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

2013-11-16 05:59于厚广
海燕 2013年4期
关键词:同学老师

□于厚广

2012年8月21日,接到一信,心中惊喜。惊之许多年不写信了,也不曾收到过来信,这传统的交流方式竟没有“失传”;喜之看到信封上清秀洒脱的字体,就知道是谁写来的:王旭升老师,别来无恙?问好后,打开信,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能不高兴?

“家书抵万金”。风来兮!记忆之树,片片叶子哗哗响着。

先说说与母校的缘。

我记得教育学院只在八二级开设过几个本科班,到我入学时已是八五级,只开设中文、政治、化学等三个专科班。我入学前在长海县石城岛小学教过两年书,报考时选择中文专业,实属无奈。因为我最喜爱和擅长的数学专业,当年不招生;不错,我是偏重于理科的,但却不想做一个化学老师。中文、政治无可无不可了。正犹豫不决时,我所在乡镇中学的曲德福书记找到我,力劝我报考政治专业,理由是中学缺这门学科的老师云云。我问:“中文呢?”答曰:“不缺语文老师。”好了,我主意定了,就报中文吧。曲书记有所不知,我中师毕业以后,心就变大了,老家这狭小的天地已经装不下我的心了;若不是冒出这成人高考的机会,我原打算辞职参军的,母亲为此哭过好几场呢!

俗语有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我为没有选上数学专业很是安慰了自己一番。文革后恢复高考制度,由于高校资源有限,无法满足每个学生对专业的需求,往往在高考后有很多学生被调剂录取,所学非所愿。而教育学院情形稍有不同,它属于成人高校,学历教育的对象是中小学在职教师,途径是脱产学习或者在职函授。大部分同学是在中学教什么学科,入到学院就学什么专业,差不多都是所学即所愿。我因是教小学出身的,有选择专业的自由,却选不到自己最想学的专业,能不遗憾?

但是,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我的这个无奈的选择,现在想来,确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入学后才知道,中文系是我们学院最有分量的系。老师们大多是在文革中受过挫折,下放到中学教书,拨乱反正之后陆续回到或被选拔到高校教书。他们的知识素养源于文革前的大学教育,真金又经火炼;对于文革的反思激发了他们时不我待的责任感,敬业是他们身上共同的品德;多年的中学教学经历使他们对教育对象需要什么了然于胸,教法得心应手。坦率讲,为师者,未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生者,大多中人资质,基础欠佳。但是,当一群最懂得如何教书的人与一群最懂得如何学习的人碰在一起,教与学的关系往往就能呈现出最佳的互动状态,甚至产生出创造的火花。这样的风景惟有教育学院有,在其他许多高校是难得一见的。给我们代课的辽宁师范大学教授陈学法(系里教教法课的李牧老师在组织八二级本科班学生实习时不慎摔伤了腿,我们的教法课就只能请外校老师代授了)有所比较,感触很深,他把我们的作业都带走,作为教学资料用。这过程不断被结果所证实。两年的时间,由于地处甘井子海茂村,依山傍海,远离市区,逛街的机会几近于无。我和我的同学们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心无旁骛地用在了学业上,收获自然很大。正所谓入者,土也;出者,器也。我的许多同学毕业后成为了骨干教师或者走上了领导岗位。至于本科班学长们,出息在我们之上,自不待言。我个人的收获是,培养了此后终其一生对文学的爱好。这由理到文的兴趣转变,为我的人生涂上了一层人文底色,它使我在困厄之时,心灵是高贵的,精神是富有的。回看走过的路,不能不说,人生轨迹的重大改变也是源于这次求学的经历。让我发自肺腑地说一声:感谢你,母校!

至于与母校老师们的缘,那就更深了。我无法忘记那些曾经给过我深刻影响的老师们。他们每个人都值得我大书特书的。教与学的花絮真多啊!

