你瞧瞧,多细的心啊,真是做生意的料。”

郑赋点点头,果然是个尖子生。

警员小马哥这一组意外地收获到一个消息,那就是,他们从林祥的老婆于凤嘴里听到了三个字——狐狸精!

“那个狐狸精和我老公一起失踪了?”于凤收回惊讶,转而慢悠悠地说,“是那个狐狸精死了,还是我老公死了?如果是我老公死了,请你们及时通知我,我好去帮他收尸。”然后于凤又突然笑了,“难道是王恩珠死了,我老公失踪了,所以你们怀疑是我老公杀死了那个狐狸精?”

“我们现在不方便透露任何信息!”小同斟酌着用词,“你……希望你老公死吗?你和你老公不和?”

“我们之前一直很合拍,但自从王恩珠突然入股金福来后,老公的生意越做越大,我这个在事业上帮不上他的妻子自然靠边站!”于凤轻笑一声,虽然不像其他怨妇一样哭诉,但那股醋味儿还是洒满了屋子,“他死就死吧,还白白把那49%的股份喂给那个狐狸精!”

狐狸精自然指的是王恩珠,于凤的言外之意是王恩珠勾引了林祥,夺走了49%的股份。

“不是王恩珠入股的金福来吗?正是因为她的资金注入,才让负盈利状态下的金福来做大做强了。”小马哥问道。

听着这话于凤不以为然,只是挽了一下头发:“想必你们看到了她的入股合同,那你们一定会发现合同上并没有写她的入股金额,只写她占多少百分比的股份。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她根本没投钱,那股份是我老公送给那狐狸精的,入股合同不过是欲盖弥彰,遮我的眼、堵我的嘴而已。但是,他们当别人都是傻瓜吗?崔士博曾看到他们在车里拥吻,黄泽还看到他经常去那狐狸精的家里。”于凤愤怒地说着。而当她的目光扫到柜子里摆着的穿校服男孩儿的照片时,脸上又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没关系,只要我儿子好,我一切就好。”

“2011年之前,你老公的生意并不好,如果不是王恩珠投资,你们哪儿来的钱扩充店面?”小马哥问道。

于凤想都没想就说:“不过是追加了二十几万的投资,也许是我老公的私房钱,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小同撇撇嘴,二十几万对于现在的于凤来说自然是小钱,谁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小同突然觉得,这个于凤也是有杀人动机的,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他刚要开口问,就听到小马哥说:“7月6号晚十点半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

于凤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你怀疑我?你怀疑我杀死王恩珠?哈哈,反正我老公也失踪了,你还怀疑我杀死了他们两个,是吗?”

这一句话惊到了小马哥,他和小同对视一眼,深深感觉到一个被老公背叛的女人有多么可怕。

“那天邻居们来我家里打牌,从九点打到后半夜一点多,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隔壁的小夫妻和楼上的大姐都能作证。”于凤说道。

小同感到裤兜一震,他摸出手机,看到刘姐发来的短信:设法拿到林祥的可作DNA检测的样本。

小同想了想,这林祥很少回家,估计在这里一根他的头发都拿不到,他碰过的杯子估计也早就洗干净了。于是他问:“于大姐,你老公的刮胡刀在哪儿?”

于凤一愣,二话没问,到厕所拿出一个平推式的刮胡刀,犹豫了一下后又从厨房拿出一个保鲜袋,装好后递给了小同。

二人离开时,于凤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如果真是我老公杀死了狐狸精,只要他一出现我马上报警。”关门前,她又冷冷地补了一句,“最好两个人都死了!”

听到这话,小同打了个哆嗦。小马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一股正能量驱走了邪气,然后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是,做调查吧!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郑赋和郝帅早就坐在了那里,正拿着技侦人员拍回来的现场照片看。几张照片吸引了郑赋的视线,照片上一个蓝色水晶扣子很是耀眼,尺寸大小更像是男人衬衫上的领扣。

郝帅瞧着那张照片说:“这可是A字母打头的品牌服装上的水晶扣哦,我曾在时装杂志上看过,价值不菲呢。这肯定是林祥的东西,这家伙果然是凶手!”

小马哥喝完一杯水后,把于凤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郝帅又忍不住插嘴:“两人有一腿的可能性是成立的,因为凭王恩珠的家庭背景和工资,是拿不出二十几万投资的。”

郑赋在白板前看着人物关系图,说道:“现在问题出现了,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主持人,如果想靠当大老板的情人让自己衣食无忧的话,她怎么也不会选择当时还是小蛋糕店店主的林祥,除非……”

“除非他们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牵连。”小马哥接话道。

“啊哦,那一定是林祥手里有着王恩珠的把柄,王恩珠不得已成为了林祥的情人。”郝帅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厉害。

郑赋摇摇头:“如果是这样,林祥没必要给她股份。”

郝帅又说:“王恩珠也不是傻瓜,反正自己已经被逼成了情人,不如就下手抢股份,有了股份就有动力用自己的人气帮助他把生意做大,这样大家都有钱赚。但是最近,她不想维持这种关系了,于是,林祥起了杀心,杀死王恩珠后逃跑。”

小马哥“切”了一声:“你傻啊,这怎么可能?”

小同伸出食指摇了摇,看着小马哥说道:“不,这非常有可能,而且林祥对王恩珠的杀意只是一时起意,不是预谋,否则他会想出更好的逃脱方法,不会放弃一切玩失踪。”

郑赋把笔一撂:“没错,这是个方向。于凤不是说崔士博曾看到他们在车里拥吻,黄泽还看到他经常去王恩珠家吗,看来我们有必要去八卦一下他们了。”

刘姐惊叫着进了门,一脸的不可思议,就像看到了外星人一般。她大叫着:“这次这案子复杂了,技侦人员在金福来的下水道过滤网里发现了一些碎肉组织,经过DNA验证,确认是人类脂肪组织,但是,不是王恩珠的!”

“那是谁的?”郑赋的神经紧绷起来。

“林祥!”

众人惊了!刚才还怀疑林祥是凶手,现在他的碎肉就出现在了金福来的下水道里。

小同“啊”了一声:“怪不得你刚才让我在他家里找东西,原来是作检测。”

刘姐把检测结果扔给他们看,解释说:“我在小同拿回来的林祥的剃须刀里找到了他的皮肤组织,与在金福来蛋糕店制作室下水道过滤网上找到的人肉碎末进行DNA比对后发现,这些人肉碎末属于林祥!”

“可是,蛋糕里发现的是王恩珠的手指啊,为什么你会怀疑尸块碎末组织是林祥的而不是王恩珠的?”小马哥问道。

“尸块虽然很小,但有一小部分皮肤组织,而且上面的汗毛很重,于是我怀疑很可能是失踪的林祥的,我作了个大胆的猜测,很可能王恩珠和林祥都死了!”

小同张大了嘴:“难道真让于凤说准了,这两个人都死了?”

“啊哦,那尸体哪儿去了?两具尸体剁成尸块也要花时间啊,丢到哪儿也是个问题啊。最重要的是,谁那么恨他们俩,要将他们剁碎?”郝帅的疑问很多。

小同又一个哆嗦:“他老婆吧!”

“你傻啊,她话都说到那分儿上了,而且我们也问过她的麻友啊,她中间出去买水果不过花去二十分钟,不够作案时间。”小马哥不以为然。

手指一直在弹桌子的郑赋突然停下动作,他像通了经脉似的说:“联系崔士博和黄泽!”

