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季
长白山原始森林中合影(左起马季、胡平、胡冬林、高伟、彭程、孟英杰)
在经济高速发展,城市面貌发生巨大变化的今天,人们对古代建筑的怀念愈来愈强烈了。往低处说,它是城市的旅游资源;往高处论,它是民族文化的体现。对于建国后北京古代建筑存留的风风雨雨,陈年往事,人们始终记着一个人——梁思成先生。
梁思成先生曾经在《关于北京城墙存废问题的讨论》一文中写道:我们要记着,从前历史上易朝换代是一个统治者代替了另一个统治者,但一切主要的生产技术及文明的、艺术的创造,却总是从人民手中出来的;为生活便利和安心工作的城市工程也不是例外。简略说来,一二三四年元人的统治阶级灭了金人的统治阶级之后,焚毁了比今天北京小得多的中都(在今城西南)。到一二六七年,元世祖以中都东北郊琼华岛离宫(今北海)为他威权统治的基础核心,古今最美的皇宫之一,外面四围另筑了一周规模极大的,近乎正方形的大城;现在内城的东西两面就仍然是元代旧的城墙部位,北面在现在的北面城墙之北五里之处(土城至今尚存),南面则在今长安街线上。当时城的东南角就是现在尚存的、郭守敬所创建的观象台地点。那时所要的是强调皇宫的威仪,“面朝背市”的制度,即宫在南端,市在宫的北面的布局。当时运河以什刹海为终点,所以商业中心,即“市”的位置,便在钟鼓楼一带。
这些论证产生于五十年代,当时有很多声音表示赞同拆除那些“封建社会统治者保卫他们的势力的遗迹”。梁先生作为学者当然是有自己的观点的,只不过他的观点没有被政府部门视为金玉良言。梁先生的论证方式很儒雅,言辞极其平易,并无疾呼的口吻,却是严肃而诚恳的。他有知识分子的良知,却无官员的权力,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情。当然,有关部门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以梁先生为代表的知识分子的建议,保留了一批古代建筑,其中包括本文涉及的古楼和其他建筑。半个世纪过去了,改革开放的北京,因为这些历史遗存,赢得了世人赞叹的目光,并得到世界各民族的尊敬。
北京东城区地安门外大街上毗邻而居的鼓楼和钟楼,是元明清三代发出“北京时间”的地方。鼓楼在南,钟楼在北,一前一后坐落在古城中轴线的北端,与南面的景山遥相呼应,显示出帝都的非凡气势。
鼓楼始建于元代,名为齐正楼,后毁于战火。明朝永乐十八年重建鼓楼,到清朝顺治十一年,毁得仅剩台基。鼓楼现存规模,是嘉庆年间和光绪年间两度重修的结果。鼓楼通高四十六点七米,坐落在高四米的砖砌台基上,占地面积约七千平方米。鼓楼内部通体彩画,金碧辉煌。二层原本置宋代的铜壶滴漏和铙神,用来报时,但在清初遗失。清代起改用时辰香定更次,并设主更鼓一面和群鼓二十四面报时,象征一年二十四节气。面对大厅正中摆放的堪称鼓中之王的一面红底黄色盘龙大鼓,你马上会产生一种很特殊的心理感应,耳根有些紧缩,似乎它随时会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那似乎又不只是鼓的声音,而是一个民族久远的呼喊……根据古代都城“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的规制,鼓楼正处在皇城之后,而且附近多有权贵宅第,不远处的积水潭和什刹海也都是商贾云集之所,因此带动了鼓楼前商业的发展。直到王府井、西单等商业街兴起后,这里才逐渐衰落。一九四九年后,鼓楼商业街重新繁荣,在保留老字号的同时,又新开了许多商店、饭店和风味小吃店,成为北京城北地区的商业中心之一。
