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 梅里·雪
1
空寂的牧场,芨芨草朗读着风的旋律,天蓝的忧伤。
一只小羊看我的眼神多么深情,它用小蹄子刨出积雪中的枯草。踩在雪上的声音清脆、深幽,每一步都在我心间“咯吱、咯吱”的鸣响。
大风按下一墩一墩芨芨草,我相信,弯草如刀。
羊群把刮瓷实的雪一遍又一遍啃伤。
牧羊人怀揣烧刀子,他说,风比这五十二度还伤人。我看他也快燃烧了,硬是把哈气结霜的白发与胡须说成是炊烟。
2
空荡的雪野,几声撕心裂肺的咩叫,摄影人镜头中的美却是我不敢碰触的疼。
我不拿大雪后的这群羊做背景,再美的图片都不忍心说出怜惜和悲悯。
风中喘息的雪野,更像是偌大的容器,盛着大地上这么多苍凉。
3
与一只羊在雪野里对视,交换生命的看法,
我开始俯身,需要下降,学习低微,像羊一样在雪粒里穿行。
开始体会向大地鞠躬致谢,体会忍耐,体会在无可奈何的生活里还保持闲庭信步的态度与自由。
只是一群羊,吃着从雪里刨出的草根就开始眼含热泪,晶体一闪就把大雪中站立的一个人影变得多么深远、虚幻和苍茫。
4
我离开了那群羊。留下大片的芨芨草在空旷里啸叫。
路过冬季牧场的人,被寒冷席卷,但要像牧人那样忍住冷,忍住泪水。
忍着体内的伤寒,在雪地中跺脚、哈气,裹紧毡衣。
大声说的话都被风刮跑,其实,他的声音高不过那层薄雪,叹息或者沉默夕阳一样低落。
弯下腰身的枯草却看到光阴无限的样子,我听见时光在芨芨草尖上凄美的歌唱。
5
忧郁的牧人,习惯了风,习惯了雪,习惯了空寂。
他和一群羊踏散积雪,绕过冬天,返回村庄。
他的烧刀子还没有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