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兆源先生的散文世界

2013-11-16 20:33辽宁
辽河 2013年2期
关键词:亲情散文文化

辽宁/雁 翎

吴兆源先生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前二十年广种薄收,小说、诗歌、散文、评论,样样都写,到了八十年代则突出主项,专攻散文,果然成绩斐然。继《杏园春秋》、《荷园梅舍》之后,又推出一部力作《竹园微雨》。三部系列散文,以独具的乡土特色和审美价值为自己的创作生涯树立起三座丰碑。吴兆源先生退休后,走进《芦荻》期刊,担任文学编辑,十五年间未曾稍歇,在看稿、收稿等编务之余,坚持创作,本书所收入的作品大多是在此间完成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令人感佩。

这部《竹园微雨》有对乡村生活的回忆,对时代变迁的描写,因为工作需要更多了一份对《芦荻》期刊的思考以及对当前文艺创作问题的理论探讨。他的创新思维如井喷般开阔与汹涌,他的颇具见地的雄辩的论证令人信服。面对这位精神饱满、活力四射、文学步履与时俱进常健常新的兄长,我不由生出一种追随之犹恐不及的惶恐。而这部作品充满哲学意蕴的特点又使我看到他散文创作的品质与境界在延续中新的增长,由衷的欣喜。

我喜欢吴兆源先生的散文。在谎言、假话、虚伪、矫情,噪音乱耳;模仿、抄袭、鱼龙混杂;真实离人们越来越远的情况下,吴兆源先生的散文如同“春风风人,夏雨雨人”清新湿润,滋养心灵,增长智慧,他的真情实感、真知灼见把人们带到更高的境界和更新的天地中去。

亲情、乡情是吴兆源先生散文的根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他写父母,写子女,写族中长辈乃至“乡亲”、“屯亲”。作者观察纤细,感受深刻,内心丰富,思亲念故之情溢满心怀,无渲染,无夸张,朴实诚恳,娓娓道来。《留》是写母亲善良悲悯情怀的,构思巧妙,手法新颖,是一篇经典之作。抓住几个真实生动的生活细节,以“爱心”为红线,巧妙地结构成“形散神不散”的艺术画面,将人物的性格,道德情感,精神境界真切地披露给读者,有限的篇幅留下了无限的回味。

在人心日益浮躁、功利,人情社会逐渐坚硬而冷漠的时候,吴兆源先生的亲情散文让我们重新回归到人性中最温柔,最温暖的地方,在行善尽孝,感恩报德的熏陶中得到心灵的慰藉、净化。

吴兆源先生对亲情的体验,无论是父母对子女的慈爱,还是子女对父母的孝顺;无论是“正哺”,还是“反哺”,都是他对慈孝文化的深切感悟和有力弘扬。孝敬父母,懂得感恩,是对下一代进行传统教育的切入点。慈孝文化是建立在血缘与亲情基础上的道德情感,是人类道德文化最本真的部分。“百善孝为先”,人们对慈孝伦理的感觉最直接,也最为强烈,容易引发人们心理和情感方面的共鸣,这正是吴兆源先生散文思想和艺术魅力之所在。

亲情常常和故乡紧密相连,故乡情怀同亲情一样融入作家的生命。吴兆源先生写乡村山川土地,农事劳作,风土人情,传说习俗等等,寄托着他对故乡的深情与眷恋。《忘不了我家的葱蘸酱》是一篇代表性作品,祖辈相传的饮食习惯终生难忘,吃出的是乡情,是亲情。在《蒲公英的味道》一文中,有这样一段精彩的描写,作者久居城市却怀念乡村生活,春天买蒲公英尝鲜,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小时候我吃的蒲公英,是母亲从野外给我挖来的;成家后我吃的蒲公英是妻子从野外给我挖来的;年老后我吃的蒲公英是女儿和学生们给我挖来的,她们精心地选择,细心地洗涤,就自然有一种和谐的香味。”“此情无计可消除”,吴兆源先生对亲人和故乡的认识和理解是发自肺腑的亲和爱,是“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的依恋。亲情、乡情已融入作家的精神与血液里,乡村生活已成为他的一种方式,一种习惯,一种情结。

