币缘政治与中国战略——与空军少将、国防大学教授乔良对话

2013-09-20 09:36本刊编辑部
决策与信息 2013年9期
关键词:钓鱼岛货币

美国高调重返亚太,背后是怎样的战略盘算?是美国经济低迷,币缘政治玩不转了,于是重拾地缘政治工具?面对这种局势,中国当做何种战略考量?如何应对“经济亚洲”和“安全亚洲”的两极化态势,走出妨碍中国发展的战略困境,实现和平发展的长远目标?

人民币国际化需要一步一步往外迈

玛 雅:据美国检查者网报道,2012年9月6日,中国宣布,从这一天起,世界任何希望不以美元进行石油买卖的国家,都可以用人民币进行结算。第二天,俄罗斯宣布,将不限量供应中国原油,并且中俄之间的石油交易将不会使用美元进行结算。2013年6月21日,中俄签署协议,俄罗斯石油公司计划25年内对华供应约3.65亿吨原油,总金额约达2700亿美元。中俄石油长期合作,如果不使用美元结算,对美元来说意味着什么?

乔 良:俄罗斯向中国长期供应石油,这对中国肯定是个好事情,能够得到一个可靠的能源来源。如果交易结算不使用美元,对美元肯定是个打击。但是这个打击还不算大,最重要的是用谁的货币结算。俄罗斯人不会愿意用卢布结算,因为俄罗斯不是一个世界货币提供国,用卢布结算,就等于他自己的钱又重新挣回来,增加本国的通胀。但是他们会不会看好人民币,这个我们不知道。如果他也不看好人民币,那可能就会用欧元结算。所以,对这个消息我最感兴趣的是,是不是用人民币结算。如果用人民币结算,这对中国就是一个太大的利好了,比俄罗斯无限量给我们提供石油还要好。

玛 雅:为什么用人民币结算这么重要?

乔 良:如果用人民币结算,就意味着人民币的国际化迈出了非常重要的一步。人民币的国际化需要一步一步往外迈,就像当年进行WTO谈判一样,和主要国家一对一地谈,全都谈完了,没有阻碍了,中国就加入了。人民币国际化也是如此,如果我们一对一地谈完了,和主要国家都能进行货币互换或者用人民币结算,那人民币的国际化就完成了。人民币的国际化一旦完成,这个重要意义,今天的人们很难想象。

玛 雅:2011年9·11事件10周年之际,你在接受我采访时谈到,即使没有9·11事件,小布什也会发动伊拉克战争。原因不是疑似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存在,而是萨达姆胆敢对美国“犯上作乱”,借联合国“石油换食品”计划,把欧佩克延续了数十年的石油交易用美元结算,乘机改成了用欧元结算。

乔 良:没错,这无异于往美国人的肺窝子上捅刀子!而且,伊朗和委内瑞拉甚至俄罗斯都可能群起而效法,这对美国人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美国人打伊拉克是必然的,因为这关系到石油担保下的美元霸权地位,9·11的发生,不过是给了小布什一个最佳的战争借口。

美国为什么要控制中东,控制产油区?控制了产油区,就能控制美元需求,因为石油是用美元结算的。同时还能控制所有国家,因为你只要发展,就需要能源,而只要全球石油交易用美元结算,美元的霸权地位就不可撼动。所以,美国打下伊拉克不久,就迫使在美军刺刀下诞生的伊拉克“民选政府”,把石油交易用欧元结算改回用美元结算。所以,这场战争的示范效应就是告诉全世界,只要美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存在,美元的霸权就会存在,美国人仍然可以通过军力和美元这两手控制整个世界的命脉。

美国为什么要将战略重心东移

玛 雅:由此联想到中日钓鱼岛争端,美国公开采取拉偏架的立场,是否与中国用人民币来结算自己的石油贸易有关?

乔 良:中国宣布这件事之后,会成为美国考量对钓鱼岛争端采取立场的一个因素,但是钓鱼岛争端要比这件事早得多,2010年美国黄海军演的时候就已经露出端倪了。黄海军演是它战略东移的第一个信号。美国为什么要将战略重心东移?看看它的战略地图就不难发现,眼下美国的全球布局,实际上呈现的是一个全球收缩的态势,它已经没有力量在全球处处布防。为什么呢?我们知道,从古到今所有的帝国,只要想伸出它的四肢,张开它的爪牙,就需要成本,这不是举手之劳。把军队派出去就要有成本,成本就是花费,而美国今天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加上共和、民主两党那种纠缠不清的利益之争,迫使其当政者不得不削减财政开支。2011年美国两党达成一个条件,不管是哪个政府,未来10年每年削减2500亿美元的财政开支。削减财政开支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削减军费,2500亿美元削减到美军头上是每年350亿,10年3500亿美元。美国在全世界有几百个军事基地,都需要花费,这笔开支是巨大的。