钟楼原是元代万宁寺的中心阁,始建于至元九年(一二七二年),后来毁于战火。明永乐十八年(一四二〇年)重建,成为钟楼,不久后再次被毁。清乾隆十年(一七四五年)奉旨重建,两年后竣工。钟楼占地约六千平方米,为重檐歇山顶建筑,通高四十七点九五米。这座建筑能够保存下来,应该说是北京城的幸运。民国时期,它一度被改为电影放映院,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北京防空指挥部的办公场所。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险些令它再度“沧桑”,直到八十年代初投资修葺,它才得以重见天日。
钟楼的正中立有八角形的钟架,悬挂“大明永乐吉日”铸的大铜钟一口。钟高七点零二米,直径三点四米,重六十三吨,是中国现存体量最大、分量最重的古代铜钟,有“钟王”之称。它的钟声悠远绵长,圆润洪亮,在过去北京城尚无高大建筑的时代,可以传播数十里远。铸钟在中国古代是一件非常耗时费力的工作,尤其铸造京都的“报时钟”,更是丝毫马虎不得的大事。有个凄凉的民间传说,记载了发生在钟楼后面铸钟工厂里的故事:宫廷传来圣旨,限钟匠在规定之日将大钟铸造出来,可是眼看期限将至,大钟的铸成还遥遥无期,情急之下,钟匠的女儿效仿干将莫邪跳入了火炉,钟匠来不及救女儿,只抢救出一只绣花鞋,此后,每逢敲钟的时候,钟神便发出“锵锵”之音,很像女儿前来索要鞋子……
根据明清规制,钟鼓楼每天两次鸣钟,寅时的称为“亮更”,戌时的称为“定更”。戌时开始在每个更次击鼓,直到次日寅时。这被称作“晨钟暮鼓”。一九二四年以后,随着钟表的普及,钟鼓楼也不再用来报时。二〇〇一年岁末开始,为庆祝新年,重新鸣响大钟和更鼓。红色的鼓楼和绿色的钟楼,有“红男绿女”之说,也算符合中国传统文化阴阳相生的理论。如今,钟鼓之声虽少闻于耳,晨钟暮鼓的思古之幽情仍在国人的心中回荡。
当游人们从八达岭长城乘兴而归,途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第一雄关——居庸关,再往南走,过了马甸桥,雄伟的德胜门箭楼便遥遥在望。这是一条历史的轨迹,今天的游人们途经的正是一条中国古代京城的防卫线。位于八达岭高速公路南端终点的德胜门箭楼,是守候明清两代王朝心脏的战斗堡垒,历经无数战事,却雄风依旧,像一位威风凛凛、忠于职守的将军,巍巍矗立在北二环西段,遥望远方。
德胜门初建于明代正统四年(一四三九年),原有城楼、瓮城和箭楼组成,现在仅存箭楼。德胜门在京城的军事防卫史上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每逢朝廷出兵打仗,将士们都要从德胜门出发,由此开赴前线作战,以求出师“得胜”;一旦得胜还朝,则由安定门入城,以求国家安定。德胜门箭楼座北朝南,建在十二点六米高的城台之上,前楼后厦。楼体总高十九点三米,上下共分四层,开有箭窗八十二洞。箭窗犹如神灵之目,睁睁注视着八达岭上的狼烟,窗口呈“内八外八”型,据说对外可以扩大视野和杀伤面;对内可使士兵有较大的活动空间。垛口(雉堞)沿着城台的北侧外沿凸凹依次排列,威风凛然,这是当年弓弩手护身、张弓疾射的地方。明末著名将领袁崇焕曾经镇守德胜门箭楼,令不可一世的后金军铁骑望而怯步。明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年一月十九日),明末农民战争领袖李自成率领起义军打开德胜门,进入了北京城。往事远去,箭楼早已失去了它昔日的功能效用,但伫立城台之上,胸中仍然会有铿锵之音回荡,沧桑之感溢于言说。建筑是有生命的,它似乎仍在向游客诉说着什么。 北京现存的另一座箭楼——前门箭楼,名气一点也不逊色于德胜门箭楼。这座位于天安门广场南侧的建筑,曾经是守护紫禁城的重要关隘。明清两代,前门箭楼与正阳门(北京内城之正门)城楼由城墙相连,组成了一个很大的瓮城,故又称正阳门箭楼。一九一五年改建后,前门箭楼从正阳门瓮城上剥离下来,从此单独成景。由于“大前门”烟盒上印着它的雄姿,其形象可谓深入人心。值得荣耀的是,它和天安门城楼、天坛祈年殿并称为北京三大标志性历史建筑。