一个人当位置上移时能做到眼睛下移,表现出的是一种本真情怀。吴兆源先生“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的“乡村情结”正是他对人生本色的坚守。“不忘本”是一种可贵品格。

书香气息与人格精神是吴兆源先生散文的魂魄。吴兆源先生是一位学者型作家,读他的散文,一个直观感觉是文化含量高,学识渊博,古典文学、历史知识尤为丰富。如《食笋记》,写的是自家学着吃笋的过程,作者从唐代的白居易、宋代的苏东坡、清代李渔直至今人的烧制、吃法一一道来,知识、趣味尽在其中,生动活泼,妙趣横生,本是一篇散文小品,却是大家手笔。像这类以说明为主的文字,倘无这些史料的支撑,仅拘泥于事情本身很可能流于繁琐的流程介绍,不仅内容干瘪枯燥,也势必偏离了文学的基本属性。

再如,他给《芦荻》作者及文学社的冠名,如“咏絮才”、“三境”、“荷韵”等,无不具有文学内涵、古典韵味,可以看出吴兆源先生的深厚学养与治学功夫。吴兆源先生知识丰富,博闻强记,善于“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似信手拈来,将历史典故、文人趣事、名言警句等穿插运用在自己的作品中,水乳交融,成为自己散文语言的有机组成部分。他的散文因其镕古烁今,旁征博引而倍添文采,也因此多了一个知识性、趣味性特点。

吴兆源先生的知识、学问来源于他的苦读和燕子衔泥式的积累。他认为“书是众香之首,如果说,谷类是物质食粮的基础,那么,人类的精神食粮之首,就是书籍了。”(《三园记历》)他说,读书“已变成我的生活方式了,好比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精气神。”(《书桌》)对此,他的学生关天和在《三卷与六书》一文中有专门介绍。“三卷释已传,六书诠人生”,吴兆源先生的一生注定是和书打交道的一生。

读书,不仅充实了头脑,也锻造了人格。中国传统文化中,梅兰竹菊荷等历来被视为高洁无染、超凡脱俗的人格象征。晋代陶渊明爱菊;北宋林逋爱梅、苏东坡爱竹;明代周敦颐爱莲;吴兆源先生则对“竹”情有独钟。关天和在《与竹有缘》一文中的生动描写,让我们看到,吴兆源先生的家居就是一片“竹园”,老夫妻就生活在“日出有清阴,月照有清影,风来有清声,雨来有清韵”的“竹境”中,其雅士之风,见于里表。苏东坡诗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使人俗”,竹有安闲、淡定、超然、潇洒的气质与风度,其虚心有节,本真本色的品格备受赞赏。吴兆源先生爱竹,正是他的这一修身境界和道德人品的寄托。

他在《我的散文情结》一文中有过自我剖白,表明对“真我”的崇尚和对“自由散淡”的追求,这是“竹情”在他日常行为和精神世界的具体化。所谓“真我”,就是本性天然,不拘于俗,真实、真诚、真面、真心的呈现。所谓“自由、散淡”,就是摆脱世俗制约、名利萦扰之后获得的清心寡欲,超然物外的精神状态,既无苏东坡“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遗憾,也没有李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忧愤,古人把这种淡定潇洒称之为“抱朴守真”,“抱朴守真”是人的精神品格、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试想,如果人们能挣脱世俗的枷锁,不争名逐利,不弄虚作假,都恢复到人类善良的本性,一个和谐社会的建立离我们还会远吗?