玛 雅:美国国防部长2013年3月1日警告说,两党对立造成的“自动减支”将危及美军执行任务的能力,可能影响国家安全。国防部预算预定被大砍约460亿美元。

乔 良:所以说,美国战略重心东移,实际上呈现出全球收缩的态势。但是将战略重心东移,它需要清除一些障碍。首先要清除的是韩国民众的反美情绪和日本冲绳岛岛民的反美情绪。怎么清除?改变民族情绪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就必须让他们认识到利害,让韩国人认识到撵走美国人的利害,让日本人认识到撵走美国人的利害。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美国黄海军演、“天安”号事件、延坪岛炮击事件都发生了,接着又出现了钓鱼岛冲突。结果是,美国的目的达到了,这两国的民众都发现,现在把美国人撵走还不行。韩国人认为,把美国人撵走了,以他一己之力不足以对付朝鲜。何况朝鲜后面可能还有俄中两国支持,特别是他们不相信中国在六方会谈中会不偏不倚。日本人也一样,冲绳老百姓开始喊得很凶,让美国人从普天间搬走,可是钓鱼岛事件出现后,80%的日本人都支持政府对中国强硬。要强硬,日本人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就不能让美国人离开。

玛 雅:美国人一箭双雕,不但没被撵走,而且把韩国人和日本人的对立情绪转嫁给了中国。

乔 良:我们看不到美国人在背后做了什么,可是我们可以看到这两件事产生的后果。尤其是,黄海军演的事2010年已经过去了,可是钓鱼岛的事为什么在2012年又重新浮出水面,而且更加加剧呢?上一次日本抓我们船长的时候,经过两国交涉,事情已经淡化下去了,为什么去年又重新变得激烈起来?很重要的是另外两个因素出现了:一个是2011年底中日韩自由贸易区的谈判已经取得成果;一个是2012年上半年中日货币互换、互相持有对方的国债,已经达成一个协议框架。这样两件事的出现,无疑使美国人很紧张。因为东北亚自贸区的出现,意味着中日韩再加上中国的台港澳,这6个国家和地区形成一个统一经济体,其经济总量将与欧盟经济体和北美自贸区相媲美。而一旦东北亚自贸区出现,一定会影响东南亚自贸区。如果这两个自贸区连成一片,就会出现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东亚经济体,它的经济总量将超过欧盟,超过北美。

出现这样一个经济体会是什么情况?它一定不会甘心于使用美元结算,或者使用欧元结算,因为那样它的成本太高,损失太大。那它就一定会试图像欧元那样推出亚元、东亚元,或者使用其中一两个强势国家的货币,比如共同使用人民币和日元,或者干脆只使用人民币。而这样的情况一旦出现,世界货币霸权将三分天下。美元现在占全世界货币结算量接近69%,欧元占22%~23%,也有人说26%。如果出现东亚经济体,以它的规模,使用自己的货币结算的话,将会迅速减少其他货币的结算量。我估计,它的货币结算量将会达到全世界的40%左右,剩下30%给美元,20%多给欧元。那样的话,欧元的霸权就没有指望了,美元的霸权也将就此终结。

玛 雅:这是中国所希望的,美国人可不希望这样。

乔 良:美国人绝不愿意看到东北亚自由贸易区出现,也不愿意看到中日货币互换,那么这就成为又一次的“巧合”。上一次的事情——由于韩国人、日本人反美,结果出现了“天安”号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出现了钓鱼岛冲突,让韩国人、日本人感到他们必须依赖美国——如果我们把它看成是一次巧合,看成是关涉到与美国关系的两组偶然事件,那么这一次,难道我们还要看成是关涉到与美国关系的偶然事件吗?东北亚自贸区谈判已经有成果了,中日货币互换也已经有了眉目,在这种情况下,钓鱼岛争端重新突现,一下子就把这两件事一风吹掉了。我们还能把它看成是巧合吗?中日之间一紧张对立,东北亚自贸区就没戏了。你不能说中韩两国合起来就是东北亚自贸区,没有日本的参加是不可想象的。中日货币互换也基本泡汤了,虽然现在还勉强说要继续进行谈判,但是双方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什么也谈不成。自从钓鱼岛问题升温后,中日之间政冷经热的局面就变得很难维持。原来政治上冷淡,但是经济上还很热络。整个小泉时期,中国和日本政治关系很冷淡,但经济往来却是很热络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连这点都很难做到了。

