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畅
1881年,左宗棠从陕甘总督任上调回北京,当上了军机大臣。黄兰阶在福建候补知县好几年了,但因为没有过硬的靠山,闽浙总督何璋一直没有给他安排实缺。他认为自己父亲和左宗棠是老朋友,所以千里迢迢从福州来到北京,却被左宗棠骂了一通。出来后,在集散古玩字画的琉璃厂,看到扇面上写的诗词都模仿左宗棠笔迹,不觉心中一动。于是,将仿落左宗棠之款的扇面带给何璋看,并言“左宗棠是我父亲至交,多次接见我”。十天之后,黄兰阶就到某县任知县了。次年春,何璋拜见左宗棠,告知黄兰阶任用之事时,左宗棠说:“是他啊!去年他来北京,曾央求过我。孺子可教则用,不用我多嘴了。”到1883年,黄兰阶已经是副省级高官——分管汀州、漳州的汀漳道台了。
1881年,黄兰阶还只是个候补知县,可到了1883年,仅仅两年左右的时间,他竟一跃成为了副省级高官,这官也似乎升得太快、太离谱了。
黄兰阶的升官,之所以坐了火箭,固然靠的是骗——以仿落左宗棠之款的扇面行骗,否则,何璋又何以相信黄兰阶其父与左宗棠为老朋友呢?然而,归根到底,缘于何璋的见风使舵、溜须拍马。
想想也是,假若黄兰阶不示以仿落左宗棠款的扇面以证其父与左宗棠的特殊关系,何璋是万万不会让黄兰阶去“某县任知县”的。如此一言,与其说何璋是在关照黄兰阶,不如说,是在拍左宗棠的马屁,是在照顾左宗棠的面子,或者说,是为了给自己留点发展空间、留足升迁后路——自己今天关照了你左宗棠朋友之子,你左宗棠明天还能不关照我?
本来,左宗棠是可以逃脱与黄兰阶提拔之干系的,虽说人家凭父亲的关系曾央求过自己,但毕竟还是“骂”了一通,给挡了回去。然而,左宗棠对别有用心的何璋一番“禀告”的回复,终究成了一种不荐之“荐”,或者说是一种“顺水推舟”之“荐”。
“是他啊!去年他来北京,曾央求过我。孺子可教则用,不用我多嘴了。”——左宗棠的这番话,放在当时的特殊背景、特殊语境里,给人至少传达出这样三个信息:一者,黄兰阶确乎跟左宗棠有着特殊关系;二者,“孺子可教则用”,不就是一种婉转的特别关照吗?三者,“不用我多嘴了”,其潜台词似乎就是“这么点小事,再也不用我说第二遍了,你回去自己搞定就是了”。
是啊,该是多少带有一点与黄兰阶之父是老朋友的感情色彩,且先前直接推荐多有不便,故左宗棠的这次不荐之“荐”、“顺水推舟”之“荐”,亦恰恰成了何璋大胆破格提拔黄兰阶的“尚方宝剑”。
靠诈骗要官,依“靠山”做官,倚拍马任官,仗“顺水推舟”荐官,这样的官场生态,对于百姓,对于社会,对于国家,是祸是福,当不言自明。其实,这既是封建社会官场的客观写照,也是封建社会的必然局限。而真正让人担虑的是,其蛛絲马迹,而今也还能找到,且竟有一定的市场,我们不得不引起警觉。
【原载2013年2月21日《解放日报·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