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补江总白猿传》之白猿形象

2013-11-28 04:00魏亚丽
关键词:人性化

魏亚丽

【摘 要】《补江总白猿传》作为唐传奇的代表作品之一,塑造了白猿这一典型形象。这部作品的问世引来了众人对作品写作意义和主人公角色的探讨,如明代王世贞等人便认为白猿即是唐书法家欧阳询的假借。这里,笔者将重新论述白猿形象以见作者的褒贬之意及作品中渗透的审美价值观。

【关键词】白猿 人性化 审美内涵

“唐欧阳率更貌寝,长孙太尉嘲之,有‘谁言麟阁上,画此一猕猴之语,后人缘此遂托江总撰传以诬之。”(明王世贞评)多数情况下《补江总白猿传》被认为是影射唐书法家欧阳询的,这种观点的出发点基于文本的社会学价值。然而笔者在此将在审美范畴上论述其中的白猿形象。

一 主人公“千呼万唤始出来”

“地有神,善窃少女,而美者尤所难免,宜谨护之”文本开篇便笼以神秘气氛;“忽若有物惊悟者,即已失妻”叙述展开,被认为是“神”的第一主人公并未真正显之于文本;“既逾月,忽于百里之外丛筱上,得其妻绣履一双”这是第二主人公即欧阳纥寻妻的线索,随之故事发展深入,而第一主人公依旧不得见;“嘉树列植,间以名花,其下绿芜,丰软如毯。清遇岑寂,杳然殊境”此处以环境描写出之,这宕开的一笔不仅筑建了文章结构,更接洽了行文逻辑,宛若仙境的场景安排暗示了第一主人公的出场;“此神物所居,力能杀人,虽百夫操兵,不能制也”这里以他者之口进一步渲染了第一主人公的威力,营造出其现身前的夺人声势。故事层层推进,第一主人公若隐若现迟迟未真正进入读者视野,作者行文之用意可见一斑。据“妖怪与神灵本来是同根同源的,都是在万物有灵论观念的支配之下,对自然物拟人化的结果”之观点,且由前文赫赫声威地铺衍并以惯常思路推之,那么这“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神”怕也不出彪形悍目大物之列吧。

二 白猿为怪却有情

“有物如匹练,自他山下,透至若飞,径入洞中,少选,有美髯丈夫长六尺余,白衣曳杖,拥诸妇人而出”,风流倜傥、俊秀洒脱的美男与众绝色美人嬉戏场景与之前的沉重氛围截然相反,使文本忽生亮色。“见犬惊视,腾身执之,披裂吮咀,食之致饱”则又是一转,“美髯公”瞬时真相毕露,那么前后形象的转型由此看来则是扬抑手法之运用。快速的叙事节奏取代了大肆铺排渲染的细节刻画而刻意淡化了血腥情节,取代暴戾场景的是把酒言欢之趣,这种叙述时间远远少于故事时间之写作手法的运用未能使我们从中见出作者明确的感情倾向。写法表面看来的摇摆不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的写作态度,同时也为荒诞之物的人情化构造奠定了基础。见诸下文如白猿的“怅然自失”“顾诸女汍澜”以及临死前为保儿子而“大叹咤”,显然已逾越兽怪之列而成为与你我同类的拥有情味之人。“晴昼或舞双剑”“常读木简,字若符篆,了不可识”宝剑和符篆作为道术捉妖之器成为了白猿日常活动的一部分则更映照了传奇的兽类人性化写法。这种人怪同体的写法导出了刘仲宇先生于1997年出版的国内首部研究妖怪的专著《中国精怪文化》中探讨的人们面对精怪时恐惧而亲昵的矛盾心理以及膜拜又期望战胜的双重态度问题。