步行街的金福来店因为警方的介入暂时停业了,经理黄泽和蛋糕师崔士博接到警方的通知后,不敢怠慢,候在了公安局的讯问室。

郑赋把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后,坐到对面。

黄泽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说:“因为王恩珠就住在楼上,所以我看到过几次老板去王恩珠家。”

崔士博转着杯子也说:“我也确实看到过老板和王恩珠在车里亲吻。”

“啊哦,这些你们都告诉了老板娘,你们是故意的?”郝帅问道。

黄泽掐了掐手指:“其实老板娘早就怀疑老板了,因为王恩珠莫名其妙地入股确实引起了大家的各种猜测。”

“所以你们收了老板娘的钱监视老板?”郑赋说道。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被老板娘逼问出来的。”黄泽立马否认。

郑赋双手环在胸前,听了好一会儿,放下双臂盯着黄泽:“7月6号,督促员工打扫完卫生后,你最后锁门离开,当时是十点半。然后你走到街口的公交车站,坐88路回家,用了半小时到幸福小区,回家后你的老婆和儿子正等你吃夜宵。”

黄泽连连点头。

郑赋又看着崔士博:“你坐37路公交车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山水名城,回家后你就……睡着了。”

看崔士博并不否认,郑赋又问:“你还是单身,一个人住?”

“是的。”崔士博突然很紧张,马上为自己辩解,“总不能因为我是一个人住没有证人,就怀疑我是凶手吧?”

郑赋嘴角微微上扬,他薄薄的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让崔士博觉得压抑。

“真的不是我,他们的死与我无关。” 崔士博说。

郑赋把水杯端了出去,回来坐稳道:“我去过山水名城,真的很远,在晚阳山附近,阴森得很呢。”

崔士博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目的,只是老实地答:“没错,是这样,谁也不愿意住在墓地旁边。不过,那儿的房价便宜,而且也安静得很。”

郑赋的声音突然提高数倍:“你为什么撒谎?”

崔士博的身子就像被冻住一般,只听郑赋继续说道:“坐公交车从这里到山水名城至少要一个半小时,可你却说成一个小时。”

“因为平时我是开车的,那天车在维修,我才坐公交车,所以我习惯性地说成一个小时了。”崔士博上身前倾,努力地表述。

郑赋笑出了声:“你知道公交车上都是有监控的,你有没有坐公交车,我一查就查到了。”

崔士博的身子一顿,最后泄气地靠向椅背:“不是我,反正不是我。”

“啊,我想起来了。”黄泽惊呼一声,指着崔士博说道,“上个月末一次下班后,崔士博和老板在员工休息室吵了起来,因为员工们都走了,所以他们吵得很凶,我清楚地听到老板说:‘你以前不过是个只有小学毕业证的小混混,要不是我扶持你,现在你只能干着月薪两千块的临时工,怎么可能买房买车!’然后崔士博就回嘴:‘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今天才知道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才是个混混,再有钱也改变不了你混混的本质!你要是赶我走,我就让你知道我有多浑!’”黄泽向旁边挪了挪,像拉开距离撇清关系似的说,“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那晚他们吵得很凶,所以他有理由杀死老板!”

崔士博火了,要一拳挥过去,碍于警察在面前,只好砸在了桌子上。他怒气冲天地朝着黄泽说:“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服他总说教我而已,不过是给了我份工作,却以为成了我的恩人,难道我不能指责他?”

郑赋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安静:“其实,你在市内还有一套房子吧,而你平时就住在那里,山水名城的房子只是你的投资房而已,你并没有住在那儿。”

崔士博咬着下唇,狠下心点了点头。

“你市里的房子在哪儿?” 郑赋问。

“就是金福来楼上的高级公寓,我有一套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子。”崔士博答道。

“凭你,还买不起那里的房吧?” 郑赋抬高了声音。

“是林祥奖励我的。” 崔士博解释。

黄泽插嘴说:“奖励了你一套房子,我们怎么不知道?”

郑赋笑了:“是你抓住你们老板什么把柄了吧?你可别说没有,你要是没有抓到他的把柄,他怎么可能给你这么贵重的房子?说出去鬼都不信!”

崔士博长吐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事到如今,我再不说,就真成了犯罪嫌疑人了。那天,我去吉祥楼吃饭,看到了老板和小老板两人在包厢吃二人餐,于是我坐在他们隔壁的包厢,偷偷开了一条小缝,听到了老板和小老板的对话。原来,王恩珠真的是带着钱来投资金福来的,而且是一百万。”

这一事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也像你们一样,吃惊不小。只听王恩珠说:‘你只是帮我作了一次假证,就拿到了一百万,当你把金福来49%的股份分给我时,我还以为你是报答我,没想到你只是想拴住我,活生生地把我拴成了你的情人!’偷听到这里时我已经完全傻了。”

“啊哦,王恩珠身上有案子?林祥帮她作假证,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郝帅说道。

小同赞同地点点头,对崔士博说:“所以,你用所听到的一切威胁你的大小老板,威胁不成就干掉了他们!”

“不是不是,其实我并没有偷听到关键的事情,我只是吓唬了他们一下,没想到他们会给我一套房子作为封口费。” 崔士博战战兢兢地说,“我是老实人,只是一时起了贪念,平生只做过这一次威胁别人的事情,能得到一套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不可能再做犯罪的事情。”

小马哥接了一句:“你以为我们傻啊,你不可能甘心只得到一套房,所以又威胁他们要更多的钱,但这次他们不满足你的要求了,于是,你就杀掉了他们!你碎尸的时候,不小心把王恩珠的手指留到了蛋糕里,被客人吃了出来,这使我们警方迅速发现了林祥和王恩珠的死亡!”

崔士博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我都说了不是我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一定要把这件事安在我头上?”

“因为我们在你们店里发现了一把刀,这把刀的刀锋和蛋糕里发现的手指的伤口切口完全吻合,而在这把刀上我们发现了一个人的指纹。刚才我用水杯提取了你和黄泽的指纹,现在比对结果出来了,刀上的指纹与你的指纹吻合!这个你怎么解释?”郑赋狠狠地盯住崔士博。

郑赋这一句话说愣了众人,包括郝帅他们。

郑赋拿出技侦人员拍回来的照片,“这把刀,长四十厘米,宽七厘米,是做蛋糕的专用工具,和其他工具混放在工具盒当中,不同的是,我们在这把刀上检测到了王恩珠的血迹和你的指纹!”

崔士博站了起来,眼里蓄满了愤怒:“这是我平时工作用的刀,上边有我的指纹并不稀奇,但上边为什么会有王恩珠的血迹,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不是我杀的!”他神色突变,“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崔士博的情绪越来越难控制,郑赋停止了这次讯问,将崔士博暂时关押起来。

黄泽走的时候还告诉了郑赋一件事,崔士博平时为人老实,沉默寡言,其实脾气非常暴躁。他曾看到崔士博不满客人对其蛋糕的负面点评,用拳头砸碎了洗手间的镜子,事后谎称不知道是谁干的。

黄泽的意思郑赋明白,崔士博是一个双重性格的男人,人前老实温顺,实际上脾气暴躁,今天讯问的时候他已看出他两面的性格,确实是个危险人物,想必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娶老婆的原因。

崔士博在步行街高级公寓的房子虽然面积很小,但占着黄金地段,又是高级公寓,市价也值个几十万。技侦人员搜查他家的时候,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很多证据。

他家经过发光氨的喷洒后,从客厅门口到卫生间都发生了荧光反应,浴镜和厕所门板上的荧光反应尤为强烈。在他家淋浴下的水漏中发现了几根女人的长发,在其坐便器侧面的边缝中还发现了一枚白金戒指,戒指的里侧有两个英文字母:NZ!

经过DNA检测,这几根头发是王恩珠的,而戒指上残留的一点儿干枯的血迹也被证实系死者王恩珠的!