这一切的背后有没有黑手、是谁的黑手,我们很难公开去判断,但是有一点我们可以判定,这一连串事件的发生对谁最有利?谁是其中最大的获益者?显然,不是中国,不是日本,也不是韩国,美国是最大的获益者。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谁都在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既然如此,有谁会傻到这一步:美国人在旁边一声不吭,也不参与,然后我们几家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合起伙来把最大的利益拱手送给美国?会有这种情况吗?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种事情。没有人说,我不经营,我什么都没做,然后天上掉下个大元宝,砸我头上了,是我运气好。你们几个打得头破血流,金元宝没砸到你们头上,你们运气不好。这种事情,只有那些脑子不开窍的经济学家们才相信。你一指出这些问题,他们就给你扣上“阴谋论”的帽子,质疑你有什么证据。其实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证据的,它需要逻辑。因为有很多事情你找不到证据,他就拿“阴谋论”堵你的嘴,幸亏我们在这些事情上还可以依靠逻辑来判断。我认为,最大的逻辑就是,整个这一连串的事件,无论是美国黄海军演、“天安”号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还是后来的钓鱼岛争端,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就一定在这当中做的手脚最大。这就是我的基本判断。

美国是亚洲经济一体化的搅局者

玛 雅:美国在钓鱼岛问题上插一杠子,让中日两个经济大国发生冲突,它自己在一旁推出QE3(第三次量化宽松),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

乔 良:中日之间一起争端,就给了美国一个空子。中国和日本,一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一个世界第三大经济体,本来是有能力共同指责甚至抵制美国人通过“量化宽松”往货币里兑水的。美国人推出QE3,实际上是增大全球的通胀压力。因为美元是向外输出的,通过货币兑水向外输出通胀,才能保证美国的通胀保持在低水平,结果是谁拿到美国的钱,谁就通胀。中国为什么会超发那么多人民币?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手里的外汇越来越多,就得有相应的人民币与它对冲,这样一来,发行的人民币自然就多。当中日之间因为钓鱼岛起冲突,双方都对美国有所指望,不希望美国偏袒对方,各自对美国人有所求的时候,你还能一边指责他给货币兑水,一边还指望他站在你这边吗?所以第二大经济体、第三大经济体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指责美国,美国推出QE3就很轻松。欧洲这个时候也自顾不暇,QE3推出时欧债危机的最后解决方案还没出来。全世界都顾不上去指责美国,美国人就可以在把全世界搅成一片浑水时,很轻松地释放他的流动性。

有人说,弱势美元不是对美国更不利吗?难道美国准备放弃美元霸权?在他们看来,只有强势美元,才会有美元霸权;一个国家的货币是弱势的,一直在贬值,怎么可能有霸权呢?我觉得,这是对货币的一个误解。很多经济学家都在误解这个问题,他们不知道,货币霸权不霸权不在于强势弱势,而在于有没有全球结算权。只要我是全球结算货币,霸权就在我手里。所以,强势美元是一种霸权,弱势美元同样也是一种霸权,某种意义上,QE政策是一种反向的货币扩张。

玛 雅:你能不能举个例子解释一下这种反向的货币扩张。

乔 良:比如说,在某个国家,相当于2美元才能买一个打火机,当我是强势美元的时候,1美元就能买一个打火机。现在美元没有这个强势了,我1美元拿不走这个打火机了,可是我有印货币的权力,我印3美元,照样把它拿走。问题的关键是什么呢?美元表面是弱势了,可是我有印钞权,1美元拿不走我印2美元,2美元拿不走我印3美元,3美元拿不走我印4美元,反正我只要有印钞机就行了,多印多少都是无所谓的。所以说,弱势美元也能扩张,我用更多的货币——贬了值的货币,去淹死你,因为你要拿它结算,货币霸权仍然在我手里。如果全世界放弃了美元作为结算单位,那美国人绝对不敢滥印钱,滥印钱不是淹死自己吗?大家都不用美元了,美元向外输不出去了,你还滥印,那不变成津巴布韦币了吗?所以,货币是有反向扩张能力的,取决于它是不是结算货币,是不是国际储备货币。很多所谓的专家们意识不到这一点,说什么弱势美元怎么能有霸权?他们是没有明白这个秘密。

玛 雅:美国不愿意看到东北亚自贸区的建立,更不愿意看到整个东亚经济体的出现。但是,当欧洲和美国今天还在继续承受金融和经济危机压力的时候,亚洲经济普遍向好,充满活力。分析认为,未来10年亚洲经济增长率将保持在5%~8%,并将主要着力于亚洲消费者而不是依赖西方消费者。亚洲内部也有呼声,希望各国摒弃政治分歧,加入到一体化的进程中来。

