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的构建及其意义

2013-09-17 02:32夏文华张培富
关键词:共同体科学文化

夏文华,张培富

(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山西太原030006)

科学文化是有别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异质文化,是伴随着近代科学在中国的传播与发展逐渐形成的。在民国时期,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科学得以建立,开始进入学术化、专业化的发展阶段。与自然科学的发展相适应,科学文化也随之开始步入理性发展轨道,以现代科学的专业知识为载体,营造了一种新的文化氛围。科学思想、科学方法、科学精神得到极大的弘扬,并产生了深刻的社会影响,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科学的概念和思维习惯越来越深入地影响人们对社会的理解。鉴于科学文化的重要性,近年来逐渐引起研究者的关注,对它的研究也逐步深入,不同研究领域的学者采用不同的方法对科学文化进行了探讨。笔者在综合考量了各种研究之后,发现一个显著的问题,即不同学科的学者在进行研究时,研究的对象有所局限,如科学史研究者关注点在于科学家,人文思想史研究者的关注点在于人文社会科学家,无形中形成了对研究对象的分解,不利于全面完整地把握科学文化在中国现代史上的形成、发展。事实上,在科学文化的兴起过程中,人文学者与科学家一样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有鉴于此,笔者尝试提出“科学文化共同体”这样一个概念,试图将人文学者与科学家纳入共同的研究对象,从而对中国现代科学文化的发生、发展做出全面完整的理解。

一 构建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必要

自20世纪以来,科学的概念和思维习惯越来越深入地影响人们对社会的理解,科学对于现代中国而言,不仅是知识体系,更因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的有效性,融入社会各个领域,进入意识形态领域。由于“科学”扮演的极为特殊的角色,形成了具有鲜明特色的科学文化。科学在现代中国社会当中的影响是根本性的,它不仅仅体现在物质文明上的进步,更重要的是它逐渐替代传统的儒家文化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科学文化也成为文化体系中的重要构成部分,“科学”已超越其本身的价值,而成为衡量其他文化的标杆。凡事如果是“科学的”则表明它是正确的、先进的,反之则是错误的、倒退的。因而对“科学文化”的研究已成为自近代以来中国文化最重要的课题。但是“科学文化”是如何产生、如何兴起、并占据文化体系中的核心地位的?这一过程是由何人完成的?各个学科不同的学者纷纷从自身的研究领域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解答。在中国近现代思想史研究中,以历史学者、文学研究者为主流的研究群体着重于对近代以来西方科学著作的译介为研究对象,如通过对严复等人的翻译工作来阐明西方文明对中国近代文化产生的影响;进入民国以后,以“五四”为标志,“德先生”、“赛先生”成为新文化思潮的主导,对这一运动中的文化领袖如胡适、陈独秀、鲁迅等“旗手”的研究一直是“科学文化”研究的主要组成部分,总体看来,对现代科学文化的研究主要是人文学者对人文学者而不是对科学家的思想进行研究。在另一个研究领域,是科学史研究者对近代以来科学家思想的研究,在研究的早期,他们主要关注科学家的科学成就,近些年来,随着科学社会学研究的广泛开展,对近现代科学技术史的研究逐渐形成了对科学文化的研究,业已取得一些重要的成果。

在现有关于科学文化的研究成果中,有的是科学家、思想家的个案研究;有的是对某一群体或者某一机构的群体分析。在现代思想史研究中,有的以某一学派(如《学衡》史地学派)或以某一具有重要影响的阵营(如《新青年》作者群体)展开科学文化的研究;在科学史研究中,以某一机构(如中国科学社)为核心展开研究。这些研究的对象一般以现代学术精英的某一部分为主,或限于某一学科,或限于某一阵营,在研究对象与范围上有所局限。由于研究者的学科背景、研究旨趣的差异,在“科学文化”这一共同研究领域事实上已形成较为明显的隔阂,除去研究方法、研究内容的差别,更为重要的差别是对科学文化这一近现代以来中国文化的核心部分的成因有着不同的理解,即科学文化这一核心文化的主导者究竟是人文学者?还是科学家?在这一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而对于多数一般民众而言,他们的认知历史似乎是科学文化是由那些精英人文学者塑造的,而与科学家们毫无关系。难怪乎有学者认为:“在中国现代思想研究中,科学共同体及其文化实践是经常被忽略的部分,以致按照通常的历史构图,现代启蒙运动似乎仅仅是一些人文知识分子的活动的产物。”[1]汪晖在分析这一现象的原因时称,为何我们在探讨近代文化运动时会自觉地和不自觉地将科学共同体置于我们的视野之外呢?在这里,首先涉及的是制约着我们的知识体制和观念的“两种文化”的区分,即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分野。因而,我们有必要构建一个既包括科学家在内,又包括人文学者在内的以科学文化为共同价值目标的科学文化共同体。