《周末玩翻天》的女编导说,刻着NZ的这枚戒指是栏目组赞助商提供的,上个月录制节目时,王恩珠赢得了节目中恐怖游戏的最后胜利,这枚戒指是她的奖品,赞助商现场就帮她刻上了名字的字母缩写:NZ。

崔士博看着摆在他面前的证据,鼻孔随着粗重的喘气而一张一合,就像愤怒的公牛:“这是怎么回事!”

“啊哦,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问题。”郝帅想看看他到底怎么解释。

郝帅看着那枚躺在塑料袋里的戒指摇摇头,很想不通地说:“如果金福来商业街店是杀人的第一现场,你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回到家里的厕所进行肢解?”

“不是我杀的人,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若不是锁住了崔士博的手脚,此时的他肯定会掀翻桌子。

“你家浴室里为什么会有王恩珠的头发和戒指?”郑赋发问。

“前两天她到我家里洗过澡,所以有她的头发很正常,她的戒指掉到那里也有可能啊。”崔士博的口气依然很硬。

郑赋身子微微前倾,“即使你们住在同一栋楼里,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来你家洗澡吧?”

崔士博支吾地说:“她说她家的热水器坏了,所以借我家的浴室用一下。”

郑赋笑了:“热水器坏了?这大热的天,自来水都快要烫手了,她不需要再为了用电热水器跑到你家洗澡吧?”他一拍桌子喝道,“你和王恩珠有男女关系!你究竟掌握着她什么秘密?林祥所作的假证又是什么?”郑赋双手环于胸前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们查不出来,我们现在是在给你机会坦白从宽。”

崔士博眼神闪躲,最终低下头看着锁着自己双手的手铐:“是王恩珠先勾引的我,我也是男人啊,看到漂亮女人主动送上门,一把持不住就和王恩珠发生了关系。”

“你们维持这种关系多久了?”

“从我住进他们给我的房子开始。我知道,她是怕我说出去她撞死人的秘密。据我了解,老板和她认识于2011年初,当时在通往清河镇的路上,由于夜黑雨大,山路又难行,王恩珠开车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车子。当时男人还没死,王恩珠发现他的车后座上有一个大袋子,里面露出一沓人民币,就打开那个袋子,里面竟然全都是人民币。王恩珠一时害怕,加之那些钱财的诱惑,就连人带车推下了山崖。而林祥在这个男人断气时正好开车路过案发现场,王恩珠以分钱为由拉林祥下了水。”

“你们老板是如何作的假证?”

“因为王恩珠的车有撞痕,她难逃罪责,所以他们干脆做成三连撞假象,让汽车滚下山崖爆炸后,一把火烧光了所有。他们两人把一切驾驶责任推到死者身上,还侵吞了死者的二百万人民币,一人分得一百万,这钱也就是王恩珠入股的钱。”

“啊哦,如果我是林祥,拿到钱就会和王恩珠撇清关系。”郝帅说道。

“我们老板本就是个好色的主儿,加之王恩珠在本市有一定的人气,如果拉她入股,自然会有大量客源,所以……”

郝帅咂咂嘴:“所以他就缠上了王恩珠……”

“王恩珠后来确实让金福来赚到了更多的钱。”崔士博说道。

“所以,你眼红了,想要更多的东西,于是你要钱又要人,是不是!你究竟把他们的尸体都扔到哪里去了?”小马哥久不发言,一发言就让崔士博一哆嗦。

小马哥紧接着加大音量大叫一句:“你车子的后备厢里有血迹,你就是用这辆车抛尸的!”

“我说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崔士博也吼道。

“这些话,你留到法庭上跟法官说吧。”郑赋说道。

崔士博还想辩驳,但看到桌上那一张张照片都是他的罪证,终于停止了反驳,一脸绝望。

7月8号晚上十点,市民葛老太在世界花园垃圾桶里捡到一袋十斤左右的碎肉,经证实,碎肉属于死者林祥。

7月9号早上六点,晨练的徐大爷在世界花园的湖里发现一袋漂浮物,警方打捞上来后发现是不完整骨架,经证实属于死者林祥。

7月10号凌晨五点,福台市垃圾处理场,垃圾处理工人在一袋垃圾中发现一男性头颅,经证实该头颅属于金福来的老板林祥。

但是,王恩珠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郑赋看着贴满了白板的证据和图片,托着腮思考着。

“王恩珠的母亲还健在吧?”郑赋问郝帅。

“资料上是这么写的。”郝帅答道。

“地址呢?”郑赋问。

郝帅翻着档案记录:“城锦小区,B栋二单元202室。”

法医刘姐曾和王恩珠的母亲钟秀梅有过联系,当时只是通知她女儿可能出了事,还没来得及问她的一些基本情况,钟秀梅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直说只要看不到女儿的尸体就不相信女儿死了。后来,刘姐也没有再和钟秀梅联系,怕她再晕过去,而钟秀梅也没来公安局打听过情况。

郑赋在去见钟秀梅的路上还在想,要如何告诉她,她女儿不仅是失踪了,之前还做过杀人劫钱的勾当,她健康向上的主持人形象都是刻意塑造出来的,她漂亮的外表下有着一颗贪婪的心。

到达钟秀梅家的时候,郑赋在茶几上看到了几份《福台日报》,上面大篇幅地报道了关于王恩珠不义之财来源的新闻,而钟秀梅的情绪除了过分的平静外,再无其他。

这种表现,让郑赋怀疑她是不是知道王恩珠还没死,所以才如此镇定。

钟秀梅静静地看着摆在电视机上的相框,那里面放着的是她和王恩珠亲密的合照,她说:“报纸上写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女儿很乖巧。”

“你女儿入股金福来的事情,你……”郑赋的话还没问完,他的手机就拼命地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是郝帅,马上接通,郝帅大叫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郑队,找到王恩珠的尸体了,在市郊废旧水泥工厂的一口枯井里。”

钟秀梅听到了王恩珠这个关键词,一脸的期待:“是不是找到我女儿了?”她迟疑三秒后忐忑地问,“她是死,是活?”

水泥厂虽然荒废好几年了,但路边的草上还是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压得叶子长不起来。七米高的大厂房灰扑扑的,就像一座鬼楼,老式的格子玻璃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

技侦人员还在楼边的井下工作,发现的尸块已拼出一个大概的模样,王恩珠的头颅面目狰狞地放在塑料布上,断掉的手指上的甲片依然在闪闪发亮。

执意要来的钟秀梅看到这一幕后,哭着要冲过去,却被郑赋拦住。谁也不愿意让一个母亲看到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悲惨死去,还被碎尸,这种惩罚如同凌迟。

发现尸块的人说:“住在附近的小孩子有时候会到这里探险玩儿。这次几个小孩子的风筝掉到了井口,捡风筝的时候,孩子们闻到了恶臭,井不深,能看到里面有一个大的黑塑料袋,大一点儿的孩子胆大,下去打开袋子一看究竟,发现是尸体后差点儿吓晕过去。”

郑赋看技侦人员正对地上的车轮印拍照取证,郝帅也正拿着手机中存的照片作对比。完事后,郝帅拿着手机给郑赋看:“郑队,我看这车轮的纹路和崔士博汽车的车轮花纹是一样的。啊哦,让崔士博嘴硬,这次,我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技侦人员又从井里找到了一颗蓝水晶的扣子,小心地装进了塑封袋中。

郝帅瞧着那颗蓝水晶扣子,又翻了翻自己手机上存的犯罪现场的照片,也有一颗同样的蓝水晶扣子,说道:“这不就是A字母打头的品牌衬衫上的扣子吗?应该是在肢解林祥后带到这里的。”

“为什么我们没找到这件衣服呢?”郑赋问道。

“这还用说吗?崔士博肯定早就把他们的衣服和他自己身上带血的衣服一把火烧掉了。”

郑赋琢磨着,真的是这样吗?