和德胜门箭楼一样,前门箭楼也是初建于明代正统四年,但在清代乾隆和道光年间都曾因火毁而重建。一九〇〇年八国联军入侵时,再次毁于大火。最早的前门箭楼与德胜门箭楼规模和形态基本相同,改建时做了很大调整。在形式上由德国人罗思凯格尔主导,添建了水泥平座护栏和箭窗的弧形遮檐,月墙断面还增添西洋图案花饰。在规模上也有所扩大,齐平台处宽五十米,最大进深二十四米,通高三十八米。同时,建筑构件的强度与数量均有所增加,是二重檐、歇山顶样式,北面凸出抱厦五间,东、西、南及两檐间开箭窗八十二洞。由于墙基的倾斜度大增,就视觉效果而言,更显得雍容儒雅。一九四九年二月三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曾在此举行盛大的入城式,令世人瞩目。文革破四旧,周恩来总理曾经专门指示保护前门箭楼,使这座饱经沧桑的历史遗存免遭横祸。见证历史风雨,看尽世间百态,如今的前门箭楼,愈来愈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每当列车驶入或驶出北京站,处在慢行阶段的时候,必然会与一座漂亮的古建筑“擦肩而过”,在列车窗口可以看得很真切,那就是全国现存最大最早的城垣角楼,著名的“东便门角楼”。
明清时代,北京外城墙的四个角都建有角楼,但现在仅剩下这一座了。东便门角楼又称东南角楼,建于明代正统四年(一四三九年),筑在一座高达十二米的拐角城台之上,楼高十七米,平面呈L 型,四面砖垣,重檐歇山顶,两条大脊于转角处相交成十字,灰筒瓦绿剪边,绿琉璃列脊饰兽头。楼体外侧向东、向南两阔面和向西、向北两侧面,均辟箭窗,也称做射孔。上檐下一排,下檐下三排,阔面每排十四孔,侧面每排四孔,共计一百四四孔。明清两代,角楼兼具了望、护城的功能。民国以后,东南角楼已不再设防。北洋政府于一九一五年修建京师环城铁路,拆断了东南角楼附近的城墙和敌台。至今,角楼城墙西侧还遗存着券洞,这是环城铁路的唯一遗物。一九八一年清理大修时,发现带有“嘉靖”、“隆庆”等年号的砖;带有“乾隆”年号的琉璃瓦件和民国时期的瓦件。同时从东侧墙体内发现了两颗炮弹残体,并在二层挑檐檩上发现大量铁沙枪弹。这些物件记载了“庚子之变”外国列强企图瓜分中国的历史。作为中国古代防御性建筑的珍贵实物,东南角楼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和观光价值,理所应当赢得游客的侧目。
外城有角楼,内城当然就有角楼。紫禁城主体建筑沿中轴线向北分布,分前朝后寝,城墙与护城河环绕宫城四周,城垣四角各有一座角楼,不仅构成严密的保护线,同时也形成了宫城内封闭的生活模式。始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一四二〇年)、清代重修的角楼,筑在城垣四隅之上,是紫禁城城池的一部分,它与城垣、城门楼及护城河同属于皇宫的防卫设施。保存完好的紫禁城角楼,继承了我国古代木构建筑灵活多变的传统作法,使用功能和装饰效果得以巧妙地结合,展现出我国古代匠师们的高超技艺和卓越才能。角楼采用减柱制造法,室内减去四根立柱,扩大了空间面积。在房屋构架上采用扒梁式做法,檐下梁头不外露,使外观上更加突出装饰效果。角楼周边绕以石栏,中为方亭式,面阔进深各三间,每面八点七三米,四面明间各加抱厦一间,靠近城垣外侧两面地势局促,故抱厦进深仅为一点六米,而城垣内侧的两面地势较开阔,抱厦进深加大为三点九八米,平面成为中点交叉的十字形,蕴含着曲尺楼的意匠,使得角楼与城垣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建筑形体,取得了有机的联系。
建筑规模虽小,却要求“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角楼的特色由此可见一斑。作为中国古代的一项建筑发明,角楼区别于正楼和箭楼,有自己独树一帜的设计方法,它一般采用木斗拱形式木架形式构架,屋顶共由八九七十二个脊组合而成,这在世界建筑史上是非常独特的创举。顺便说一句,进了故宫,可别忘了驻足欣赏珍奇而瑰丽的角楼。