乔 良:亚洲经济一体化是美国人极力要打破的一个趋势,美国人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TPP(泛太平洋自由贸易区)是干什么的?就是要阻止亚洲经济一体化的进程。美国一直都想主导亚太经济,起码想从中分一大杯羹,或者切走最大的一块利,但是他已经力不从心。要主导一个区域的经济,就必须成为这个区域经济的火车头,美国今天成不了火车头。成不了火车头,又不愿意把亚太经济的主导地位让给中国,那他就干脆扮演一个搅局者的角色。

说实话,我一直不太看好美国经济,尽管联邦储备局主席伯南克宣布,美国经济在温和复苏。美国政府说,2013年30%多的实体经济将回归美国,2014~2015年60%~70%,三年之后100%回到美国,我觉得这是痴人说梦。美国政府对很多问题过于理想化了,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实体经济回到美国后,会给美国带来什么麻烦。美国的人力成本太高了,当然人力成本高,实体经济一样可以建立,那就多发工资吧。可多发工资就提高了企业成本,压缩了企业利润,自然也就抬高了产品的价格,产品价格提高后还有竞争优势吗?所以,美国想恢复实体经济没问题,想在美国建厂也没问题,美国企业主愿意给工人开高工资也可以,这些都能做到。只有一点,你美国人怎么做到?产品价格提高后,你的竞争力何在?

这个问题还不是根本问题。就算提高价格,但你产品价高质优,照样能卖出去,也行。可是你卖出产品之后就会出现顺差,出现顺差,就会压制逆差,美元就出不去了,因为美元是要逆差才能出去的。那美元的霸权怎么办?这个问题,伯南克没有提,美国的经济学家,包括批评美国的经济学家斯蒂格利茨和克鲁格曼也没有提,可这是个根本问题,是不能用鸵鸟政策,把头埋在沙子里就能糊弄过去的。

玛 雅:美国的经济学家在干什么,难道面对持续低落的经济一筹莫展?

乔 良:是呀,他们应当替奥巴马想一个甘蔗两头甜的策略,让他能够鱼和熊掌兼得。既能一手让产品大量地卖出去,给美国制造大量的顺差,又能另一手让美元大把地撒出去,使美国产生大量的逆差,然后它们之间互相还不打架。但是没人去想这些问题,更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这是悖论,是比特里芬难题更大的悖论。所以,越看经济类的书,越看那些经济学家各种各样的专业术语般的说辞,我就越感到经济学不是一门科学。

这些问题都是根子上的问题,是美国的死结,是美国人解不开的死结。要么你放弃货币霸权,重新成为世界制造业大国;要么继续保持货币霸权,那你最重要的办法,就不是依靠强大的军力,也不是靠强大的经济力。因为经济是时好时坏的,军力是不能完全服人的,你不能老是靠强权服人。真正保持货币霸权——全世界贸易结算也需要一个国际货币,需要的是美国人的公正,但美国人能做到这一点吗?美元是个“一仆二主”的货币,一方面为美国服务,一方面为全世界的贸易结算服务。“一仆二主”,能不胳臂肘往里拐吗?你能做到公正,美元就能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国际结算货币,即便你多印一点钞票,我们也能接受。所以首先你不能滥印,你要公正,公正就包括了你不能货币兑水。所以我认为,这是美国人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美国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既不肯纠正自己的毛病,又不肯看到亚太经济有太多的自行其是。不在美国的掌控之下,甚至不让美国从中切分红利,这当然是美国人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如果不能主导亚洲经济一体化,那么就干脆破坏亚洲经济一体化。

中国如何应对两极化亚洲的态势

玛 雅:破坏亚洲经济一体化对美国真的有利吗?这么做不是损人不利己嘛。

乔 良:确实如此,如果只用经济手段破坏亚洲经济一体化,那就等于手握一把双刃剑,对美国也不利。这一手美国人已经尝试过了,并且发现压人民币升值,对美国其实不利。压人民币升值的结果是中国的出口产品涨价,美国是中国中低端产品的主要市场,所有的产品都涨价,美国人就必须掏更多的钱去买中国产品,这会加重美国的债务。不仅如此,一旦人民币升值造成中国产品出口困难,中国挣到的美元就少,中国作为美国国债主要的借款方,能够借给美国的钱就少。所以,人民币升值在给中国制造的出口产品造成困难的同时,对美国同样是不利的。贸易壁垒、关税壁垒,也都是双刃剑,对美国同样都不利。所以说,用经济手段打压中国,或者改变亚洲经济一体化方向,美国目前已经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就需要另辟蹊径,一个最便当的办法,就是重新捡起地缘政治工具。比如制造一个黄岩岛事件,中国就得分心去对付菲律宾;制造一个钓鱼岛事件,中国就得分心去对付日本。美国人使用地缘政治手段,不使用经济手段、币缘手段,双刃剑就变成了一把刀,只砍你,不砍他。中国和日本冲突起来,亚洲一体化进程被打断了,美国人不受损。所以美国重新捡起地缘政治手段,用利德尔·哈特式的间接路线战略来打压中国,因为使用地缘手段一定会制造地区安全矛盾,导致地区安全形势恶化,这个目的现在看来是达到了。

玛 雅:于是我们看到一种两极化亚洲的态势——经济走向一体化的“经济亚洲”和安全与政治矛盾日益尖锐的“安全亚洲”。对于这样一种态势,中国该如何应对?怎样才能走出这种战略困境?