郝帅伸了个懒腰,“这个案子终于要结束了,崔士博等着蹲监狱吧。”他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跺着脚,一脸的埋怨,“这儿地面到处都是水泥灰,最近又总下雨,这泥沾到鞋上甩都甩不掉。”

“咱们当警察的哪天不得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郑赋拍拍郝帅的肩,面带微笑。

但此时,郑赋的心里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上。

《福台日报》7月11号头版头条刊登了崔士博杀人碎尸案的新闻。报上说,被告人崔士博,男,1975年12月5日出生于福台市,系金福来员工。因涉嫌故意杀人罪,经福台市人民检察院批准,已于2012年7月7日正式被逮捕。

福台市人民检察院于2012年7月9日已初步认定被告人崔士博犯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受理后,经审查,判决崔士博故意杀害金福来老板林祥和福台市电视台主持人王恩珠罪名成立,判决如下:被告人崔士博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新闻最后署名“本报记者甄宝扇报道”。郑赋看到这里,眼睛亮了,他放下报纸,看着那个名字温柔一笑。

“啊哦,郑队这笑容,奇怪啊!”郝帅抢过报纸,上上下下溜了一遍,“案子破了就笑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郑赋抢回报纸:“你以为报纸上有美女照片啊,我为什么笑成这样,当然是因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郝帅像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地叫嚷着:“我要请年假,我要去马尔代夫度假。”

郝帅正嚷得欢,一个民警过来报告,崔士博要见郑赋。

执意要来的钟秀梅看到这一幕后,哭着要冲过去,却被郑赋拦住

再见崔士博,他的状态仍然很狂躁,看到郑赋来了,他整个身子都贴到探视间的玻璃上了。一窗之隔的郑赋能感受得到崔士博的愤怒,他大喊着:“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凶手不是我!郑队长,你要帮我,你要帮帮我啊!我是被冤枉的,真的不是我杀的人。凶手很可能就是我们老板娘于凤啊!”崔士博喊道。

郑赋不想再听一个临死之人的无用陈词。他起身要走,这时,崔士博红了眼,狠命地拍打着玻璃窗。在狱警拖着他离开探视室的最后一刻,他挣扎着喊道:“你是警察啊,你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啊,我是被冤枉的……”

郑赋停住脚步,这话就像子弹一样穿透了他的身子。

郑赋再访于凤的家,正巧她家里有客人,见到郑赋来了,男人整理着散落在茶几上的文件。于凤一脸的慵懒,请他进门后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介绍:“这是我的律师,帮我处理我老公遗产继承的事情。郑队长今天来找我是……”

“我是来告诉你崔士博的法院判决结果的,是死刑。”郑赋早就想到了她会这么问,准备好了理由。

于凤轻笑,居然来了一句:“我真应该谢谢崔士博,那个死鬼死了,我也不用再因为他操心了。”

郑赋想到小同所形容的于凤,果然是分毫不差。他环顾四周,连一张林祥的纪念照片都没有看到,还没过头七,看样子于凤已经把林祥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还在恨你老公?”郑赋试探着问道。

于凤坐直了身子咬着牙道:“恨,当然恨。”她随手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吐出去,“他不是喜欢那个狐狸精吗?好啊,正好让他们一起去死,在阴间结为夫妻吧,我不拦着他们,我成全他们的好事。”

郑赋听着这话有些奇怪,看着于凤吸烟时凶狠的样子就知道,她对林祥不忠的怨恨有多深。

于凤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她漂亮的衬衫袖口闪闪发亮。

郑赋这才注意到,于凤穿的是干净的白色衬衫,而领子和袖口的扣子全是蓝水晶。

“这件衣服很别致,哪里买的?”

于凤脸上的笑容渐渐浮现了:“AP专卖店,这是我儿子送我和他爸的礼物。”

郑赋顺着她的心意说:“你儿子很懂事。”

于凤抬头看着电视上摆着的儿子的照片,笑得很满足:“只要我儿子好,我一切都好。”

“这件衣服看起来价格不菲,你儿子一个高中生就能买这么贵重的礼物,还真是有心。”郑赋说道。

“才七千来块钱,也就我儿子一个月的零花钱,虽然不多,但他的爱我收到了。”于凤说道。

郑赋挑挑眉,这孩子一个月的零花钱比我们一个民警的月工资都高了。

律师收拾好文件后,礼貌地道了一句:“既然您家里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这反而让郑赋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就说:“你们忙,我只是传达个口信而已。”

于凤没什么反应,郑赋借机又问了一句:“林祥留下了不少遗产吧?”

于凤起了身,客气地说道:“那560945b50f03823bb936c4cea240590338ba006b5e90c1bfd21b35c407c47828我就不送你们了。”

收到逐客令,郑赋不好再留,跟着于凤的律师一起出了门。

在等电梯的时候,通过电梯门的倒映,郑赋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律师身上。他年岁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

律师发现郑赋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尴尬地开口:“您好,我是中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张俊逸,如果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可以找我。”他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郑赋接过名片,看到了他的名字——张俊逸。

“你们警察平时工作挺累的吧?”张俊逸问道。

“哦,是,还可以吧。”郑赋看他手里提着一袋子垃圾,回身瞧了一眼于凤家门口,如果他没记错,这袋垃圾原来是放在于凤家门口的。

张俊逸感觉到了他充满疑问的眼神,打着哈哈说:“我看到门口有垃圾就会习惯性地捎下去。”

郑赋点点头,相比那袋垃圾,他更关心张俊逸文件袋里的遗产继承书。

“林祥立过遗嘱?”郑赋趁等电梯的工夫问道。

“没有。”张俊逸说。

郑赋看出张俊逸似乎并不愿意多聊关于林祥的事情,但他还是继续问道:“那他名下所有的房产和股票都归他妻子和儿子所有?”

“这是当然。” 张俊逸答。

张俊逸惜字如金,郑赋只好旁敲侧击,自言自语道:“经历这次事件,不知道于凤能不能再把金福来做起来,这是个才打响不久的品牌啊。”

“于女士委托我出售金福来,她不想做生意。” 张俊逸随口说道。

电梯终于来了,张俊逸一步跨了进去,郑赋自然不会放弃同行的机会,主动按了一下B1,然后礼貌地看着他:“你到几层?”

“一层,谢谢。” 张俊逸说。

“没开车?”

“我没有车。”

“我可以捎你。”

“不用了,谢谢。”

平时不善言谈的郑赋第一次觉得如果现在郝帅在身边就好了,他总是能找到机会很自然地问出一堆有用没用的问题。

“于凤的儿子应该很高吧?”郑赋突然问道。

张俊逸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郑赋会问出这么一句来。

“现在的孩子长得很快,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没到我的肩膀,现在却高出我的头了。” 张俊逸说道。

电梯停到了一层,张俊逸提着垃圾朝郑赋点了下头便大步离开了。

郑赋翻出手机:“小同,你和小马帮我监视一个人,中仁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叫张俊逸!”

回局里的路上,郑赋特意开车绕行到了AP专卖店,橱窗里摆放着这季的主打服装,蓝水晶系列的衬衫,男女款式均标价七千。

店员见郑赋看了那件衬衫好一会儿,觉得他有购物的可能,便热情地向他介绍衣服的设计理念和材质。

郑赋打断了她,拿出于凤的照片给店员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店员只瞧了一眼就摇摇头。郑赋拿出证件说:“这个人叫于凤,你去查一下再回答我。”店员去了趟柜台,回来说:“因为我们店的衣物很高档,消费人群有限,所以凡是在我们这里消费过的客人均能成为我们AP的会员。不过,在我们的会员记录里并没有叫于凤的人。”

郑赋想到于凤说那衬衫是她儿子买来送给她的,就问:“这个女人有没有来补过水晶扣子?”