“台”是中国古代建筑中具有特别意义的样式,它往往与“楼”一体两用,故有“楼台”之称。一般来讲,台是指楼最顶端露天的部分,它虽依附于楼而存在,却又是个独立的建筑单位。讲它独立,主要是指它的功效,在这方面,楼反而成为它的附属物了。北京现存的古观象台就是一个生动的例证。古观象台位于东城区建国门内,是世界闻名的天文古迹之一,为元代天文学家王恂、郭守敬奉命修建,原名司天台。元大都时的京城较规模小,司天台兼有东南角楼的功能。明代扩大城池范围后,便将其改建为独立的观星台,时间是在明朝正统四至七年(一四三九年-一四四二年)。清朝时,观星台改称观象台。
明朝时,观星台上已陈列有大型铜制的浑仪、简仪和浑象仪。这些观象设备是按照南京鸡鸣山观星台的元代仪器复制而成的。随着西方自然科学的传入和中国天文学研究的发展,明朝末年观星台又增添了平悬浑仪、平面日晷、转盘星晷、候时钟、望远镜、交食仪、列宿经纬天球、万国经纬地球和沙漏等观象器械。
清朝时,康熙皇帝嘱深谙天文的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设计并督造了黄道经纬仪、赤道经纬仪、地平经仪、地平纬仪、象限仪、纪限仪、天体仪等。法国耶稣会传教士纪里安设计出地平经纬仪,原打算以元明时代的古仪器作为原材料改建,康熙皇帝得知后立即下令禁止这一做法,方才使得明代三件古仪器保留了下来。乾隆皇帝对观象一事曾有明令:再造仪器时,结构要古,刻度要今。据此,天文学者和工匠们于一七四四年设计制造了玑衡抚辰仪,在刻度上把中国的三百六十五点四一度和百刻制改为圆周三百六十五度和九十六刻制,使观象进入了近代历史范畴。八国联军进京后,侵略者掠走了大批观象仪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英法美等国与德国在巴黎和会上签定了《凡尔赛条约》,根据该约,法国和德国先后将掠夺的观象仪器归还给了中国。
辛亥革命之后,观象台改称中央观象台。至民国十八年(一九二九年)改称国立天文陈列馆,不再用于天文研究,仅做气象观测。新中国成立后,古观象台于五十年代作为北京天文馆,后改为对公众开放的古代天文仪器陈列馆。如果追溯到元朝至元十三年(一二七六年)王恂奉命改历,修建司天台,到一九二九年止,古观象台已有六百余年的历史,即使从明朝正统元年(一四三六年)实际从事天文观测算起,也有近五百年的历史,堪称国际上保持连续观测最悠久的古观象台之一,它还以建筑完整和仪器配套齐全,而久负盛名。清制八架铜仪除了造型,花饰,工艺等方面具有中国的传统外,在刻度,游表,结构等方面,还反映了西欧文艺复兴时代以后,大型天文仪器的进展和成就。这些仪器具有法国路易十四时代的风格,造型纹饰极为考究。可以说它们是东西文化交流最好的历史见证。
由城蝶式青砖建筑而成的古观象台外观古朴俊美,城台高达十七点七九米,台顶南北长二十点四米,东西长二十三点九米,在外观保留为明清建筑风格的前提下,内部改建为两层结构的展览厅。台下西侧院内的紫薇殿与晷影堂设有介绍天文学知识和中国古代天文学成就展览。或许应了“创造往往起源于好奇”这句话,这里是喜欢探询世界奥秘的青少年最爱游玩的景点,北京教育部门经常组织学生来此“观象”。如果往远处说,登上这座建筑,不仅可以了解中国古代天文技术的发展,还可以观赏精湛的古代铸造技术和建筑艺术。移步之间,元明清三朝文化已尽收眼底。
北京的城墙从十三世纪蒙古人建立元帝国时开始建造,同时确立了棋盘式的都城格局,每一段城墙间建一道城门,城门与城门之间以大道相连,所有的街道呈正东、正西、正南、正北,马路又宽又直又长。东西南北轴线整齐划一,天地日月四坛对称分布,画栋雕梁的宫殿皇城与简朴的四合院交相辉映,恢宏壮观的城墙方方正正。这就是四朝帝都北京城的整体构造。
随着时光的延伸,北京城的结构愈来愈细致、周全。明清时代,北京的城墙与城门有“内九外七、皇七禁城四”之说,城正中心是宫城(紫禁城);往外,是围合紫禁城及其外围宫廷服务区的皇城城墙;再往外,便是清代时只允许旗人居住的内城,以及会馆云集、在十九世纪末发生过“公车上书”一类知识分子参政事件的外城。
