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1800-1990年西班牙经济现代化

侯燕婷

（安徽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 江苏 安徽 235000）

西班牙经济史学家关于现代化最常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与整个现代化的欧洲相比，西班牙经济如此落后？政治学家和历史学家也在不同程度上问着同样的问题。

图1.1 1800—1900西班牙全国人均收入（单位：比塞塔(1)）

图1.2 六国年人均收入占英、法年人均收入总和的百分比

通过仔细观察图1.1和1.2的数值，你会发现西班牙的经济在19世纪处于停滞状态，且与当时整个欧洲相比都是落后的。但20世纪西班牙经济却快速复苏和增长。同时，从表格中我们也发现意大利和葡萄牙的经济发展模式与西班牙很相似。这使我不禁会想，是否所有能解释西班牙经济发展态势的原因，都能够在意、葡发展态势中得到检验。Pollard提出异议，他认为我们如果能以地方区域为立脚点而不是站在国家的高度，可以更好得认识欧洲工业化的模式。[1]p34

图1.2以英法人均收入为抽象标准将欧洲六国的经济发展情况进行了比较。相对于英、法，西班牙经济在19世纪前50年呈急速下降态势，并且接下来的50年基本保持此态势不变。在20世纪前30多年开始复苏，但是在1930—1950年又开始下降，1950年之后再次复苏。对于这种经济发展态势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呢？

一、文化和自然条件与欧洲经济

在下面的论述中我们暂且将把欧洲这种在19世纪相对迟缓，而20世纪后50年快速增长的经济模式叫做“拉丁模式”。

有两个因素可以同时解释西、意、葡的经济发展史：他们的文化和自然条件。西南欧的文化至少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他们的文化有很多方面承袭了古罗马，从语言、宗教到法律体系都有所表现。自然环境方面，尤其是农业，受地中海盆地影响很大。几个世纪以来，它决定了这几个国家收割技术的选择，甚至是土地的形状，当然也决定了这里人们的饮食模式。

任何人类社会的发展都要归因于两个相互影响的因素：适合人类居住的自然条件和当地的主要技术。事实上，在中世纪和现代早期，北欧大多数农业技术革新已经很好地适应了当地农业情况和土地情况：从深耕犁的革新到各种各样的耕作、养殖技术的革新。西南欧除了少数地区以外，大多地区仍采用像古罗马帝国时期的那种耕作方式，用浅耕犁犁开沙土，然后在两块土地上轮流耕种谷物。而这种农业耕作方式更适用于北欧潮湿、厚重、富饶的土地。这些是北欧和西南欧收入、生活水平有差距的极重要的原因。这种差距在19世纪则越来越明显。

农业在经济现代化过程早期的重要作用显而易见。那些在19世纪引进了农业技术革新的国家都因此成功搭上了经济现代化的末班车（如德国、丹麦），然而那些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实行农业技术革新的国家，仍然比较落后，如上文所提到的这些“拉丁国家”。

相对于意大利和葡萄牙，西班牙自然条件对现代化的干扰非常严重。大面积的城市、干燥的气候、因中心高原的海拔而变得昂贵的运输费用阻碍了人们在生产活动中充分利用资源。农业低产使西班牙人的饮食到20世纪都只能基本维持生存。农产量低的地区无法积极地去充当产品市场，无法为首都提供现代化所需的一切资源，并且由农业低产带来的这些地区的高死亡率和低出生率，致使它们也无法为城市输出劳动力。相对于北欧一些国家，如18世纪中期以后的英国，整个19世纪，西班牙的城市化水平都很低。

在农业生产增长的初级阶段会带来大量的对外出口流通。尽管西班牙农业有点落后，但不可否认，它出口的物品多为农产品，直至19世纪以后矿石才成为重要出口品。但是，由于出口总额在经济中所占的份额相对来说仍然很小，所以农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较小。