吴兆源先生的“竹情”不仅寄寓了他的人格精神,也寄寓了他的一种社会理想。

本书第三部分,是作者个人角色转换之后作为文学编辑对文学期刊《芦荻》创建与发展的回顾与思考,它记录了《芦荻》十五年行程的光辉足迹,书写了老边区文学创作与人才成长的光荣历史,对研究当代老边文学,进一步推动老边文学的繁荣发展具有史料价值和建设性意义。

其中,探讨“营东新城”与《芦荻》关系的三个梦”;记叙《芦荻》人才成长思考队伍建设的四个“游园”;谈创作质量问题的“五个尊”及研究作品、生活、人品关系的“五个还原”,在实事求是地呈现老边区文学创作原生态的同时,也对当下一些文艺问题进行了理论探讨,彰显了作者的创新思维和求索精神。

“营东新城”的出现是老边区的新生事物,吴兆源先生以高度的政治敏感,以《营东新城是<芦荻>的梦》为题,连续写了三篇文章,对文化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中的重要地位、作用进行了有益探讨。

胡锦涛同志在“七一”讲话中提出,我们发展文化要着眼于提高民族素质和塑造高尚人格,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提法。文化既不能像计划经济时代那样做政治的工具,也不能像市场经济下出现的低俗文化那样成为经济的附属,它的重要功能和作用是引领社会,教育人民,推动发展。”

吴兆源先生在《营东新城是<芦荻>的梦》三篇文章中,理论联系实际阐述了文化与经济的关系。他指出:“从辩证的观点来看,由乡村生活转变到城市生活的老边人是要有一个相应、顺应、适应的过程的。而这一生活方式的转变,文化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营东新城是<芦荻>的梦》之二)这既指出了文化工作者面临的新的任务,也为“营东新城”的开发建设提出了课题,这就是如何让百姓在共享经济发展成果的同时,也能分享到文化发展的公共利益。文化是一个地区独有的城市表情,这种表情不仅表现在地标建设的硬件里,更表现在文化气场的营造和内涵里,让百姓在宜居之中怡然自得,必须发挥文化的力量。吴兆源先生的三个“梦”充分表现他的高度的“文化自觉”。

真情和哲蕴浑然一体,生活与感悟水乳交融,哲思理趣构成吴兆源先生散文的一大特色。读他的散文常能读出一种哲理意味,这种哲理意味即古人所说的“理趣”,它不是抽象枯燥的讲大道理进行哲学说教,而是从生活出发,将生活中的感受升华为哲理,是文、情、理的结合。这种哲思给予读者的不仅是艺术感染,更是一种智慧的启迪。《一张报纸和一杯茶的幸福》写的是作者的幸福观,也是他的人生哲学。作者谈幸福不是从抽象的道理出发,那样写就是一篇论文了。他从看报、喝茶中得到感悟进而升华为哲理。“一杯茶即是我的自然家园,一张报纸即是我的精神家园。”在这两个“家园”中生活就是幸福。文章的哲思理趣,耐人寻味。

作者还善于通过归纳概括对不同的事物进行条分缕析,在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的相互作用下抽象出一种认识,一种观点,一种可供公用的文化资源。在《迁居记》中,作者对亲情、爱情、友情、自然情的区分、概括,既是对事物本质的提炼,又是对生活感悟的升华,哲思深入,理趣盎然。在《我的散文情结》中,对小说、诗歌、评论、散文在创作主体上的差异用“假我”、“美我”、“大我”、“真我”概括,可说是别出心裁,独得异趣。

还有一点需要提及的是吴兆源先生的散文创作方法的特色,就是他创作的系列性和融合性:如“三梦”、“四游园”、“五碑记”、“六狗趣”等等。系列性即一题多篇,如诗歌创作中的组诗;综合性,就是把游记、手记、随笔、评论、赏析,多种文体融于一起。对散文新文体的创作做了一些有益的尝试和探索。

吴兆源先生在《芦荻》期刊已工作了十五年之久,是担纲领衔的人,是执牛耳者。他德高望重,享有盛誉,被尊称为“吴老”。他是在老边这块土地上播撒文学良种的人;是老边这块文学处女地垦荒人、开拓者;是穷其一生矢志不渝地坚守文学阵地和精神家园的人。他是作家、园丁、伯乐,是文学青年的良师益友。

吴兆源先生,写作品严肃、恭谨、勤奋;当编辑敬业、精思、力行。他的资历,他的成就,他的贡献,堪称老边区文学泰斗,当之无愧的营口文化名人。

祝吴兆源先生文昌寿永,活力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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