内城建于明太祖(一三七〇- 一四一九年)年间,周长四十七里。高十一米多。“内九”是指在东西南北四面城墙开设的九座城门,九门的用途分工严明:正阳门(前门)走皇车,崇文门走酒车,宣武门走囚车,阜成门走煤车,西直门走水车,德胜门走兵车,安定门走粪车,东直门走木材车,朝阳门走粮车。明代中叶,由于正阳门外人口和商业活动日渐繁茂,为保护百姓利益,嘉靖三十二年(一五五三年)开始增建外城。后来因财政拮据,只好将城南已筑起的一面城基,“东折转北,接城东南角;西折转北,接城西南角”连接起三面全长二十八,高十米的外城。于是北京城形成了“凸”字形。“外七”是指外城墙的七座城门: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广渠门、广安门、东便门和西便门。
与紫禁城城墙一样,内、外城城墙外部筑砖,中心夯土,而皇城城墙则华丽而简约,只是砖筑的一层薄墙。皇城在民国时大部分已拆除,现在长安街一线北侧及中南海一带的金瓦红墙便是“样本”。内城从清末开始破坏,但主要是在“文革”时因修建地铁而拆除。外城与内城同时拆除。
城墙已拆,遗址仍在。北京王府井商业街西侧,新建了一处总长二点四公里的皇城根遗址公园,象征性地复原了一小段城墙。投资八亿元,栽种草坪四万平方米、灌木四点四万余株,移植了两千多棵胸径十厘米以上大树及一批珍贵树种。花如此代价,为的只是追回人们对城墙的记忆。这个教训不该忘记。
现存的北京明城墙遗址仅剩下两段,一段位于北京站南边,由崇文门至城东南角楼,长一千五百米,建成了遗址公园,另一段在西便门,仅长二百米。明城墙遗址的留存完全是一个“意外”,当年修建北京站时,建筑工人沿城墙搭建住房,房子一顺边盖下去,墙和房连成一体,一直住着人,也就一直没有拆除。
北京的城墙还有一则趣闻。地质工作者在研究时,曾经发现北京内城墙西北角处,有一条地层断裂带,定名为车公庄—德胜门断裂带。相传明朝建筑北城墙时,打算将西北角修建为直角,但不知何故,屡建屡塌,前后百年间,不知道修建了多少次,出于无奈,最后建为斜角。这一传说,在卫星照片上得到了初步证实。
西方学对北京城墙情有独钟者也不乏其人。一九二〇年,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美术史教授喜仁龙首次来到北京。甫一下车,马上就被京师古城墙、城门的独特艺术风格和氛围所打动。此后他多次来到北京对这些富有魅力的中国古建筑进行实地考察和研究,终于在一九二四年出版了《北京的城墙和城门》一书,让当时的西方人目睹了伟大的东方建筑艺术。喜仁龙教授在书的序言中抑制不住激动地写道:此书的灵感来自于北京城门的美丽、它们作为京师最典型特征的重要性、它们周围的古老建筑、葱翠的树丛和年久失修的护城河等奇妙的背景,以及它们装饰性很强的建筑风格。其中有些城门至今被视为是北京历史和地理上的里程碑。它们跟与其毗邻的城墙一起,反映出这座伟大城市的早期历史,而且它们与周围的街道和景物一起组成了京城最具有特色和最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线。
可惜这一切只能存留在照片中,那残垣断壁留给我们的,是幸福与疼痛的挣扎,是赞美与忧伤的混合。
当年,决定拆除从中华门到天安门的千步廊,扩建天安门广场时,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建筑大师梁思成说,这样就破坏了北京全长八公里大殿雄峙、盖世无双的中轴线,但他的话没人听进去。梁思成的妻子林徽音也是设计组的成员,她曾有过一个大胆的构想:将北京护城河的林带作屏障,城墙顶部约十米宽的空间变成公园,有双层屋顶的门楼和角楼可以建成博物馆、茶馆,供市民休闲用途,如此一来,古城墙就成为她口中的“中国的项环”。这是多么富于诗意的设想啊。很可惜,那只是林徽音一个想象,一次虚构,没有能够成为现实。
二〇 〇九年九月,与李洱、张柠在中国现代文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