李彧老师,我们的系主任,高高的个子,黧黑的皮肤,脸庞雕塑一般,轮廓清晰,五官立体分明,长得很中国,很男人。他的文学概论课,本科班、函授班学员好评如潮,对其印象早就先入为主烙在我们心里。怀着一种期待,到了第二年,他才“千呼万唤始出来”。有同学形容他讲课魅力四射,有的则形容醍醐灌顶,或者高屋建瓴。对比下来,我们一入学就开始教我们现代汉语的青年教师欧阳青尼可就反差大了,青尼老师上课可谓“犹抱琵琶半遮面”,前进帽永远戴着,连鬓胡子永远留着,眼睛永远望着窗外,指间永远夹着烟卷,一支抽完另一支立刻对接上,嘴里永远飘出缕缕烟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男中音,一贯到底。若干年后,他和爱人张玲老师一起创作的《阳光地带》《问问你的心》等多部电视连续剧陆续在央视黄金时段或地方台热播,正是声名鹊起之时,他来到长海。我见他除了不再戴帽子,露出些许秃顶,一任着意留起的一头潇洒的长发披拂而下,几近于垂肩,连鬓胡子更长了,其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依然是那么平和低调,蔼然可亲。我把一些有关他当年的花絮说给他听,奇怪的是他竟像听笑话似的,不觉得是在说自己。但是,我要说,他当年尽管比他的许多学生还要年轻,但肚子里有货,知识是很扎实的,一节节课听下来,“字词句章语修逻”,“大珠小珠落玉盘”,我们的收获还是蛮多的。加上他板书字写得十分漂亮,为人又很谦和,所以没有同学为难他,他赢得的尊重一点不比别人少。我至今还记得他教给我们十三辙的口诀:月下一哨兵,镇守在山岗,多威武。我和刘吉庆同桌,高永伟、姜廷邦在后座,我们四个人一起也编了一个顺口溜:发言人中,有一江苏来(者),要回斜坡。我们这个顺口溜是在十三辙中各取一字(或同音字),这样就更容易记住每个辙:发花辙、言前辙、人辰辙……在那堂课上,青尼老师奇怪我们怎么记得那么快,我们把我们的秘诀告诉他,他开心得咧开胡子笑了。我们实在是亦师亦友啊!说李彧的事,就早早想到了青尼老师,可见我们对他的感情。他英年早逝,令人惋惜不已!青尼像是个研究生在给我们讲课,听着总觉得不够解渴;相比之下,李彧就像是博士生导师来给我们上课,在我看来犹如病急用了猛药,也未见得对症。李彧是满肚子经典的人,我当初对他授课的印象是以经典解读经典。至于接受多少,还有待于看每个人的消化吸收能力。我至今耳际还萦绕着他讲课时高低起伏的声音。有时他语速很快,声若洪钟,声音仿佛穿过激流险滩,越涧而下;但更多时候,那声音是在低音区里循环往复,好像进入到了开阔的湖面上,清风拂水,低下去,低下去,轻若游丝,似乎要低到没有,但分明又能让你听得见,这时的教室里便静得很,似乎人人都在屏住呼吸。忽而,一阵旋风刮过,平静的湖面顿起波澜,一股清流似乎找到一个突破口,破堤而出,一发而不可收,——那是他的声音又发生变化了,变得急促亮堂起来。伴着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我们听完了他一个学期的课,并且顺利通过了考试。没有人对他有负面评价,似乎他本来就是有定评的人。对其说三道四只能说明自己肤浅。我在听他授课时每每有“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之慨,但考过试之后,便把所学理论差不多都还给他了。我那时固执地相信清人张问陶在《论文》中所言:“文章体制本天生,模宋规唐徒自苦。”所以对文艺理论兴趣不高。这导致我对写作课上讲的文章作法之类腹诽颇多,虽然王培铎老师在影视文学方面很有研究,讲“悬念”之法已然是专家,但我总是不得要领。他也很公道,对我的每次习作都给了应该给的分数。文学概论课上最大的收获是,我又从理论上强化了对文学的热爱,似乎真的就是“经国之大事,不朽之伟业”。这热爱的表现就是我在学习之外多担负了一份工作,从毕业离校的学长都兴瑜手里接下主编《浅流》的任务,与徐进共同担纲,得周新琦、李明、姜末等编委大力支持,使这个学生刊物没有在我们读书期间断流。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个反思的时代,国内文学特别兴盛。大学校园里,文青就是一景,更不缺乏看风景的。全国的大学差不多都有学生社团,学生刊物。这刊物差不多也在传递着各自大学的精神,大学的文化,张扬着大学生的个性,大学生的尊严。学长都兴瑜或许就是这么看的,所以在离校之际再三嘱咐我:贵在坚持,要坚持把《浅流》办下去!我作了承诺,为一个然诺在此后一年里自己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系里的老师们大多是文学社的指导老师,很支持我们的工作。我接手后即着手办新的一期《浅流》,组稿时,李牧老师为我的习作提出了修改意见,王旭升老师还为我的一篇散文写了短评。刊印时,印刷厂的一位同志让我作经手人签字,我颇有些犹豫,他笑笑说:“没关系,系主任会给你结算的。”我忘记每出一期印刷费是多少了,隐约记得在当时看来很不菲,怕找麻烦,但其实没有麻烦。李彧主任对我的信任令我至今回想起来还是感动不已。不特此也。毕业前夕,我想给担任编委的同学们各发一件纪念品,找到李彧主任,他二话没说,就让财会人员给了我一张支票。问我:“70元,够吗?”我说:“够了!”我拿了支票到商场柜台前,犯愁了。要给几个人买东西心里有个数量,买什么东西却怎么比量也不合适。又是第一次用支票,心里慌张着,不会用。最后还是女售货员帮我搭配着买了若干本影集,记得正好花掉70元。多花或者少花在我看来都不对。此后记得文学社又搞过一次活动,活动后我邀请李彧、王旭升老师与编辑部的同学一起合了影,连同影集,就都成为我们日后珍贵的纪念了。

