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敏 徐义
(安徽财经大学,安徽 蚌埠 233000)
我国农村改革先于城市,然而,随着工业化,城市化浪潮的推进,农村的发展又很快落后于城市。这种滞后有很多原因,但众多学者能达成共识的一点就是,长期存在的城乡二元体制结构,政府的政策制定和财政投资支出都具有较强的城市偏向性。这使得农村无法获得足够的资源来发展,农村人力资本投资不足,导致农村发展缓慢,农业地位下降,农民收入偏低,三农问题已不仅仅是经济发展问题,更是一个社会发展问题。
人力资本投资主要包括对教育、健康以及职业培训和迁移等的支出,其中教育投资是形成人力资本的主要形式[1]。郭志仪(2007)利用农村家庭消费支出将农村人力资本投资总结为教育投资、健康投资和迁移投资三种类型[2],我国目前已有不少学者就农村人力资本投资对经济增长及农民增收方面进行了研究,代表性的有:周晓(2003)利用1989-1995年29个省的农村宏观数据,利用明瑟收入模型进行实证研究,最终得出了教育对农民收入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孙敬水(2006)基于全国30个省份的农村统计数据,利用Panel Data模型进行分析,同样认为教育是农业经济增长的重要源泉,对农业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正向效应。迁移投资方面,以蔡昉、都阳(2003)的研究为代表,他们认为,迁移投资可为农村带来双重改善:一方面缩小了城乡收入差距,另一方面缓解了农村贫困,改善了农村收入分配状况。陈玉宇、刑春冰(2004)利用Heckman模型对我国的教育回报率进行估计,研究证明教育显著提高了人们到工业部门和高工作部门就业的机会[3]。在健康投资方面,魏众(2004)运用1993年中国营养调查数据,利用Heckman模型进行分析后发现:健康对农村劳动参与及非农就业机会有显著的影响,并由此对农民的家庭收入产生显著影响[4]。农村人力资本投资的主体是政府和居民家庭,本文以农民家庭消费支出为方向,旨在通过回归模型对农村人力资本投资的作用和三大投资类型的强度作出分析。十八大会议上,我国正式提出了要在2020年使我国城乡居民人均收入较2010年翻一番,而其中的重点和难点就在于如何进一步提高农民收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对农村人力资本投资重要性及其对农民增收的作用有一个清晰全面的认识,对我国在未来几年从根本上解决农村农民积贫积弱的先天劣势,有效的提高农民收入,推动农业和农村发展都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由于我国政府在人力资本投资方面没有专门的统计数据,同时财政部在支出方面也没有进行清晰的城乡划分,因此,文章对农村人力资本投资的认识和模型所需数据均以农民家庭支出为依据。
自2000年以来,三农问题已经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国家也出台了一系列支农惠农政策,农产品价格上升,农民收入水平也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国农村消费水平仍然落后,在农民收入提高的同时,城乡收入差距却在不断拉大,农民并没有真正享受到多少经济发展的成果。
从表1我国32年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及构成数据可知,经营性收入和工资性收入是农村家庭主要收入来源,2011年,分别占人均纯收入的46%和43%,可以看出农业经营收入仍然是农民收入的主要部分,1994年起,我国农民人均纯收入突破1000元,这应得益于市场化改革后我国农产品价格有较大的提高,农业收入增加所致。90年代乡镇企业的快速发展,农村非农就业人口增加,家庭工资性收入快速增长,尤其近几年,工资性收入年均增长率达到10%以上,超过了人均GDP的增速。可以预期未来几年,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农业人口向非农产业转移以及工资标准的提高,工资性收入将会很快超越经营性收入,成为农民家庭收入的最主要部分。同时,转移性收入虽然比重较小,但是增长很快,这是近年农村社会保障发展的结果,此外,政府也进一步加大了对农民的补贴。与城镇居民相比,农民的财产性收入比例最低,且增长缓慢。
表1 我国历年农村家庭人均纯收入及构成(单位:元)