店员“啊”了一声,说虽然对她的印象不深,但还是想起来这个女人前几天确实来补过水晶扣子,消费了三百元。服务员找出了消费凭证单,上面规规矩矩地签着“于凤”二字,时间为2012年7月9日。

郑赋捏着那张纸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就像被开枪后的后坐力冲击到了。

错了?难道他错了?他又看了一眼单据,一颗蓝水晶扣子,消费人民币三百元整!

会议前,小同把一组照片交给了郑赋。郝帅眼尖,一眼瞧见了和张俊逸亲热的人正是于凤:“啊哦,这又是哪一出?”

小同回答:“郑队怀疑于凤,让我和小马哥跟踪她和张俊逸,结果我们就发现于凤老公才刚死,她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英俊律师的床!”

“我觉得他们偷情的关系绝不是最近的事情。和雇主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到帮她扔家门口的垃圾,还知道雇主的孩子近两年长得很快?”郑赋摇摇头,把照片扔到了桌子上。

“啊哦,崔士博一直不肯认罪,难道郑队怀疑于凤……”郝帅问道。

郑赋疲惫得很,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说道:“那天我去于凤家,她穿着AP蓝水晶扣子的衬衫,因为是她儿子送的礼物,她很珍惜。之后我去了AP店,果然找到了于凤补水晶扣子的记录……”

小马哥一跺脚:“什么?不会吧!我们一直以为那是林祥衬衫上的扣子,没想到是于凤衣服上的,可是她没有作案时间啊……”

“听我说完,我们在杀人现场和抛尸现场一共发现了两颗蓝水晶扣子,但在AP店的记录里,她只补了一颗。看来,至少其中一颗扣子是属于死者林祥的。”郑赋说完吐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自己不会错的。

可是,他还是忘不了崔士博最后对他的吼叫——我是冤枉的!

甄宝扇对着电脑,脑子里飞快地闪着题目,努力想着如何把案子写得更有悬念,保住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知名记者的名声。甄宝扇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了,吃饭的时间到了。

她匆忙地拿起手机下了楼,来到报社路边准备过马路时,她才发现忘记拿钱包了。

甄宝扇一个回身,一个戴着茶色墨镜的女人与她擦身而过。那女人的双手引起了她的注意,炎热的夏天她居然戴着一副白色手套,又不是仪仗队的,这样的装束实在有些奇怪。女人走过后,她身上的那股茉莉花香水味儿还幽幽不散。女人走得很匆忙,高高束着的马尾直直地垂到脖颈,甄宝扇看到一个漂亮的侧脸,她想,这女人应该很好看吧。

抬手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了,她急得一拍屁股却发现有硬硬的感觉,原来自己把几百块钱揣在裤兜里了。

到达东方商城楼顶餐厅的时候,她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一进入餐厅她就看到了正在向她摆手的郝帅。

今天她约了郝帅,几次案子接触下来,他们居然熟络了起来。

甄宝扇坐下后看到郝帅早就准备好的冰橙汁,就拿起一饮而尽,然后爽快地说:“今天请你吃饭呢,主要是感谢之前你救过我。”

“啊哦,说得那么见外,我们不是朋友嘛。”郝帅一脸轻松的笑容。

甄宝扇点点头:“随便点儿,今天我请。”

“那我就不客气喽!”郝帅说道。

甄宝扇狡猾地眨眨眼:“还有一件事嘛,你也知道,我是跑法制口的记者,以后要是有……”

郝帅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放心,有第一手消息我肯定会告诉你。”

甄宝扇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说:“你也用这款?”

郝帅一点儿都不意外她会问这个,说道:“和你的一样啊,真巧呢。”说完,便喝水掩饰自己满眼的笑意,他是不会说出自己就是看她在用这款手机,才买来用的。

甄宝扇翻看郝帅的手机相册,都是一些罪案现场的照片,还有一部分是王恩珠各种角度的照片。甄宝扇翻看着这些照片,问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她的照片?”

“工作时在她家里随手拍的,忘记删了。”郝帅答道。

甄宝扇看到一张王恩珠运动时的照片,束着马尾、戴着墨镜在高尔夫球场帅气地挥杆。她指尖一顿,皱了下眉。

“你怎么了?服务员端来你最喜欢的牛排你都不看一眼。”郝帅好奇地问。

甄宝扇依旧盯着照片,“这个女人是……”

“是王恩珠啊。”

“是,我知道是王恩珠,可她这个角度的照片我还是第一次见,话说刚才我好像在街上看到了这个女人……”

郝帅夹着肉的筷子一松,肉掉到了盘子里:“什么,你看到了她?不会吧……”

甄宝扇又犹豫了:“我今天看到一个女人,刚好也是从这个角度……真的和她很像。”

“啊哦,可她已经死了啊!”郝帅怎么也不敢相信甄宝扇的话。

“是哈,她已经死了。”甄宝扇边吃肉边嘀咕,“可真的非常像她啊,就在我们报社附近,我不会撞鬼了吧?”

“大白天哪儿来的鬼,你肯定是眼花了。”郝帅的语气中有点儿责备的意思。

甄宝扇想想,也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但她们真是太像了,就像她的鬼魂一样,或者说,另一个她。

郝帅为了阻止她继续臆想,最终想到一个解决方法,对她说:“我可以查道路交通电子眼。”

“要用什么借口?岂不是要协调很久,太麻烦了吧。”

“虽然有些麻烦,但可以利用一下某个人,嘿嘿!”郝帅坏坏地一笑,“由他去协调,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甄宝扇也笑了,她知道郝帅指的某人是谁了。

郝帅像发射连珠炮似的把王恩珠又出现的消息告诉了郑赋,郑赋正在吃盒饭,放下筷子一脸的惊愕。

“甄宝扇没有看错?”郑赋问道。

“她说很像。” 郝帅说。

小马哥嘴里塞着东西,吐字不清地说:“难道王恩珠没死?”

小同张着嘴,难以置信地道出一句:“不是吧!”

“是不是,去看看交管局的电子眼记录就知道了。甄宝扇呢?”郑赋问。

郝帅笑着回答道:“她就在楼下候着呢。”

甄宝扇被交通道路监控室里的先进设备惊到了,四五十平方米的长方形房间内,一整面墙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屏幕,大屏幕上又分出几个小画面,福台市各条道路的情况都在监控之中。

甄宝扇报出时间、地点,技术人员调出当时当地的视频,甄宝扇在监视器中看到了自己,正好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停住,然后一回身,差点儿撞到一个女人,之后那女人匆匆走过。

“啊哦,虽然这个女人戴着墨镜,但远远瞧着,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还真像王恩珠。”

郑赋只道了一声:“嗯!”

这时,视频画面上的女人走到路口,向左拐,视频终止。技术人员又调出下一个路口的监控视频,就这样把不同路口的录像串成了长达二十分钟的行程,最终看到女人走进了福苑楼。

甄宝扇显得很兴奋:“这是栋旧楼,全楼一共不过四十几户而已。你们快去找啊。”

郑赋并没有要听甄宝扇说下去的意思,很不耐烦地走了出去,可是出门之后,他感到自己的手在抖。

在福苑楼里找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这里住的大多是外地打工者,所以很多住在这里的人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左邻右舍。

这栋楼的管理员看着郝帅手机里王恩珠的照片说:“这姑娘确实住在这里,她很少与人说话,也很少出门的样子,她在501室。”

楼道很黑,乱七八糟的广告从一楼贴到八楼,空气里弥漫着灰尘,让人的气管很不舒服。

501室的大门被各种小广告贴得找不到门铃,郝帅干脆直接敲门。

门锁一动,开门的果然是个女人,她穿着睡衣,一脸困意地问:“你们找谁啊?”