做这些工作,在我当年看来,是在尽一份责任。今天想来,最大的奖掖是李彧主任的一句话:“你和我一样,面冷心热!”

他这是在评价我,也是自我评价。我觉得用来评价他自己更准确。中文系是大系,他处处表现得像个兄长,严以律己,足以立威于人;宽以待人,又不失之于散漫。中文系管理得好,得益于他丰富的管理经验,得益于他对人际关系的深刻体察,得益于他热心助人形成的个人魅力。系里有个女教师初玉省,教我们现代文学,三十好几了还没有谈婚论嫁,李彧竟发动我们同学帮初老师物色对象,自然是无果而终。你想,初老师冰清玉洁,气质高雅,我们这些大多来自农村的同学,视野所及,哪里有人配得上她!李彧对此似乎也认同,摇摇头,作无可奈何状。若干年后,我在长海接待部分中文系的老师们时,初玉省老师领着读小学的女儿也在其列。我坐在沙滩上,看着她的女儿在水里像一条鳗鱼一样游来游去,心想:她终于心有所归了,并且美丽的生命有了延续。当年为她婚事着急的师生们,看到此情此景,该有多么欣慰!

李彧说我的心是热的,这话听起来很受用,但未必确实。准确地说,我是那种有职业操守的人,一旦赋予了角色,就会很投入,很尽责。回看来路,一以贯之。欧阳青尼老师当年说:“认真学,是自己的事;给多少分,是老师的事。”这种达观的心态,我在校读书时没有,毕业后逐渐形成了。多年来,我重视做好当下的事,但问耕耘,不问收获,职场中一步步走着,倒也顺利,并不觉得有谁亏待了自己。这种做事认真的态度,要是非要找个师承关系的话,我的同学都会说,那就得首推王旭升老师。

每周都有一天,辅导员宁若兰老师不用点名,这一天没有哪个同学敢无故缺课的,因为王旭升老师要来上现代文学课。对于“鲁郭茅巴老曹”你听进去多少那是你的悟性,他不较真你的悟性,他在意的是学习要“强化过程,淡化结果”。缺课多了的,考及格也不会给及格的;学习态度不认真,对知识没有敬畏之心的,也可能会不及格;这门课,他考虑可能会设一个不及格的比例,允许补考一次。看看,够意思了吧!他的授课也是认真的,备课很充分,讲课不用看讲义,板书讲究艺术,绝不飞龙舞凤,这对于未来走上讲台的我们,就是潜移默化的“师范”:学高为师,身正是范,信焉!他一个人这样认真倒也罢了,偏偏是现代文学组的初玉省老师也一个标准要求我们,这可不苦了大家?几段学习下来,成绩加权平均,现代文学全班竟没有一人达到90分。我考了89分,全班最高分。但是,到了毕业前夕评选优秀毕业生,院里规定原则上每科必须都达到90分以上者允许参评,标准下来,全班哗然,竟没有一人够格。我的成绩是全班最好的,但现代文学和写作两科也还是没有达到优秀。辅导员宁若兰老师征求同学们意见,大家一致同意推荐我。提交系里研究时,我听说王旭升老师说了话,李彧肯定我实际写作能力是高的,于是,我成为了我那一届我们这个中文班里惟一的优秀毕业生。毕业典礼上,我上台领取了那个很小的荣誉证书,此后便藏进箱子里,任它守着一份寂寞。对这份荣誉,我总觉得含了些水分,一直以来羞于示人,羞于填进履历表中。

现代文学课之难得高分,并非因为考题偏难怪,而是因为考前不给范围。你若想争得一个好分数,除了课堂上要认真听课做笔记之外,课后还要广泛涉猎,深研文学史,深研作家作品;为了避免不及格,也得课内课外两兼顾,把握要点,记住精要,并适当拓宽。这严格要求的结果是练了王旭升老师积极倡导的“内功”,提高了我们的自学能力,受益在其后。参加工作以后,我之能够取得辽宁师范大学教育管理专业的自考本科文凭,能够自学完大连理工大学MBA研究生课程班的全部课程,能够在从事他人看来跨度很大的工作时有很好的适应性,不能不说得益于这种自学能力。