笔者命名“科学文化共同体”这一概念,试图从两种文化分离的源头来寻求科学家与人文学者在构建科学文化中的融合。如果说现代中国在科学上取得的成就主要由科学共同体完成,那么,现代中国科学文化的塑型则是由包括科学共同体的成员在内的科学文化共同体建构完成的。科学文化共同体的产生和发展是科学文化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科学文化共同体能够把科学家和人文学者耦合成为一个功能整体,大大地推动了社会文化的发展。因而,科学文化共同体的意义和作用应该是中国现代科学发展、科学文化发展进程中需要深入探讨和解决的问题之一。

本文的主旨在于弥合科学家与人文学者的隔阂,试图通过构建一个“科学文化共同体”,把塑造科学文化的主体人员统摄起来,形成一个具有共同价值观——科学文化——的群体,通过对这一群体的研究,如实呈现科学文化塑型过程中科学家与人文学者各自的贡献,揭示科学文化所包含的丰富内容。本文构建科学文化共同体,最大的目的是尝试把科学家与人文学者纳入同一个研究群体,进而阐释他们在科学文化发生、发展、传播中的共同作用。

二 构建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可能

要构建一个共同体,需要先阐明何为共同体。共同体的观念在哲学、政治学、人类学和社会学思想中有着悠久的历史。它不仅被用来描述一套以地方为基础的社会关系,也被用来指称那些更广泛的想象的人类群体。正如许多广泛使用的术语都不容易定义一样,为“共同体”寻找一个清晰的定义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们可以通过梳理这一概念在不同语境中的用法来理解它。首先,毫无疑问的是,“共同体”是一个描述群体而非个体的概念。它“不仅被用来描述一套以地方为主的社会关系……也被用来指称那些更广泛的、想象的(甚至是虚拟的)人类群体。”[2]用来表示“一个根据其成员所共享的某个或多个特征而定义的群体”,该群体或者是“某个有组织的利益群体,或者不过是一个共享某种独有的特征、实践活动或居住地点的人类集体”[3]。它除了在描述性的意义上提示该群体的内部成员分享着某些共同性以及该群体是具备一定的共同性的人类集合之外,并没有对成员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共同性质的内部结构予以更深入的刻画,也没有给出过许多的规范性维度的引申空间。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可以较随意地使用“共同体”这个术语。共同体可以用以下两个特征来定义:(1)一个共同体需要一个人们之间能够彼此影响的关系网——这种关系经常相互交织,并且能够相互增强;(2)共同体需要信奉一系列共同的价值、规范、意义,以及共同的历史与认同——简言之,一种特殊的文化。因此,共同体除了意味着“某一群人在共同地域内的共同生活”,它似乎还需要在其内部产生和具备某些其他的共同性,方可合乎我们长期以来对它的特定想象。

滕尼斯(Ferdinand Tönnies)揭示了“共同体”的一个重要维度,即,除了“共同的生活地域”,共同体还需要一些更加深刻而持久的共同性,以至于人们不但相互认识(cognize),而且相互承认(recognize)。这种态度和观念上的共同性,被称之为“共同的价值取向和善的观念”。因此,“共同体”特指“一个拥有某种共同的价值观、规范和目标的实体,其中每个成员都把共同的目标当作自己的目标。”[4]安东尼·柯亨(Anthony Cohen)在《共同体的符号结构》(The Symbolic Structure of Community)一书中指出,最好不要把共同体予以实体化,而要更多地注意共同体对于人们生活的意义以及他们各自认同的相关性。因此,把共同体视为一种主观性的想象产物,并不意味着否定它的客观特征。毋宁说,这种主观的想象过程,其实是再次张扬了那种彼此承认的共同的生存信念和价值取向。凭借这种信念和取向,彼此期待连为一体的人们能够弥补他们在实际中尚不充分的利益共同性。“共同体”这个词实际上既指称一种特殊的社会表象,又指称一种关于归属的观念,它表达的是“对意义、团结和集体行动的寻求”。[5]