郝帅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三个字:“王恩珠!”

女人揉揉眼睛,欲要关门:“对不起,你们敲错门了。”

郑赋用脚卡住门:“你不是王恩珠?”

女人见这两个男人有些不客气,加强了戒备:“我不是王恩珠,你们再胡搅蛮缠下去我就报警了。”

郑赋这才想起自己的动作让对方产生了恐惧,他把证件拿给女人看,女人这才让他们进了屋。

女人说:“我叫李思蓉,高仁市人,一个月前来到这里找工作。”

“可否出示下你的身份证?”郑赋说道。

李思蓉拿出身份证,脸上没任何变化,郑赋看到她的手上戴着白色手套,实在与这大热天格格不入。

李思蓉问道:“你们在找王恩珠?她跟我长得很像吗?”

郝帅和郑赋的注意力都在她那双戴着手套的手上,他们对视一眼,都怀疑那副手套下面是否只有九根手指。

“请问,你的手是怎么回事?”郑赋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思蓉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一种害怕和隐忍的神色流露出来。

“我们可否看一下你的手?”郑赋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李思蓉一脸的不情愿,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不耐烦地回答道:“我的手对你们要找的人有帮助吗?”

郝帅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变相的强迫。

无奈之下,李思蓉摘下了手套,当看到郑赋和郝帅震惊的表情时,她闭上了眼。

郑赋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副干净的白色手套下,女人左手的四根手指全部不见了,剩下的手指上依然有银光甲片存在,只是那奢靡的光亮在断指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上周,我去乡下的跑马场玩,看到了切草机,觉得好玩就帮着农户切草,结果……”李思蓉说到这里,大颗大颗的泪滴掉了下来,“我没有思想准备接受这一切,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种失去手指的痛苦呢?我学了十几年的钢琴,好不容易成为一名钢琴老师,可老天这么快就让我失去手指,我恨啊,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李思蓉哭得痛彻心肺,那断了四根手指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对不起,我们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郑赋说道。

她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我跑到这里并不是找工作的,我是来自杀的。”

“什么?自杀!”郝帅喊了出来。

“是啊,我本来是想找个地方自杀的,可又没勇气死,就租下了这套房子远离原来的生活圈子。”

“那你不怕你的父母找不到你吗?”郝帅问道。

李思蓉轻笑一声,带着不齿和厌恶:“他们才不管我的死活呢。”她收起了泪水,“对不起,我累了。”

郑赋觉得也不好再问下去,示意郝帅离开。二人出了门,郝帅问他:“这女人不是王恩珠?”

郑赋摇摇头。

“啊哦,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郑赋又摇摇头。

郑赋一路无言,郝帅只好安静地开车。

回到局里,郑赋冲到办公室打开电脑,那一串身份证数字从郑赋的脑子里跳了出来,输入身份证查询系统后,李思蓉的身份跳了出来,一切都是真实的。

“啊哦,你说她们会不会是双胞胎啊?”郝帅问郑赋。

郑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一下两下,最后干脆关上电脑。

“看来,我们需要高仁市的朋友帮个小忙了。”郑赋说完便拨通了高仁市公安局的电话。

高仁市那边还没有回复,在郝帅的引荐下,李思蓉和钟秀梅在一个咖啡店里见了面。

钟秀梅看到李思蓉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可停了五秒钟,钟秀梅便哭着扑了上去,大声叫着:“我的恩心,我的恩心终于找到了!”

郝帅突然觉得场面有点儿难以控制,估计任何一个母亲见到一个和死去女儿长得一样的女孩儿时都会这样吧。

李思蓉显得很尴尬,在咖啡店那样一个安静的环境下,一个老女人抱着自己哭,实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伯母,我叫李思蓉,不叫恩心。” 李思蓉说道。

“你就是我的恩心啊,傻孩子,我是你亲妈啊。你和你姐姐是双胞胎,你三岁的时候走失了。过了这么久,我早已认定你死了,没想到你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

李思蓉的表情很复杂:“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你走失的女儿?”

郝帅拿出手机,翻出了王恩珠的照片:“你看这个。”

李思蓉看到照片非常惊讶。

“她就是王恩珠,福台市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不过几天前已经死了,被人残忍地杀死后抛尸在井里。”

“我没有看过福台市的节目,不过,她真的和我长得一个样,但我妈我爸从来没说过我有一个孪生姐姐啊。”

钟秀梅哭着说:“孩子,你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你是我走丢了的女儿啊,你姐姐叫王恩珠,你叫王恩心!”

这时,郑赋也赶到了咖啡店,他说高仁市那边传来消息,她确实叫李思蓉,其父母已经承认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是多年前花两千块钱从一个朋友的朋友那里买来的。

似乎李思蓉是钟秀梅失散多年的女儿一事已经被证实。钟秀梅把李思蓉抱得更紧了。

失散多年的母女相认,总要絮叨一些过去和现在的事。郝帅干脆点了冷饮和甜点。

“你们不走吗?” 钟秀梅问。

郝帅轻笑一声:“我们知道阿姨想和女儿单独聊聊,但你们以后独处的时间长着呢。其实,我早就将你们的头发拿给法医去做亲子鉴定了,估计还有一会儿就能知道结果了,所以您就再忍我们一会儿吧。”

郑赋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副干净的白色手套下,女人左手的四根手指全部不见了

钟秀梅笑得很实在:“忍什么,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郑赋吸了一口果汁,觉得太甜就放到了一边,他看着钟秀梅对待李思蓉就像重拾宝珠一样珍惜。

李思蓉把蛋糕上的草莓挖出来放到了一边,钟秀梅把自己的樱桃蛋糕换了过去。郝帅觉得热,让服务员在饮料里加了点儿冰。

钟秀梅看着服务员端来的一碗冰块,居然又流泪了。

“阿姨,你怎么又哭了?”郝帅问。

钟秀梅吞吞吐吐地开口:“我只是心疼恩心的手指,好好的一个钢琴老师,居然被切草机切断了四根手指,老天太不公平了,她以后找工作可怎么办啊?”

郑赋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在桌上轻弹,他说:“王恩珠死后留下了不少遗产吧,一套豪华公寓的套房,还有金福来的股份,不知道你有没有办完遗产继承手续?”

“我要全都给恩心,这是我对她的补偿。” 钟秀梅说。

李思蓉惊讶地看着钟秀梅:“可是……”

“我知道要你接受我是你亲妈的事实很难,你也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不是你养父养母的孩子。但这些都是你姐姐留给你的,你也不用拒绝。” 钟秀梅觉得李思蓉有顾虑,便解释道。

“其实,我也怀疑过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因为自从有了弟弟后,我在家里就变得可有可无,我还一直以为是父母重男轻女的原因,所以很恨他们,没想到……现在,我反而感激他们把我养大。”

钟秀梅拉着她的手说:“没错,孩子,有机会我也会去高仁市当面好好感谢他们的。”

十五分钟后,刘姐把她们母女二人的DNA报告送了过来,钟秀梅捧着检验单再次失声痛哭。

李思蓉想为她擦泪,抬起只剩一根手指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王恩珠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事情被甄宝扇写得很煽情,钟秀梅把王恩珠所有遗产留给李思蓉的事情也被写了进去。一来二去的采访反而让甄宝扇与李思蓉走得很近,偶尔她们两人还会一起去逛街。甄宝扇没什么钱,在一些大品牌店的门口只能望而却步,李思蓉却不在乎价钱,看到喜欢的衣服不看价钱就会买下来。

