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机场保卫战

■ 朱泽民

民国三十二(1943)年，日军在中国战区发动猛攻，日机从武汉机场起飞，猛炸陪都重庆指挥中心，数次炸坏防空洞，并以陆、海、空军沿长江西进，攻下鄂西重镇宜昌城。因宜昌有飞机场，如日军利用宜昌机场作后勤补给站，则日机每日皆可数次往返重庆，则重庆必受日机终日轰炸，而无宁日矣。

故我军数次高峰会议，竟有迁都兰州之议，后得炮兵指挥官孙庆桂建议，以炮兵火力控制机场，不为日军使用。决议后，由全军炮兵团中选中炮兵第八团，所用法式野炮，射程13500 米，在宜昌对岸山上，达成任务；并将全国抗战防御力量最强的孙连仲将军第二集团军，调驻宜昌对岸宜都负责江防任务，陈诚部十八军胡琏率整编十一师守石牌要塞长江口，周岩第二十六集团军七十五军、三十二军，防守宜昌城外西北秭归、兴山山区。我奉命率一连于两个月内完成火炮分解至人力可以搬运，并设计搬运工具。我奉团长登善谋指示，即召集连干部会议，要求连长、副连长、排长、观测员四人每人负责一门炮，并操练火炮分解接合，直至分解到一人可携带为止。至于炮身、托架、大架不可分解的，只能设法搬运。当夜苦思，想起祖母去世时，棺木是由龙杠捆着抬上山的。第二日即先估计不可分解件的重量，确定好搬运器材的长短、粗细、尺寸、式样，并制成图纸，再由特务长及队长去依照图纸定制。半个月后所订购搬运器材皆已齐备，官兵火炮分解接合技术亦已熟练。第二个月练习搬运，先作短距离搬运练习，熟习后即接合火炮实弹射击，考验火炮精密度有无影响，射击结果显示并无影响。

前后一个半月，完成一切作战准备，即由我团呈报炮兵指挥部。三日后，指挥部命令我率本连由基地建始县，向长江旁马东县开拔，经数日行程，始抵达巴东六松坡，当我率连队拉炮上到六松坡上，即见一身材高大、服装整齐，骑在马上（在战地很不易见）的军官向我大声问，你是哪个部队的，我答炮六团。后来才知他是江防炮兵指挥官、重一团的王团长，他说，江边轮船已升火待发，你快将部队集合上船，沿途注意空袭，三斗坪有人接你。我即率部登船，数小时后船抵宜昌县三斗坪小镇，船一靠岸，三十军一三一师师长率一位团长、两位营长在码头相迎。他们告诉我，这道路是临时铺的，不适合拉炮，他们的部队在山下休息，等着协助我抬炮上山。我即下令下船，骡马配套拉炮至山下，行进中二位营长得知我是黄埔十四期，连说他们是十三期的，他们两营正在山下防区，保护我连安全，请我放心，他们一定会死守该阵地。我听后深为感动，当即言谢。行至山下，再将火炮分解捆绑，由步兵一个营兵力搬运一门火炮上山，即忙着选择阵地观测所、接合火炮、构筑工事，作战斗前的各种准备，忙了三四天始近完成。岂知第五日即有两架日机飞临宜昌上空，于机场上空盘旋，我下令火炮准备，标定机场射击，日机盘旋数周，即行降落，人员尚未下机，见炮弹已在机场爆炸，即仓惶起飞，向东飞去。我下令停止射击，继续监视机场。三日后又来了四架日机，飞临城西北诸山侦察，亦至南岸山上上空侦察，投下两三枚炮弹，未能伤及我方。我见高度甚高，示意监视准备，不与理会，敌机未发现我动静，半小时后向东飞去。我连终日监视天空及机场，又过两日飞来八架日机，在我上空两万米附近盘旋，我即下令以空炸信管准备战斗，日机渐渐下降于一万米以下，向我高谷岭投弹。我即以四方山火炮向敌机射击，敌机即飞四方山轰炸，我又以高谷岭火炮向敌机射击，敌机见我炮弹可空炸，亦不敢低空扫射，只能高空投弹，未命中我火炮人员。我则以两山火炮相互掩护对空急战。一小时后，日机因油料所限，东飞逃去。我则补充弹药，随时准备应战，前三个月敌机时常前来急战一小时左右即逃去。敌机欲以宜昌机场为补给站，轰炸我陪都指挥中心的美梦，终被我火炮打破，我陪都空袭次数亦随之减少。

至民国三十三（1944）年敌机甚少来与我战斗，可能因飞虎队来我中国战区作战的关系，至民国三十四（1945）年，日机根本不来宜昌，陪都亦无空袭，至8月14日晚，由收音机听到日本已无条件投降。我们欢喜若狂，彻夜未眠，于15日早即带干部及传令兵携带随身武器下山，向宜昌城前进。至

城门口，日本卫兵见我们突至，甚为惊奇，立正向我们行礼，并将我们迎入城内。我们在城内巡视一周后出城，日军列队向我们敬礼相送。这总算让我出了一口恶气，记得我十二三岁时，当时武汉盛行玩七人制小皮球，有一次我随队去江湾打小皮球，返回时经过日租界，见一公园内花草树木甚多，亦甚整洁，我们准备进去玩，岂知走到公园门口，见到门旁挂一木牌，上写“中国人与狗不准入内”，当时我们几个小朋友气得要死，扭头就走，并下定决心，将来长大，一定要与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故于民国二十六（1937）年，我放弃了银行工作，去考军校参加抗日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