无论以何种标准界定一个“共同体”,对共同性的寻求都暗含了一种预设,即,共同体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社会群体关系;由于它具有某些特殊的共同性质和要素,因此能够作为一种特殊的群体关系而存在。但是,把共同体理解为某种客观存在的社会实体,可能是不全面的。因为我们实际上难以找到完全具备这些共同体的群体。所以,与其说我们是因为发现了具备某些共同性的群体而断言共同体,不如说我们是希望发现它们才作出如此断言;与其说我们是通过共同体的共同性而彼此承认,不如说我们是为了彼此承认和生存的需要而想象、建构出某种社会群体关系,从而解释和容纳我们的认同感与归属感。[6]

同其他多数共同体一样,科学文化共同体也应是一个抽象概念。为更好地解释“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内涵,可以通过参照文化共同体、科学共同体、无形学院的概念来理解它。

文化共同体,指一种相对社会机体而言的社会宏观单位,指广义的文化,人类有明确目标的特殊活动方式及其结果的总和。它不仅包括客观化的劳动(以实物形式和以在人们的意识中所记录下来的经验的形式),而且还包括人们的行动和行为中最有明确目的的能动性的直接表现。[7]文化共同体的一种含义为“隶属于相同或相似文化区的人群以某一共同关心的文化现象为纽带结成的文化群体。一般而言,它有一个官方的或民间的核心组织,定期或不定期地举行一系列的活动。”[8]

1942年,英国学者波朗尼在《科学的自治》一文里第一次用“科学共同体”(Scientific Community)这个概念来按地域划分科学家的群体。但是,直到1962年美国科学史家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出版以后,这个问题才引起科学社会学界的更广泛的重视。库恩对科学共同体概念的贡献,在于他提供了科学共同体形成、发展和转变的认识论基础。库恩提出了范式的概念,所谓范式,就是某一学科领域中被公认的科学成就,或者叫做学科模式。范式必须具有这样两个特点:第一,这些成就是以空前地把一批坚定的拥护者吸引过来,使他们不再去进行科学活动中的各种形式的竞争;第二,这种成就又是以毫无限制地为一批重新组合起来的科学工作者留下各种有待解决的问题。这些重新组合起来的科学工作者组成了一个科学共同体,范式就成为科学共同体中的成员共同认识的基础。科学共同体的内涵是这样的:在实际的科学社会运行过程中,科学家可以因一项具体研究项目而结成团体,形成研究组;也可以因共同的研究兴趣结合在一起,形成专业学会;还可以因追求科学知识这一共同目标而结成团体,即形成自然科学界。因此,科学共同体有着许多具体的表现形式。科学共同体的具体形式可以划分为内在形式和外在形式两大类。科学共同体的内在形式主要有无形学院、学派等,外在形式有学会、研究所、大学等。

无形学院是以优秀科学家为中心,以学术思想的沟通为宗旨,以学术讨论、通信交流为形式,立足于自由联合的科学家非正式团体。其特征在于强调学术的交流借鉴,往往由多学科人员组成,排他性不强。在任何大学科中都有这种小规模的无形学院。无形学院的成员之间互送未定稿、通信、交流信息、进行教学和科研上的互访或合作。在科学前沿问题的研究中,往往是由少数人组成的“无形学院”创造出新知识,然后由正式的科学交流系统来评价、承认和传播它。