乔 良:这毫无疑问给中国的发展构成了一个战略困境。怎样走出这个困境?中国人首先要弄清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中国人今天反日情绪高涨,结果会出现什么情况呢?正中美国下怀,也正中安倍等日本右翼的下怀。中国人越去烧日本车,抵制日货,日本国民对中国就越反感,日本通过安倍这样的右翼政权去修改和平宪法,让自卫队升格为国防军的可能性就越大,在国会的通过率就越大。中国人这样做,不是帮助日本朝着实现其右翼目标的方向发展吗?我们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呢?所以说,我们要走出这个战略困境,就必须看清楚,这整个的大背景究竟是谁策划的。即使抓不住这只背后策划的黑手,也必须弄清楚,这样一个大背景究竟对谁有利。这样一种战略结果——中日之间的关系变得比原来还糟,东北亚自贸区遥遥无期,中日货币互换没有可能,那么中国就走不出人民币国际化这条路,走不出这条路的结果会如何?大家可以开动脑筋想一想,这些都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大问题,远比解决一个钓鱼岛问题重要得多。

作为一名中国军人,我可以严肃地说,我们并不怕打仗,特别是跟一个要灭绝我们国家的敌人去打一仗,那是必须的。就像上个世纪日本两次入侵中国,尤其是八年抗战,日本要灭掉中国,民族危亡在即,我们除了反抗别无选择。但是在今天,假如没有到那一步呢?中国今天还没有这样一个敌人,说灭掉我们就能灭掉我们。钓鱼岛问题除了打仗,别无选择吗?打一仗的结果就是,中日关系打坏了之后,日本更加靠拢美国。这就在无形中加重了中美之间未来竞争中美国一方的筹码,加大了美国的力量,因为你多了一个敌人。毫无疑问,中国的发展要求我们必须成为海洋大国,因为海洋资源、海洋能源对我们来说越来越重要,但这是不是眼下立刻解决钓鱼岛问题的理由?尤其是当中国与更强大的对手之间博弈竞争日渐临近,这个对手正想尽一切办法激怒我们,逼我们打错牌、出昏招的时候,我们能仅凭民族情绪这一根筋来作为决策的动力和依据吗?

玛 雅:2011年南海局势紧张的时候,对于如何解决南海问题,你也表达了这样的立场。

乔 良:当时越南、菲律宾很嚣张,我们怎么办?打仗不失为一个选项,以中国现有军力,不怕打这一仗,可是为什么没打?有些人说是胆小懦弱,这么说是无知。新中国头20年,抗美援朝、对印自卫反击、珍宝岛作战,我们全都说打就打了,没有太多的顾忌,为什么?因为那时中国是个基本封闭自给自足的国家,既无内债又无外债,无求于人。仗打得好,国家富不到哪儿去,打得不好,国家也穷不到哪儿去,所以打就打了。今天的中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大多数人的日子可以说是丰衣足食了。这个富庶的日子不是关起门来过的,是你敞开大门,把你的产品送出去,把全世界的资源、能源拿回来,变成你的产品再送出去。这个时候你要是跟周边国家一下子变成战争状态,结果会怎么样?美国和西方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你出错呢。虽然你是正义的,捍卫国家主权天经地义,可是这个道理你只能跟你的人民讲。你打,人家即使武力阻止不了你,却能联起手来掐断你所有的资源和能源。中国现在是世界最大的资源和能源进口国之一,如果你说,我为了南海打一仗,从南海拿回石油来,不惜被全世界在其他方向把我们的脖子掐住,你觉得中国人光靠南海石油能不能活下去?这不是现代化早几年或晚几年实现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失去民族复兴的千年战略机遇的问题,我们能不仔细掂量吗?

搞国际政治一定要掂量出轻重。中国从全世界获得的资源支持着40多万亿人民币的GDP和3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而我们从南海能得到多少?没有人做过计算,但不妨看看越南。据当时的报道,越南在那里打井6年,挣了多少钱呢?一共打出约600亿美元的石油,越南人自己获利200亿。200亿美元和3万亿美元相比是什么概念?和40多万亿人民币相比又是什么概念?