收入分配不公是我国的一个重要社会问题,引起了公众的高度关注。我国最新基尼系数达到0.64,收入差距程度超过世界平均水平,也超过发展中国家水平。有学者指出,城乡收入差距过大是造成我国收入差距拉大的最主要因素,在我国改革开放的快速发展过程中,农民长期处于劣势地位,甚至被边缘化。农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伴随着城乡收入差距的扩大,图1给出了我国自1980年以来各年城乡人均收入比(即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人均纯收入的比重)。城乡收入差距由1983年最低点1.82上升到2009年的最高点3.33。可以看出,虽然部分年份城乡收入差距略有下降,但总体看仍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图1 我国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
我国是人力资源大国,但人力资本水平却远低于发达国家和一些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农村人力资本投资严重不足,已成为农村经济发展滞后的重要原因。农村出现的一些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现象,如"看病难,看病贵","留守儿童"等都是人力资本投资不足的体现。
教育投资是人力资本投资的主要部分,加强教育是提升我国人力资本水平的关键[5],表2是根据我国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整理计算得出的我国居民平均受教育年限①,2010年我国人均受教育年限是8.96年,其中城镇达到了10.07年,而农村只有7.80年,比城镇居民少了2.27年,同时从表中还可以看出,我国虽然已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数年,但农村居民仍未达到九年义务教育水平,差1.20年,由此可见,虽然我国居民整体教育水平不高,但农村在教育投资方面更处于相对落后状态。图2是对我国农村家庭个人人力资本支出的三大投资的比较,其中个人迁移投资增长最快,2010年达到461.10元,教育投资和健康投资分别为366.72元和326.04元,迁移投资的增加符合农村经济发展的趋势,也与农民的收入结构相对应,迁移是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是农业从业人员向非农就业的转换,因此,带来农民工资性收入的增长。
表2 2010年我国城乡居民分性别平均受教育年限(单位:年)
图2 我国农村家庭人均人力资本投资
本文通过建立回归模型,分析农村人力资本投资对农民增收的影响,然后利用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分析各变量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为了便于分析人力资本投资的作用,文章也选取了物质资本变量作为比较。所有数据均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部分年份数据缺失。具体变量如下:
表3 模型指标及变量的定义
1.回归模型检验
以农村人均纯收入为被解释变量,教育投资、迁移投资、健康投资和生产性固定资产支出为解释变量,构建方程,对各变量进行回归检验。
利用双对数模型,对各变量取对数建立回归方程如下:
lnAPI=2.5753+0.3765lnEI-0.6079lnMI+1.0480lnHI+0.2947lnPFI
根据表4回归模型检验的结果得知判断系数为0.9935,F=343.7369,因此模型有较高的拟合度,回归方程的建立是合理的,同时,在较宽松的条件下,所有解释变量也都是显著的。从回归模型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教育投资和生产性固定资产投资对人均收入的作用相对较小,可能有一下几个原因:(1)农村劳动力市场还不完善、不规范,对教育的投资并不能得到合理的回报或真实反映;(2)农村大多数人口接受的仍是基础性教育,多数人从事的是低产值的农业和低端制造业等,其工作本身就缺乏技术性和对教育的高要求,因此收入效应较小;(3)教育投资具有长期性,但其回报却有滞后性。生产性固定资产投资支出的增收效应较小的原因可能有两方面,一方面我国除了一些国有农场外,农业生产仍是小农耕作方式为主,规模化、机械化程度较低,农业生产效率低,投入产出比低;另一方面,生产性资产的投资主要带来家庭经营性收入的增加,而近些年,我国农民人均收入的提高主要还是得益于工资性收入的快速增长,经营性收入增长缓慢,且其份额会逐年下降。
表4 回归模型检验结果