甄宝扇看到衣服上的价签吓得直哆嗦:“一件小连衣裙就三千多,太奢侈了,快赶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有钱真好啊。”

李思蓉对她眨眨眼:“喜欢哪件,我送你。”

她连忙摇摇头,哪敢随便要人家的东西。

李思蓉像没看见似的,从衣架上拿起衣服就朝着她比画,频频点头,不等她开口,李思蓉已经去开了单子。

拿着李思蓉送的衣服,甄宝扇显得很不好意思,一直想着推辞的借口,李思蓉却说:“你也知道,自从断了手指,我就失去了要用一生来发展的钢琴事业,我来福台市就是自杀的,因为没有勇气自杀,就像隐形人一样活了一段时间。后来突如其来的一切,不仅让我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妈,还让我得到了一大笔钱。我很感谢老天爷在我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又补偿了我很多。而你也是老天送我的礼物,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送给你礼物是我对你友好的表示,希望你不要拒绝。”

这话让甄宝扇听得眼眶发红,抓着购物袋的手越攥越紧。

李思蓉又拿起一双高跟鞋说:“怎么样,朋友,很适合你哦。”

甄宝扇扑哧一声笑了,她哪里适合穿八厘米高的鞋。可她硬是被李思蓉推进了试衣间,镜中的她突然觉得,这双高跟鞋还真适合新裙子。

“怎么样,朋友,去我家玩一会儿吧,我告诉你可以攒钱的小窍门儿。” 李思蓉邀请道。

听了刚才那一番感人肺腑的真情告白,甄宝扇更不会拒绝李思蓉的友好邀请了。穿着高跟鞋走了几步后,她的脚开始抓不住重心,此时她觉得,有的时候,别人喜欢的还真不适合自己。

李思蓉住在王恩珠位于步行街的那套公寓里,在路上聊天时,甄宝扇得知原来李思蓉并没有重新置房。

车停在地下车库,因为不够明亮,甄宝扇一下车就摔了个狗吃屎。包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润唇膏、硬币等圆形的东西都跑到了车子下面,甄宝扇穿着裙子,瞬间觉得尴尬极了。

“宝扇,快过来帮我抬东西。”李思蓉从后备厢抬出一堆购物袋子,甄宝扇胡乱地把散落在地下的东西塞到包里就去帮李思蓉拿东西,却没发现她的一把钥匙还躺在车轮下。

李思蓉做意大利面的手艺确实很好,味道不比西餐店的差,只是,李思蓉吃意大利面的姿势让甄宝扇很心酸。

一般人吃意大利面的时候会用叉子挑出一部分,然后扣在勺子上打转,这样一根根的面会转成一团,不仅吃起来方便,看着也很优雅。而现在李思蓉吃的时候,只能用右手拿着叉子挑着吃。

李思蓉看到甄宝扇在看她,平静地说道:“你不用这样看我,老天让我失去安身立命的技能,但也给了我很多东西,我早就看开了。你还是用勺子转着吃吧。”

甄宝扇有些尴尬,傻笑着回答:“啊……原来是要用勺子的啊,我不知道呢,用叉子很方便啊。”

李思蓉知道她的用心,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干脆放下叉子转移了话题:“其实我在高仁市生活的时候,因为工资不高,有一段时间也过得紧巴巴的。于是,我发现了一个攒钱的小窍门儿,你可以试试哦——每月存一笔一年期限的定期,这样一年以后,工资继续定存,但每个月可以领到去年存的工资还外加利息呢。”

甄宝扇哦了一声,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样,这招不错吧?” 李思蓉很得意。

甄宝扇连连点头。

准备回家的时候,甄宝扇想换回自己的衣服和运动鞋,可看着李思蓉一脸赞赏自己的样子,她只好向李思蓉妥协了:“好吧,我穿着离开。”

李思蓉眨着迷人的电眼说:“你路上一定会迷死一片男人的。”

甄宝扇轻笑一声,提着包包去了公交车站。

看着站台广告牌中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她实在是后悔,穿这身衣服挤公交车太奇怪了。

本以为这里是市中心,公交车会非常多,但查看线路后发现只有44路直达自己家小区。甄宝扇在车站等了五分钟,44路没等来,却等来了郝帅的电话。

甄宝扇兴奋地炫耀着刚刚学到的攒钱技巧,还没说完,手机就传来了嘀嘀的没电提示音,甄宝扇急忙喊:“没电了,我挂电话了。”

“等等……”郝帅急叫一声,然后又说道,“你等我,我还有话要说,我开车快到了。”

“你什么时候到,喂……喂……”甄宝扇的电话自动关机了。虽然没听到他会什么时候到,但甄宝扇心里还是有点儿窃喜,这里离郝帅的单位非常近,郝帅开车来必是要送她回家,这免了她挤车之苦。

把手机放回包里的时候,甄宝扇总感觉少了一样东西,确认了钱包、手机还在后,她才意识到钥匙丢了,回想刚才自己包里东西撒满地的情况,她觉得钥匙肯定丢在李思蓉的车附近了。想着郝帅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她干脆返回了停车场。

踩着八厘米高的鞋子,清脆的“嗒嗒”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响,那感觉让甄宝扇有点儿飘飘然,郝帅见到这么淑女的她应该会吓一跳吧。

围着李思蓉的汽车转了一圈后,甄宝扇终于在车底下看到了自己丢失的钥匙,她悻悻地往下拉了拉裙子,在确定不会走光后便跪在地上去捡车底的钥匙。只是,她还没碰到钥匙,只听“咣”的一声后脑勺被重击,来不及喊疼,整个视线就黑了下来。

郝帅开着车到了公交车站,没找到甄宝扇,对坐在副驾驶的郑赋说:“郑队,甄宝扇不在!”

郑赋拉下车窗,果然没看到甄宝扇的影子,就说:“应该是走了吧。”

郝帅摇摇头,忍不住埋怨一句:“明明告诉她在这里等我们的。”

“她走了也好,我们直接问当事人,走,抓紧时间!”

“是,郑队!”

二人进了公寓大门,电梯正巧停在一楼,郑赋远远地瞧见一个女人在等电梯,喊了一句:“王恩珠!”

女人回过头,有稍纵即逝的急促,之后她笑着回应道:“郑队长啊,你们叫错人了,我是恩心啊,你们也可以叫我李思蓉。”

郑赋没说什么,只是挑挑眉毛。

“你们这次来……” 李思蓉问道。

“找你!”郑赋说。

“找我?”已经进了电梯的李思蓉听到这一句话后有片刻惊诧,她按下数字键后幽幽地补上一句,“找我做什么?”

郑赋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自嘲地说:“我一直以为我没有错,也不肯承认我错了,但目前看来我真的错了。”

李思蓉皱了皱眉,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电梯停了,郑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在这种情况下,李思蓉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安排,出了电梯。

李思蓉其实不想让他们进家,但到现在也没想出合适的借口,只好打开了门。

郝帅显得很大方,进门后在屋里转了一圈:“啊哦,这里的摆设一点儿都没变。”

“我想保持这里的原样,感受我未见过面的姐姐的喜好。” 李思蓉答道。

郝帅扑哧一声笑了:“仅凭这里你就感觉到你姐姐的喜好了?”