玛 雅:200亿美元对越南来讲是巨量财富,对于中国是九牛一毛。

乔 良:对呀。虽说九牛一毛损失了也让人心疼,何况我们的领土还被别人占了,更让人气愤。但挽回损失的办法是不是只有正式开战一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果外交途径无效,当然可以考虑用兵。但是可以动用军队的办法很多,为什么不在非战争军事行动上动动脑子?美国人“误炸”中国使馆,以色列人从恩德培机场解救人质,都动用了军队,却都不算战争行动,我们为什么就只有一根筋?

除了要有充分的战略智慧,中国现在一定还要有足够的战略耐心。有人说,中国毁就毁在韬光养晦上,我不认同。哪有大国的兴起是没有战略耐心的?战略的实现是需要耐心的。不要说人是高智商动物,看一看动物世界,老虎狮子狩猎都首先要找好最有利的地形,选择最弱的对手,看准最短的途径,把握最佳的时机,然后才猛然一击。一个大国,没有战略耐心怎么能成大器?所谓中国智慧,很大一部分,我认为就是战略耐心。当年陈老总的一句话还是耐人寻味的,“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统统报销!”这话今天仍然有效。领土问题的解决,同样而且必须是要看时机的,不是一出现争端,就非得马上解决。如果眼下是最好时机,当然要果断出手,尽快拿下。如果不是,那就等待最好时机的出现。但等待不是眼睁睁地无所作为,要始终对对手保持军事和外交(最好还有经济)压力甚至某些特殊的举措才行,使那些觊觎我们岛礁领土的国家不能在与我们有争议的区域为所欲为。给麻烦制造者制造麻烦,是解决你的麻烦的有效办法,否则,一切麻烦都是你的。

用更加精明友善的方式解决周边问题

玛 雅:中国目前对钓鱼岛问题的处理,你认为怎么样?

乔 良:中国政府目前的应对方式是对的。现在我们就是要通过各种方式与那些一度控制了有争议岛屿的国家保持争议,保持争议就可以使争端延续,一直延续到有利于我们的时机出现。保持争议绝不等于我们认同争议,我们决不能认可日本人把钓鱼岛拿走,但是现在也不必急于去解决它,而是让争议成为一个国际公认的问题,这样就容易暂时搁置它。因为现在肯定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必须看到一个大问题,就是如果美国人解决不了我说的那个死结——美元的衰落和美国重振实体经济的这种矛盾,美国的衰落就是不可避免的。而更深的一层衰落是什么?是西方体制的衰落。

西方体制在今天功能失调、缺乏效率之后,它的社会发展变得越来越不被看好。整个西方从欧洲到美国都是一个缺乏效率、问题凸现的社会,这实际上就伤害了人们对于西方民主的向往。西方人说民主社会是美好的,可是美好的社会没有效率、运转不灵,经济一团糟,不是陷入金融危机,就是陷入债务危机,这样的社会美好吗?那么,它出现这种局面最根本的问题是什么?西方人指责发展中的新兴国家,即他们所谓的集权国家,解决不了相对贫困的问题(绝对贫困问题中国已经基本解决了),贫富悬殊日益拉大,可是美国、欧洲解决这个问题了吗?不是也没解决吗?真正解决相对贫困好一点的是北欧福利国家,美国和欧洲等西方主要国家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么你的民主制度优势何在?任何一个政治制度的根本目标其实就是解决分配问题,解决资源的配置问题,如果你说我集权、专制,我解决得不好,那你民主,你就应该解决好。如果你民主制度也解决不好,你的贫富差距跟我一样大甚至比我还大,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个制度不如你?

玛 雅:美国不但贫富差距巨大,而且美国民主越来越成为富人的游戏。美国国会是个百万富翁俱乐部,2010年共有237位百万富翁,占议员总数的44%,而在美国人口中,百万富翁的比例只有1%。经济不景气使得美国老百姓忙于生计,无心过问政治。而另一方面,美国政治已经沦为党派政治,一群富有的民主、共和党政客们在那斗来斗去,只为本党上台掌握大权,哪里真正顾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乔 良:所以说,中国人应该看到一个更远大的前景:中国真正的未来在于我们能不能创造一种新的文明形态,同时在这种文明形态的基础上建立一种新的政治形态,为自己,同时也为人类探出一条新路来。这就需要我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总有一天,中美之间会出现直接的货币竞争,会出现一种文明与另一种文明的竞争,会出现一种政治体制与另一种政治体制的竞争。这种竞争,不是以中国今天的体制去和美国竞争,而是我们创建一个新的体制去和美国竞争。这才是中国未来的希望,也是人类未来的希望。所以,我们应该看得更远一些,不要被眼前这种形势遮蔽了大的目标,所谓不被浮云遮望眼。要是眼前出什么事我们就关注什么事,出黄岩岛事件就关注黄岩岛,出钓鱼岛事件就关注钓鱼岛,那我们就永远不是一个能够高瞻远瞩的民族,一辈子就只能是走到哪算哪,永远不可能有希望。