健康投资对农民增收的作用最大,可以看出,健康投资每增长1%,将会带来农民人均纯收入1.05%的增长,健康投资对农民增收的影响可以从如下几点加以分析:首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的身体条件不一定能带来多大的收入增长,但健康的机会成本却很高,尤其对农民家庭而言。从前面对农村居民家庭收入结构分析可知,农民家庭收入主要来源于工资性收入和经营性收入,转移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所占比重极低,因此作为获取收入的劳动力存在,一旦重病或无法继续劳动,对一个家庭可能是致命的。其次,无论是从事农业生产,还是非农低端产业链(如采掘、建筑和制造等),劳动强度都是工作的重要要求,通过健康投资,维持高效的劳动状态是获取收入的必要条件[6]。
迁移投资对农民增收有较大的负效应,这似乎与实际不太相符,但我们可以从迁移的成本方面对其作出解释,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不完善,使得劳动力流动成本太高,尤其是农民工的流动,对那些离土又离乡的农民而言,他们放弃了农业生产这一收入来源,来到城市打工,却无法真正享受到城市的各方面保障,又由于自身人力资本水平较低,很难找到那些高收入工作,最后可能收不抵支[7]。2008年金融危机后,我国沿海大量农民工返乡就是证明,当然,这并不与我们常说的城镇化发展,推动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相矛盾。
2.格兰杰因果检验
通过回归模型分析,我们知道选取的变量都是有意义的,且模型和各个变量的影响也都是较为显著的,接下来,对变量进行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来进一步判断变量间的具体联系。
表5 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
从表5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结果可知,教育投资和迁移投资不是农民人均收入的格兰杰原因,而人均收入是教育投资和健康投资的格兰杰原因,这也符合实际,由于城乡之间在教育环境、社会保障方面的巨大差距,农民为了维持收入来源必然会加大对教育和医疗保健的投资支出。同时可以看出,教育投资不是健康投资的格兰杰原因,而且健康投资和迁移投资之间不存在格兰杰因果关系。
通过对三大人力资本投资类型与我国农民增收影响效应的实证分析,我们得出如下结论:(1)教育投资对农民收入增长具有滞后效应,在当前的农村劳动力市场上,教育的投资回报不能得到真实反映。(2)迁移投资对农民增收的负效应可能源于迁移成本过大,农村劳动力流动仍然存在各种障碍。(3)对于从事农业和其他非农低端产业的农民和从业人员,特别是对农村中生活相对贫困的居民而言,健康投资对其有着特殊意义,有时甚至关乎着他们的生存。
近几年,我国政府虽然加大了对农村的扶持力度,通过各种措施加强农村人力资本投资,但长期以来城市的“掠夺式”发展,使农村发展后劲不足,农民增收也缺乏足够的资源支撑。通过对农村人力资本投资的分析,我们认为要真正有效的提高农民收入,就必须提高农民的人力资本水平,增加农村的人力资本存量[8]。第一,教育属于公共产品,单凭农村家庭的投资支出能力有限,政府需要进一步落实和加强农村的基础教育,同时强化对农民的职业教育和技术培训等,加大教育资源对农村的倾斜,提高农民的生产效率和就业能力。第二,继续落实和完善农村的社会保障政策,切实解决农民的养老、医疗等后顾之忧,确保农民能看得起病、治得起病,降低农民个人在医疗保健方面的支出比例。第三,建立和完善农村就业信息网络,加快农业剩余劳动力的有效转移,消除城乡间阻碍劳动力流动的各种制度性因素。第四,加强制度创新和对农村的转移补贴等政策措施,缩小城乡之间以及城乡内部的收入差距,促进农民收入多元化。
注:
①平均受教育年限的计算标准为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分别是 6、9、12、16年。
[1]杨国勇.城乡二元格局下农村人力资本投资分析[J].农业经济问题,2007,(1):16-18.
[2]郭志仪,常晔.农户人力资本投资与农民收入增长[J].经济科学,2007,(3):26-35.
[3]陈玉宇,刑春冰.农村工业化以及人力资本在农村劳动力市场中的角色[J].经济研究,2004,(8):105-115.
[4]魏众.健康对非农就业及其工资决定的影响[J].经济研究,2004,(2):64-73.
[5]杨俊,李雪松.教育不平等、人力资本积累与经济增长:基于中国的实证研究[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07,(2):37-45.
[6]孙宁华等.劳动力市场扭曲、效率差异与城乡收入差距[J].管理世界,2009,(9):44-52.
[7]朱常存,马敬芝.农村人力资本的广义外溢性与城乡收入差距[J].中国农村观察,2009,(4):37-45.
[8]王迅.从人力资本理论视角看我国农村人力资本投资[J].农业经济问题,2008,(4):35-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