图1.3 欧洲五国文盲率

毫无疑问，文化因素没有统一的标准，但一些用于测量和比较的参数是经得起检验的。表1.3反映出五个欧洲国家的文盲率变化情况。从表中可以看出拉丁国家有文化的人的比重比其他大多数欧洲国家低。例如，1900年左右，意大利和西班牙有50%左右的成年人不认识字（更不用说写字了）。但发达国家中文化人最少的国家比利时，不识字的成年人也不到人口总数的五分之一。

在这些数字的帮助下，欧洲文化和经济发展间的关系就不言自明了。Sandberg，L.G在1982年他所写的一篇文章说，如果我们将这些欧洲国家1850年的文化人比率排列一下，会发现这些曲线几乎与这些国家1950年的人均收入水平变化相一致。[2]p26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对于经济发展来说文化水平是一个长期的影响。

二、影响经济复苏的相关因素

自然因素和文化因素解释了经济滞后的原因，我们还需要解释为什么20世纪西班牙的经济有所复苏。

很明显，人们需被城市工商业从仅使其能够维持温饱的旧农业中拉出来，被衰败的生活状态推出旧农业。我认为促使人们发生这种改变的主要因素来自于推的方面。这股推力是从美、俄进口的大量便宜谷物使欧洲的农产品价格下跌，导致农民不得不离开土地。日益加剧的海内外农业竞争不可避免地导致拉丁国家经济现代化。这种日益加剧的趋势主要表现两方面：第一，人员从农业向其他更有生产力的行业流动，如工业；第二，人员或其他资源从生产力比较低到生产力比较高的农业生产领域流动，即从谷类、豆类生产向制酒业、蔬菜业流动，因为这些行业更能适应地中海周边土地情况，人均收入比较高，在北欧也更有市场。由于这种人员流动有利于为城市化提供廉价劳动力，有助于通过对外移民的汇款为引进技术提供资金，所以它对经济现代化贡献很大。

20世纪中期时，意大利、西班牙的教育已经达到普遍水平，尽管文盲数量仍然很多，中等教育和大学教育仍呈现出很多的问题，但以那时这两个国家的收入水平来说，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十岁及十岁以上人口受教育的比率1860年是27%，1900年达到45%，1930年73%，1960年86%，1981年94%。初等教育受教育的登记人数在19世纪晚期特别是在20世纪初不断增长，但中等教育和大学教育受教育的登记人数在20世纪后半期之前都不迅速。大学与技校学生数在1930—1940年间有所减少（无疑是由于世界大战），但是人数在1960—1970年间翻了一番，在下一个十年间又翻了一番。

三、工业化进程

西班牙的工业化是否是由关税保护带来的？传统观点认为：关税保护带来了工业化并且这种工业化在世纪之交汹涌澎湃。然而，我认为工业化进程并没有在世纪之交出现格外汹涌的态势。工业化进程从19世纪中期至20世纪20年代一直呈稳定增长状态。虽然后来工业化速度增加，但20世纪30年代由于世界大战和经济危机迅速下降，并且在整个40年代速度都很慢，直到1974年才开始加速发展。

在20世纪西班牙历史中，工业多样化和快速增长，仍是主要现象。19世纪进口的所有工业中只有两样现代工业：采矿业和纺织业，他们是大部分产自加泰隆尼亚的棉花和羊毛。采矿业分布比较分散，在沿海地区占优势。西班牙矿石资源很丰富且种类多样，铁、黄铜、铅、锌和汞需求量最大。索莫罗斯特罗海滩靠近毕尔巴鄂市的铁，里奥廷托公司的靠近韦尔瓦市的黄铜，阿吉拉斯港口靠近穆尔西亚市的铅。但是汞除外，它是以金属制品的形式对外出口的，而它高昂的单位价格使我们认为花运费把它从内陆的阿尔马登运出非常值得。不像纺织品那样被地方小企业掌握，矿石资源被很多跨国公司掌握，其中最出名的当数里奥廷托公司和塔西斯公司。[3]p5619世纪90年代西班牙矿石出口最多的时候，冶金工业情况却截然相反。而20世纪由于西班牙矿石贮藏量的减少，冶金业有所扩大发展。