那么要想走出眼前的安全困境,就需要中国人运用好两个武器。

第一个是经济武器。中国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仍然会是亚太经济甚至世界经济的火车头。只要不出现严重偏差,凭着已经形成的一些惯性,中国经济就会势头不减。中国已经从中低端制造业逐渐向中高端转移,现在全世界主要的机电产品和重型机械产品都是中国的,西方无论是欧洲还是美国都拿不出来。有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以为中国经济已经开始下滑,不行了。中国今天“不行”是因为全球资源配置出现了麻烦,出现了混乱,我们经济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即使是这样,中国经济仍然保持了平稳发展,充满活力。今天全球制造业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就是机电产品和重型机械产品,我们已经把最重要的部分拿下了。虽然仪表仪器类的高精尖产品还在西方人手里,包括在美国人手里,但是中国成为亚洲甚至世界经济的火车头,这个应该说是没有疑问的。

第二个武器是价值观。就是说,我们不能仅仅靠钱去和别人做生意,还要有一些价值取向的东西。不能像西方人指责我们的那样,完全是重商主义,杀鸡取卵,到哪都跟蝗虫似的展开经济活动,来的时候一片繁荣,走的时候一片狼藉。我们在发展中,不能毁灭性地开采别人的资源,同时让别人获得的利益甚少,这么干不行,必须让别人从中国的发展中获利。这就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还有价值观的问题。我们要有一种更宽容、更博大、更合理的价值取向,而不能是一种重商主义的、利己主义的价值取向。同时要用更加精明也更加友善的方式,去解决和周边国家的关系问题。太精明不友善,别人会疏远你,鄙视你;太友善不精明,别人会算计你、耍弄你,所以这二者不可偏废。这就需要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政府和企业家们都要有同样的信念、胸怀和抱负,这样才可能解决好周边关系问题,我们才可能走出困境。

要把我们的手里钱当政治牌来打

玛 雅:中国今天作为一个崛起的大国,尤其作为美国的债权国,应该变被动为主动,理直气壮地向美国提要求,维护我们的权利。

乔 良:你说得很对,哪有债权国被债务国欺负,让债务国提要求的?这是非常不正常的。这就是鲁迅讽刺的《红楼梦》里的贾贵,让他坐,他说不敢坐,因为站惯了。中国人到现在心态还没调整过来,还没有当债主的心态,还是贾贵心态。眼下,比GDP增长更重要的,是中国人需要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态。债权国当然应该有更优越的权利,我们必须知道自己的权利是什么。

中国要学会并敢于给对手制造麻烦,让折腾你的人先被折腾,让你的对手自顾不暇。不论是对大国,还是对周边国家,只会被动防守,不懂得下先手棋,像今天这样总是穷于应付,疲于应对,这无论对中国的近期发展还是长远发展,都是非常不利的。

欧债危机爆发时,德国看到了希望。德国希望那些所谓的“欧猪”国家烂得更彻底,然后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让度一部分主权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当中国同意购买更多欧债时,德国非常不高兴的原因。如果中国不去救那些国家,德国就可以对那些国家提要求。所以,中国要把眼光放得远一点,要把手里的钱当政治牌来打,不要只当经济牌来打。利比亚撤侨,3万多人撤出来,希腊帮了我们很大忙。为什么?因为我们购买了希腊的债券。但我们不能把债券仅仅拿来为撤侨铺路,这样就大大贬低了这个战略武器的作用。既然德国人怕这个,那美国人怕不怕?我们应该举一反三,学会把金融作为战略武器来使用。中国今天的外汇储备,中国手里的欧债、美债,就是中国的金融核武器。

玛 雅:在这方面,中国应该跟美国学。美国的战略思考力和行动力都是极强的,善于走一步看两步,甚至看几步。

乔 良:一个大国,只追求商业性的投资和商业性的回报,不追求战略性的投资和战略性的回报,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有战略投资,以期战略回报。商业投资和回报显然不能跟战略投资和回报相比,前者只能涨满你的口袋,后者能够改变世界。中国今天口袋已经涨满了,但仍然不是一个世界性的大国,原因何在?因为我们缺乏战略眼光,没有战略思考,没有战略设计和规划,也就不会有战略回报。在这方面,中国的确应该好好学习美国。在二战之前,美元已经成为一种很抢手的货币,也就是说,美国的金融力量已经很强大。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对德国加以扶持,把大量的钱借给德国,投向它的军工产业,一步步地重建、扶持起了在一战中倒下的德国,最终使其重新站起来发动二次大战,挑战英国的霸权,为美国获得世界霸权扫清了障碍。美国人这种做法,是很值得玩味的。所以,对于手中的巨量外储和巨量美债,我们不能仅仅考虑它的安全问题,更要好好考虑一下它的战略使用问题,否则,再有钱,充其量也就是个暴发户加守财奴。

玛 雅:将来人民币国际化了,有没有可能替代美元,成为全球结算货币?