综上所述,根据对共同体各种特性的描述,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它:“共同体”是以现实的组织为基础,以人为基本要素,以某一价值观为共同目标,通过各种社会活动而联系在一起的人群。具体到笔者所要构建的“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它包含这样的内涵:该共同体以中央研究院为现实的组织,以中央研究院的职员为要素,以科学文化为共同的价值目标,共同体成员通过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联系在一起,并通过科学文化实践塑造中国现代的科学文化。由于科学文化在现代中国属于新兴的文化内容,它的形成与兴起不可能是由某一人或者某一机构直接造成,直到1928年“全国最高学术机关”中央研究院成立,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具有现代学术意义上的科研机构。可以说,中央研究院的成立,是中国自近代以来科学研究在学科上的综合,也是学术精英的集合。从其性质和地位来看,中央研究院是民国时期集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于一体的“中华民国学术研究最高机关”,它的成立结束了中国没有国家科学研究院的历史,标志着中国近现代有系统的科学研究事业的开端;从其学科设置来看,它涵盖了当时主要的学术学科,不仅包括数学、物理学、化学、地质学、工学、气象学、天文学、医学、农学,还包括文学、历史、法律、政治;从其人员构成来看,它容纳了科研、教育、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的精英;从其任务和影响来看,它“实行科学研究,及指导联络奖励学术之研究”,在中国现代科学建制的建立和科学文化的建设中做出了突出的成就,在其组织带动下,全国的科学事业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各种科研机构、科学团体、科学刊物纷纷问世,出现了科学文化繁荣的局面。综合看来,笔者以中央研究院为核心来构建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是有历史基础的,也符合科学史的学科规范,并且具备较强的可操作性。

三 科学文化共同体的性质与特征

科学文化共同体是根据“科学文化”这一共同特征将不同共同体中的成员抽象而成的,笔者将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的成员限定于曾担任中央研究院职务的人员,已大大地提高了这一共同体存在的现实基础。科学文化共同体以“科学文化”为最根本的性质。关于什么是科学文化,在当前的学术界,尚没有形成一种较为客观的理性判断。如吴国盛将“科学文化”看成是“科学传播”,认为科学文化是科学传播的工作性质和工作身份的命名[9];江晓原认为“科学文化”这个概念,可以有多种定义,一是把科学当作一种亚文化来看,二是将科学看做整个文化的一部分,三是理解为科学和文化两个并列领域之间的沟通与互动[10];唐代兴认为,科学文化是文化的亚文化形态,它是指通过对自然科学探索所展示出来的人类存在发展的特定精神、信仰、价值取向、方式,以及为促进自然科学探索、发展所需要的社会制度、规范、物质手段、技术、行为、过程、历史和学术研究、传播等的总和。[11]谢清果认为科学文化“是理解、把握科学的一种独特视角,一种理念,一种思维方式。从根本上说它是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交融的产物,是科学社会功能的文化整合的结果。”[12]

除科学文化这一根本性质之外,科学文化共同体还存在着其他的特征,虽然这些特征不对科学文化共同体产生根本的影响,但这些显现或隐含的属性对科学文化共同体的维系与发展的确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科学文化共同体还具有多重性、广泛性、抽象性、模糊性等特征。

多重性是指共同体成员在科学文化活动中同时具有多种性质的社会联系,即存在多重科学社会关系的特点。共同体成员之间的联系也可分为正式联系与非正式联系两种。正式的联系包括在正式科研机构的组织下科学家在科学活动中的合作和交往,由正式科学组织建立的交往或交流,其主要形式有学术会议、科学出版物、学术访问等;非正式的人际交流,指科学家个人间的各种私下交流。

广泛性,科学文化共同体与科学共同体相比,在其成员的组成上要丰富得多,既包括科学家,又包括人文学者;既包括从事科学研究的科研人员,也包括鼓吹科学文化的思想家,还包括一些为科学文化的发生、发展得以实现而从事工作的人们。

抽象性是指科学文化共同体是以某些特征抽象出来的,或者是想象出来的。在划定共同体成员时,尽管以在中央研究院任职作为标准,但其成员是否意识到他们隶属于一个以科学文化为特征的抽象的共同体,这一点并不能确定。笔者将这一群体视为一个文化共同体,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将更多为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塑型作出贡献的人群容纳进来,以构建完整的科学文化图景。