对待脱产学习的我们,这般认真可以理解,不想,对待那些在职学习的函授生也是如此,那就无怪乎人家说他王旭升苛刻了。毕业若干年后,再见到他时,他正给长海的中文函授班上课,学员大部分是小学教师,也有小部分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有一天,有几个在机关工作的学员请王旭升老师吃饭,邀我参加,并嘱我恳请老师对他们手下留情。席间,我看到我的老师全然没有了在讲台上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模样,听着大家讲着恭维话,客套话,扯淡话,一会儿起立,敬酒,一会儿坐下,他显得很被动,很不得劲。此时的他,似乎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但疲于应付,若有所失。这尴尬的场面结束后,我到他住宿的房间续话。进得门来,他像获得解放一般轻松起来:“这些学生不同于你们当年,我很不习惯于他们的做派,平时不努力,考前练‘外功’,心思没用对!”他的一番话,把我要为他们求情的话都堵了回去。唉,我的老师!我知道你下乡讲课有多么熬煎自己,失眠症总是在你换地方就寝时便找上你。人说这个病症专与那些虑事细,做事认真的人有缘。你何不调整一下自己做事的态度?何不放宽一些标准,早早结束每一次的授课之旅?我想到一位领导回忆自己年轻时老师(实际上是他的领导)对其谆谆教诲的事:在事业的大厦里你想做什么?答曰:一块砖(那个年代的标准答案)。为师者严肃纠正道:不对!要做钢筋,因为钢筋是少数派!我的老师啊,你没有说过那样微言大义的话,但你是用行动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甘为少数!甘为少数是要发挥突出作用的,甘为少数是要勇于担当的,甘为少数而不随波逐流,甘为少数而不哗众取宠,是需要培养相当自信的心性和耐得住寂寞的定力的。我的老师甘为之少数,其状态是严师出高徒,于此他可以说是始终如一,尽力而为了。而我,虽有天生的向师性,但是否在人生的积极方面时时做到甘为少数,只能说是“人在旅途”。

这样认真的老师不止王旭升一个,吴越、范垂长何尝不是?

吴越老师。一个风雪交加的上午,过了上课点,我从窗口望下去,才见穿着大衣,围着围脖的他缓步走在校门口(模糊记得他心脏不大好),便向全班报告:“吴老师像一座大山,缓缓地向前移动。”他抖掉身上的雪花,坐在讲台前,解释说:“车接晚了,所以来晚了。”然后开讲,讲到下课了还要多讲一会儿,大概必须完成这一次的授课时间吧。没有人逼,没有人监督,这样做也未必受欢迎,马虎一下也说得过去。但我回想:认真,怕也是那个年代的印记吧。有了这股认真劲,他才能走在当代文学的前沿,编写出一本又一本书……

范垂长老师。在先秦文学的悠悠古道上,他用类似私塾先生的教书方式教我们,背《诗经》,背《楚辞》,背《过秦论》……“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学好古文,活水在哪里?他的观点就是要背!而背,为师者,须常常检查;为生者,得时时温习,两者可不都是苦差事?现在想来,我这样一个之前偏向于理科思维的学生,后来能够形成较好的文学思维,于中最有力的,是背诵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特别是范垂长老师讲授的那段先秦文学作品。他之强调背诵,不是停留在提要求上,而是认认真真地抓落实!他的课前背诵计分的方法,使一人出声背诵,众人在心中温故,日积月累,熟读成诵的篇章多起来,大家似乎就变得“腹有诗书气自华”了。日后更是胸有点墨,学有本源,为文能用典,出口可成章。他随文解读的授课法,帮我打下了古汉语的基础,也培养了我欣赏古典文学的倾向。他的多鼓励,少批评,甚至是不批评的赏识教育方法,令我感慨,感慨于多大的人也是喜欢听表扬话的啊!同学诸君,可曾记得:“五分!五分的五分!”这样的声音,言犹在耳!我的书橱里,至今珍藏他的两卷讲义,前有于植元教授作序,翻开正文,如同又坐回原来的教室里,看他神采飞扬,听他娓娓道来:杨伯峻云云,杨树达云云……“兴者,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跟着他,我似乎曾走到文学的源头,我的文学素养,根在此!

啊!我的母校,我的老师们!我常常翘首远望,似乎在远处有一个高原,你们就活跃在那上面。是的,你在高原!你在高原!而我,心向往之。我多么想走上高原,像当年在课堂上一样,动情地诵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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