利比亚撤侨

乔 良:中国人历来的行事方式都是一步一步走。我们不像美国人,一揽子就完成了。美国1944年建立布雷顿森林体系,就不是一个一个地跟不同的国家用美元贸易结算。当然在那之前美国人也采取了不少举措,但是他们在布雷顿协议时,一下子就要英国人把霸权让出来,将全世界的货币锁定美元,美元锁定黄金。中国不可能走出这样的一步,起码在眼前美国军力仍然强大的情况下,还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中国能够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一方面跟各个国家的贸易结算使用双方的货币,特别是使用人民币,另一方面在区域性贸易中使用人民币,这样逐步地走完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但这并不是最终目的,甚至让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结算货币也不是终极目的,最终的目的,是通过货币三分天下,逼出一个世界元来,终结以任何一种单一的主权货币——也就是自私货币——独霸天下的局面,让全球共享不单单为任何一国获利的共同货币。

玛 雅:还得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乔 良:对,一边引水,一边修渠。

中国人要有信心

玛 雅:我觉得,你对中美在实力上的改变、对中国未来的发展很有信心。

乔 良:我对中国有信心。有很多人对中国没信心,说GDP不算数,人均GDP才算数,美国人均GDP是中国的多少倍。不错,美国的人均GDP在2011年是中国的23倍,可是现在变成了不到10倍;我们一年人均增长了1000多美元,美国现在是人均40000多美元,我们人均6000多美元,这难道不是中国的发展吗?如果真的认为人均GDP格外重要,那美国也没什么可吹的呀,比起瑞士和北欧那些福利国家,美国同样也不行。为什么说中国的时候就拿美国说事儿,可是美国面对那些国家也不行的时候,那些人就不吭声了?所以说,人均GDP不能不算数,国家GDP也不能不算数,都是一种统计数字,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也都不能绝对说明问题,这里面有人们看问题的角度和眼光的不同。

玛 雅:想要唱衰中国,总有话可说,尤其是网上的议论。

乔 良:现在很多人有上网的能力,但是没有判断的能力,这就是个问题。如果他没有判断力,他不上网,问题不大。没有判断力还上网,在网上是非不分信口雌黄,这对一个国家伤害很大。

玛 雅:有人唱衰中国,有人叫嚣“中国威胁”。你认为,中国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来维护自己的国家利益,实现和平发展的目标?

乔 良:中国采取什么样的战略?我考虑了20个字:理顺内部,稳住周边,交好要国,避免对决,水到渠成。

理顺内部,最根本的不是被动维稳,而是主动缩小三大差距:贫富差距、城乡差距、东西差距。把这几个问题理顺了,才能真正维稳。单纯用强力去维稳只能增加成本,并不能真正改变不稳定的趋势,因为最大的不稳定不是来自于少数民族地区,而是来自于汉族地区。汉族地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贫富差距在拉大,不能解决公平问题,才是不稳定之源。

稳住周边,就是我前面谈到的,要发挥火车头的作用,形成一个人人都想搭你这趟车的趋势。就像美国当年推动全球化一样,中国今天要拉动亚洲经济,同时还要树立起自己车长的权威。

交好要国,中国很长时间以来在外交上过于注重大国关系,结果疏远了中小国家,而且获利甚少。跟大国打交道更大程度上是权力博弈,获实利并不多,因为很多实利不掌握在大国手里,况且大国真有实利也不会给你。中小国家往往是一些资源国家,跟他们交好才能拿到廉价、方便的资源和能源。所有能向中国提供资源和能源的国家都是要国,这当中也包括大国。中国应该列个名单,把重要的国家排好序。处理好要国的关系就包括了大国关系,而不是只注重大国外交,表面上抓住了“大”,实际上丢掉了“多”。只有处理好要国关系,才能大和多都兼顾到。

避免对决,主要是避免与大国,特别是与美国对撞。因为这在眼下既不明智也不是时候。至于什么时候是时候,就是四个字:水到渠成。要把一切可能的冲突化于无形,在无形中实现自己的最高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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