“没错,姐姐是个爱干净的人,在外人面前活泼,其实是个好静的人。” 李思蓉显出一副怀念姐姐的样子。

“啊哦,原来你姐姐是这样的人啊,我们还真是不了解。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卖草莓的,就买了一盒送给你。”郝帅从包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草莓,“这叫牛奶草莓,绿色无污染的。”

看见草莓的一刹那,李思蓉笑得很为难,但很快,她接过草莓笑着说道:“我拿去洗洗。”

李思蓉洗好草莓端到茶几上,特意放在郑赋他们面前,说道:“你们来我家,本应该是我招待二位的,我还要谢谢二位找到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没想到你们反而给我送草莓,真是让我不好意思呢。”

“来来,尝尝这有名的牛奶草莓。”郝帅把草莓递到她面前。

李思蓉一直保持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其实,我不喜欢吃草莓。”

“你是不喜欢吃,还是……不敢吃?”郑赋说道。

李思蓉看着面前的草莓显得更加尴尬,勉强地拿起一颗送到了嘴边。

郝帅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李思蓉把草莓送到了嘴里,轻咬了一口,居然笑了:“还真是很甜,不愧有牛奶草莓的美誉。”

郝帅突然间不明白了,如果她敢吃草莓,就是不怕自己会过敏,那她就不是王恩珠,难道郑队的推测错了?

李思蓉又拿起一颗草莓送到了嘴里,一脸的满足:“听我妈妈说,姐姐吃草莓会过敏,她真是没口福啊。”

郑赋的手指在腿上有节奏地轻弹,然后起身四处瞧了瞧,说道:“你家里没有一样与音乐有关的东西。”

“我怕触景生情,所以故意不放与过去相关的东西。”李思蓉垂下眼帘。

郑赋走到厨房门口,说道:“我想喝水,厨房有水杯吧。”

“有啊,我去给您拿……”李思蓉突然起身,“你可能找不到,我来拿吧。”

郝帅一把抓住李思蓉:“姐姐,可否帮我给手机充个电?”

李思蓉想甩开他的手,却看到郑赋拿着一盒药出来了,笑道:“这抗过敏药没吃完就扔到垃圾桶里,多浪费啊。”

李思蓉脸色变得很灰暗:“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不知道因为什么皮肤过敏了,医生给开了这药,但现在我已经完全好了,所以这药也没用了。”

“啊哦,看来在这个屋子里,你还感受到了王恩珠的过敏反应。”

“见笑了,因为我们是双胞胎,这并不稀奇。”

“解释得还真好,我想你也一定知道双胞胎的DNA是一样的,所以你才敢走这步棋吧。”郑赋说道。

李思蓉双手一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我不是王恩珠,我是王恩心,恩珠的孪生妹妹。”

“啊哦,就算你们姐妹都对草莓过敏,难道你们连攒钱的方法都是一样的?每月存一笔一年期限的定期,一年以后,工资继续定月存,但每个月可以领到去年存的工资还外加利息。啧啧,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个方法吧?”郝帅说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可以吗?”

“你母亲说,你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姐姐食指上长了一小块胎记,黑芝麻大小。可是偏偏我们找到的尸块是不完整的,而你又恰巧少了四根手指,你怎么解释?”郑赋盯着李思蓉的眼睛。

李思蓉彻底急了:“我怎么知道?你们问我,我去问谁?”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崔士博要把王恩珠的尸体抬到家里肢解,难道是处理完林祥尸体后时间不够,他只好先把王恩珠的尸体搬到家里来?如此一来,他在自家的卫生间里肢解了王恩珠的尸体,所以才会弄得卫生间到处都是血迹,被我们用发光氨检测到。”

“事实不就是如此吗?”李思蓉说道。

郑赋摇着头:“不不,事实不是如此,如果有人在事发前故意在崔士博家的卫生间洒上猪血或者别的什么血,我们自然就会检测到血迹,如果那人再把沾着王恩珠血迹的戒指藏在坐便器后边等我们找到,就能成功地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崔士博。”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李思蓉十分焦躁。

郑赋看着地上一闪一闪的水晶,说道:“如果没有光,水晶也不会发亮。如果凶手没有发现自己的孪生姐妹,也不会想到这一招。凶手不仅切掉了自己和妹妹的手指掩盖身份,还让我们觉得死掉的就是王恩珠。其实……”郑赋停顿了一下,然后死死盯着李思蓉的眼睛,“你就是王恩珠!你切掉自己的手指,故意藏在蛋糕坯里,而崔士博在给蛋糕坯抹奶油的时候并未发现,你便成功了第一步。在那之前,你故意勾引崔士博,与他发生性关系,你在他的卫生间洗澡的时候趁机把准备好的动物血洒在了那里,又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戒指放到了马桶后边。”

李思蓉彻底愤怒了,指着门下逐客令:“请你们现在就离开!”

“你以为你成为了王恩心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你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就是王恩珠的证据了,那我告诉你,虽然双胞胎的DNA是一样的,但是因为生活环境不同,生的病不同,身体里产生的抗体是不一样的!”郑赋说道。

李思蓉指着大门的右手开始不停地抖动,她马上放下来,用自己残缺不全的左手摁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啊哦,你也真狠心,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你的身份,你不仅杀死了走失多年的亲妹妹,居然还狠心剁了自己的手指。”郝帅拍了一下脑袋,“我想起来了,你为了钱都可以把人推下悬崖,再杀一次人对你也不算什么。”

郑赋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两声,他瞧了一眼短信,笑了一下:“怎么样,王恩珠小姐,要我把法医的检测结果读给你听吗?”

王恩珠猛地大叫一声:“我没有杀他,他当时已经死了,不关我的事。我的车撞上他以后,他犯了心脏病,我本是想救他的,可是当我找到他的药时,他已经断气了。我看到那包里有一封信,那二百万是他的私房钱,准备给他多年没见的私生子的。我想反正这钱没有人知道,我就……我本不想这样干的,可是林祥看到我了,我好不容易成为了知名主持人,我不能被毁掉!我同意分钱给他,让他帮我作假证,可没想到从此以后就甩不开他了,那晚我约他在金福来摊牌,其实……”

“其实,你早就预谋好了杀死他,然后嫁祸给崔士博!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李思蓉这个绝佳的替死鬼的?”

王恩珠轻笑了一下:“她真是我的好妹妹,见我的第一面就开口问我要一百万。”

郝帅惊了一下:“她怎么知道你有钱?”

“她来福台市旅游的时候看到了我的节目,她本就怀疑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见到我她马上明白我是她的孪生姐妹,得知我开了七家店后,她没有来跟我谈姐妹情,而是直接开口问我要钱,真是好笑。我不肯给她,她就说要用这张和我一样的脸去赚一百万,无论用什么方法。”王恩珠的情绪很激动,大声地说着,“不行,这绝对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谁也不能毁掉我!于是……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偷用了崔士博的车,那车是我送给他的,所以我留下了一把钥匙,目的就是为了今天。”

郑赋明白了一切,深深地吐了口气。其实刚才他并没有收到刘姐的短信,他也不知道双胞胎的DNA是否相同,是否有抗体差别的问题,他只是使了一个小诈,却诈出这么大一个阴谋,冷得让人颤抖!

郑赋感觉到,当钟秀梅第一次见到李思蓉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她是王恩珠了,虽然无法从手指上区别这对孪生姐妹,但是,养了王恩珠这么多年,她是能分辨出自己养的女儿的。当看到李思蓉把蛋糕上的草莓挖出来扔到一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死掉的不是王恩珠,而是三岁就走失的王恩心。

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瞒,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女儿还活着!

“小姐,醒醒,你不能睡在这里!”

甄宝扇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停车场里,只是她身边多了一封信,打开信后,她愣住了。

是王恩珠撞死的男人的家属袭击了她。虽然王恩珠撞死人后,为了掩盖事实连人带车推下山崖,一把火烧了所有,但真相浮出水面后,他们拿回了王恩珠偷走的二百万元并得到了一定的赔偿款。不过让他们非常不满意的是,在甄宝扇的报道中把胞妹认亲写得太过煽情,所以他们打晕她以泄愤恨。

甄宝扇笑了笑,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文字编辑/张璟瑜
责任编辑/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