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弦
羊皮鼓配好嗓子,
经书里有大生活。
乐声中的商贾耽于宿醉。
驼队穿过戈壁。
一个刀郎武士,正用弯刀割下一支兽角。
那时,热血大于真理,公主小于明月,
丝绸之路在天山下滚动,
落日呀,僧侣呀,
都愿意在卡龙琴的弦上死去。
看见清清河水,
想起了你取下头巾时的模样。
想起欢乐往昔,当太阳
还是个活泼泼孩子的时候。
岁月如神赐,
酿酒的人受雇于上帝,
浪花漫游于暮色与落日。
我们曾逆着河水上行,
流淌的一生是熊熊篝火。
鹰隼高翔,替逝去已久的巴图尔
在天空中活着。
遥远的边疆、舞步,
遥远、美丽的阿依古丽。
——如此良宵,
跺脚的人,饮酒的人,从月亮里
下来的人,他们围在一起歌舞……
每一根草茎都长出了嘴唇。
在这遥远的大漠,
仍有世人安度的光阴。
我看见河流在天空中转一个大弯
又重新出现在传说里。
火光耀闪,慕萨莱思闪着光,
篝火,换掉砾石冷酷的心。
而我是个行者,
我正从此中经过:马背、经声、伤痛古道……
粗砂过肠,火中取栗。
它是顺着河岸走的,
直到走出了河的下游。
……直到,身后的世界断掉了。
为什么要一直走下去?
已只有阵阵大风在追问。
——已只有回声。
它不言语。继续走。
它停下时,
大漠也停在空旷中。
现在,这所有的空旷都是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