唐传奇以“始意作奇”“有意为小说”为创作指向,较多使用了虚幻、夸张、离奇的笔法而增添了文章的浪漫色彩,如《补江总白猿传》中的白猿形象便是经人形幻化而成的。“小姑娘爱才,鄙夫重色”对美好事物的爱慕和追求是人之常情,但大多数人终究囿于“发乎情而止乎礼”的伦理道德训诫;白猿的“好色”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善窃少女”“色衰必被提去,莫知所置。又捕采唯止其身”,它对“色”的青睐倍出凡人。这种特出的写法反映了当时代自由开放的社会风气,体现了魏晋时人对美之特质自觉追求的延续,同时一定程度上也表现了以作者为代表的部分世人对这种审美意识的自觉审视。酒作为人生艺术化的媒介乃魏晋名士之最爱,恐怕必有一些附庸风雅、故作清高之徒或学陶潜以头巾渌酒,而“彼(猿)好酒,往往致醉”便是有意将这种“发扬光大”的现象荒诞化、升级化。

三 白猿形象得认同

即使作者有意使白猿举止言谈荒诞化,也不能就此断言白猿形象在文本中处于被讽刺嘲弄的地位。“此天杀我”岂不让人回想起当年西楚霸王“天之亡我,非战之罪”的悲怆?若脱去白猿的皮毛,它便是“被素罗衣”的六尺男儿,力大神勇无比,且“言语淹详,华旨会利”,活脱脱的将相之才。即便是拥有千年修行,却依旧“将得死罪”,“木叶之初,忽怆然”则通过敏锐的节序感以失意士子的苍凉口吻隐约道出了外物之永恒与生命之有限的巨大落差。英雄末路的无奈、惆怅、悲愤弥漫于生之就木时,而在这类人的意识中生之不息便努力不止,唯有天命才可以使自己屈服。诸如此类的扁形英雄形象的塑造势必会与圆形英雄形象同样成为文学史上的典型。

除正面分析白猿的英雄气之外,亦可从侧面即欧阳纥之妻这一形象着手探讨作者一定程度上对白猿形象的认同感。文章虽以欧妻的失与寻为线索,但除了开篇对欧妻程式化的外貌描写以引出文章中心故事之外,始终未见出夫妻间情爱之深浅,若仅从欧阳纥单方努力护妻、寻妻这些行为上就断言两人感情笃重恐怕失之偏颇。由欧妻唯一行为“四眸一视,即疾挥手令去”切入,便发现欧阳夫妇的感情生活可能存有罅隙。丈夫处于男权主导地位,即使对妻子呵护有加也并不能扭转女子的被动地位,也就是说,无论丈夫是否爱妻子,为妻的都无从选择而只能全盘接受丈夫的爱或他的弃。欧阳纥的爱正因压迫了其妻的话语权而走向了爱的对立面而成了负担,甚或成了夫妻间的屏障。那么此时妻看似不幸遭掳却恰恰解救了她,因为白猿并未取代丈夫的地位,也就并未创造出新的主导——从属(主客)关系,从而使欧妻冲破原有的“软暴力”,拥有了自主权,获得了地位。欧阳纥作为丈夫地位并没有被全面认可,那么相对而言,白猿作为非丈夫角色的充当便有了肯定的意义。

四 结语

曾有言,这篇传奇是讽刺唐代貌似猕猴的书法家欧阳询之作,它开了唐人以小说而污蔑人的风气。然而笔者认为,此文中的主人公即白猿并没有全然处在作者嘲讽笔法的风口浪尖上,相反,文中不仅以展现白猿虽为怪却有人情味儿为线表露了作者对白猿形象的认同,从中也展示了作者审美意识的成熟。

作为唐传奇的代表作品,《补江总白猿传》虽然在故事内容上明显保留着搜奇志怪的倾向,但在人物刻画和结构安排上却已有了较大的提高,描写也更为生动。其中的白猿形象不仅具有了渐趋复杂的个性,而且也是作家审美意识发展成熟之表现。

参考文献

[1]汤克勤.中国污蔑小说简论[J].中国文学研究,2010(4)

[2]李时人.全唐五代小说[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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