模糊性指科学文化共同体的界限与内部结构具有一定模糊性。科学文化共同体成员的地理分布和职业分布极其广泛,它不像一个完全实体组织或机构的成员那样可以清晰地区分,因为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同一性是认识上的同一性、行为上的同一性。在科学文化共同体内部,科学文化实践的交叉与综合既可以使许多成员同时属于几个子共同体,也可以使他们在各子共同体之间流动。特别是无形学院等弹性机构的出现使有形与无形、正式与非正式联系之间的区别日趋模糊。

四 科学文化共同体的结构与维系

笔者所构建的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虽然是一个抽象的共同体,但是它有现实的组织基础,并且具有一定的结构。这一共同体可以说是从若干自然科学共同体、社会科学共同体、政治共同体等等共同体中抽象出来的,因为其成员除具有中央研究院职员这一共同特征外,同时还可能是其他科学社团、教育机构、政府部门的重要成员。因而这一共同体的成员按不同的标准来看,可以同时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共同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以科学文化共同体来讨论他们的活动。另外,即使在科学文化共同体当中,也存在若干不同的子共同体,如按各学科来划分,可以划分为数学文化共同体、化学文化共同体、物理学文化共同体、地质学文化共同体、生物学文化共同体等等,若再以更细的专业来划分,如生物学文化共同体可以划分为动物学文化共同体、植物学文化共同体等。每一个具体的学科都可视作为一个更小的科学文化共同体。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的结构具有多重性,根据不同的标准可划分出不同的结构类型,根据共同体成员的职业可形成职业结构图,如图1所示;根据共同体的学科组成可形成学科结构图,如图2所示。

图1 科学文化共同体的职业结构

图2 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学科结构

一个共同体的是否存在并能维系,一方面取决于这一共同体成员有共同的价值观,同时,一个现实的组织也是这一共同体得以维系的重要基础。笔者所设定的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以在中央研究院担任过职务的人员这一共同特征为界线,尽可能容纳更多的科学文化精英,同时,设定这一界线,以免使这一共同体无限扩张。尽管笔者着力构建一个现实科学文化共同体,但这一共同体仍是以抽象的形式存在,它的维系有赖于很多现实的子共同体的存在。

对一个共同体的归属感,直接建立在社会关系——个人正是通过这种关系而归属于一个共同体——的基础上。在这些社会关系中,包含地缘关系、亲缘关系、学缘关系与业缘关系。前两种关系是与生俱来的,后两种关系属于社会组织的关系,组织(organization)使一个共同体不再仅仅是人群的聚集,它们对共同体成员起着重要的作用,其中业缘关系直接决定着共同体的现实维系。业缘关系是人们由职业或行业的活动需要而结成的人际关系,与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不同,业缘关系不是与人类社会俱来的,而是在血缘和地缘关系的基础之上由人们广泛的社会分工形成的复杂的社会关系。业缘关系对于维系科学文化共同体具有更为重要的作用。事实上,共同体成员之间的关系具有错综性,他们之间可以因业缘关系联系在一起,同时也可以其他关系,如地缘关系、学缘关系等相互联系。通过各种类型的联系和关系网,科学文化精英被联结成共同体。

五 结语

科学文化共同体范式所体现的特定的世界观、价值观和方法论,是推动现代中国科学前进的思想框架。其范式作为一种文化价值规范系统为其成员所接受,同时又反过来制约、影响着他们的认知活动。科学文化共同体发挥着重要的文化影响能量,宣扬了科学精神、深化了民众对科学文化的普遍认同,营造了科学发展所必需的社会氛围,重建了以科学文化为核心的新型文化,树立了新的世界观和科学信仰,冲破旧观念,打开新思路,推动了中国现代科学的发展。

从科学文化共同体的视角来考察现代中国科学、科学文化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对现代科学发展史的文化学观照,既是对现代科学史研究作深广拓展的一种尝试,同时对整个现代科学史研究新格局的形成也将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深入研究中国现代科学文化共同体的形成及其对科学事业的推进、对科学文化的塑型之贡献,既有助于理解和把握现代中国科学发展的真实图景,也能对当前科学文化建设提供有益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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