西班牙工业发展顺应了Walther Hoffmann1968年在论文中的预测。他写道：1900年之前，消费性产业很强大，占整个工业出口数的2/3。但从1900年开始，这个比重逐渐下降，在20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60年代快速工业化的时候，下降得非常迅速。[4]p117矿石出口量在1955年超过农业出口量，之前矿石业大量短缺的劳动力在20世纪60年代大量增加并且超过农业劳动力。

西班牙工业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它是在坚实的贸易保护主义(2)臂膀中成长的。这让我们很疑惑，是不是贸易保护主义会带来工业发展。

四、第三产业和政府的角色

我们使用“经济现代化”一词，而不用“工业化”一词的原因是众所周知的。在经济发展的最后阶段，第三产业成为了雇佣劳动力最多的产业和出口产品的源头。西班牙新兴服务行业之一就是旅游业，它是一种混合经济，从1960年开始突然繁荣起来，包括与旅游相关的很多行业，如酒店预订和食品行业。这两个行业在服务业中是使用劳动力最多的。

从很早开始，西班牙多山的地形就给运输业造成了阻碍。19世纪后半期细长的铁路网的建造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障碍。而20世纪铁路运输的局限性刺激了公路和汽车运输业的发展。没过多久，与法、德有些国家相比，汽车运输不管是在公共交通方面，还是货物运输方面都超过了铁路运输业，在交通运输领域比铁路运输占据了更大比例。

政府对经济发展有很深的影响力。从15世纪末费迪南、伊莎贝拉在位时开始，西班牙政府就开始干预经济。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一书中对此现象进行了描述和批判。[5]p667-668

西班牙却因这一模式而在现代被称赞。关于这种政策好坏与否，有时候结论下的太早了。这种政策的一个结果就是使外贸在国家收入中所占的比重非常小，以1950年为例，进口加出口额只占全部国家生产总值（GNP）的不到5%。为了防止闭关锁国体制出现，西班牙从1959年开始实行一种稳定的计划，包括货币贬值和适当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这一计划带来了经济的繁荣和外贸值的增长（1985年外贸值达到了GNP的30%）。

综上所述，尽管我们不知道西班牙是否已经从19世纪经济低谷中走出，什么时候才能走出，但是它的经济增长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都是不可否认的。

关于西班牙工业化，我们初步得出以下结论：1.国家投入的物质，特别是对实际可用的技术方面的投入的多少，对经济现代化的步伐和模式有极重要的影响。2.由于文化和历史因素可以世代影响人类，因此它对经济现代化来说具有战略性意义。3.国际贸易只是西班牙经济增长的一个不重要的因素，贸易保护主义和闭关自守的尝试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经济增长。4.西班牙现代史中经济和政治因素的相互作用非常明显：经济倒退或者经济方面的变化一般都伴随潜在的或已经发生的战争。在大多数欧洲国家，当经济发展比较完善的时候，坚实的民主将发挥根本性作用。

注释：

（1）比塞塔是西班牙历史上的主权货币，由西班牙中央银行一一西班牙银行发行。

（2）贸易保护主义，是指在对外贸易中实行限制进口以保护本国商品在国内市场免受外国商品竞争，并向本国商品提供各种优惠以增强其国际竞争力的主张和政策。在限制进口方面，主要是采取关税壁垒和非关税壁垒两种措施。前者主要是通过征收高额进口关税阻止外国商品的大量进口；后者则包括采取进口许可证制、进口配额制等一系列非关税措施来限制外国商品自由进口。

[1]Pollard. Peaceful conquests: The industrialization of Europe，1760-1970[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2:34.

[2]Sandberg，L.G. Ignorance，poverty and economic backwardness in the early stages of European industrialization: variations on Alexander Gerschenkron's Grand Theme[J].Fournal of European Economic History，1982，12(5):26.

[3]Checkland，S.G. The mines of Tharsis，Roman，French and British enterprise in Spain[D].London: George Allen & Unwin， 1967:56.

[4]Hoffmann，Walther G. The Growth of industrial economies [M].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68:117.

[5]亚当·斯密.杨敬年，译.国富论[M].陕西：陕西人民出版社，2006：667-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