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抢救”《游春图》

焦玉

国宝危机

《游春图》的作者展子虔是北齐至隋之间的大画家。在中国绘画史上，展子虔被认为是一位继往开来的人物。画作“写江山远近之势尤工，故咫尺有千里趣”，结束了中国山水画“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稚拙阶段。

《游春图》为历代鉴赏家所珍视，递藏于宋代徽宗、贾似道，元代鲁国长公主，明内府、严嵩之手，清代经梁清标、安歧等人之手而归清内府，后溥仪携其至长春。

1945年，溥仪被俘，混乱中，他所拥有的大批字画散失民间，引起收藏界的极大关注。北京的一位古董商最早奔赴东北，收购到不少精品字画。回来后，他将一些伪迹和寻常之品卖给故宫博物院，将本金赚了回来。随后，他陆续卖出一些真迹精品获取重利，其中部分作品流失国外。

此时，《游春图》竟然也落到了该古董商手上。著名收藏家张伯驹得到消息，异常着急，唯恐这件重要国宝被卖到国外，匆忙赶去与之接洽。但对方索价800两黄金，这是张伯驹拿不出来的，他刚用110两黄金收藏了范仲淹的《道服赞》，而且是卖了很多家当才凑够的。

但张伯驹不愿弃之不问。他前去拜见当时的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陈述这幅画的重要价值，并表示如此国宝故宫博物院应当不惜代价地收归。但马衡院长表示，故宫连日常维护的经费尚且不足，实在没有能力收购。

卖屋筹款

无奈之下，张伯驹决定自己解决此事。他平生淡泊洒脱，可一旦认真起来，就会显出超人的精明。他连日到琉璃厂去，遍走荣宝斋、一得阁、德古斋、庆云堂等字号，每到一处，就大声宣扬：“有一幅《游春图》，此卷有关中华民族的历史，万万不能出境。谁把它转手洋人，谁就是民族败类，千古罪人，我张某决不会轻饶他。”

以张伯驹的身份，此事很快被渲染得满城风雨。后经人斡旋，那位古董商同意以200两黄金的价格将《游春图》转让给张伯驹。

200两黄金也不是小数目，为了保住《游春图》，他决意卖掉自己位于弓弦胡同的宅院。此宅院原为李莲英所有，占地十五亩，“有四五个院落，果树葱郁，芍药、牡丹盛放，好几个会客厅、长廊”，是张伯驹最喜爱的居处。但为了购买《游春图》，他忍痛割爱，将其卖给了辅仁大学。

张伯驹把卖房所得换成200两黄金前去买画，但对方表示金子成色不好，要追加20两。张伯驹万般无奈，只得回家想办法，这就引发了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张伯驹回到家，让妻子潘素把她的首饰卖掉，凑足20两黄金。潘素自嫁给张伯驹后，无事不顺从丈夫心意，但这一次她也踌躇起来。这时张伯驹大约已心力交瘁，见妻子如此，一下躺倒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了。潘素无奈答应了他，张伯驹这才从地上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若无其事地回屋睡觉了。这个时候，张伯驹已是年近五旬的人。

贵贱不卖

一个月后，南京总统府秘书长张群来北平，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游春图》，并给张伯驹来函，表示愿以500两黄金收藏。张伯驹暗暗生气：故宫博物院连维修经费都得不到保证，张秘书长何以如此大方，张口就是500两黄金？于是复函：“张伯驹旨在收藏，贵贱不卖，恕君海涵。”

1952年，张伯驹和夫人潘素把“倾家荡产”得来的《游春图》等珍品捐献给了故宫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