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音乐在建筑中的文脉演绎——以“柏林犹太人博物馆”为例

■吴 淏 邵 阳 郁舒兰 Wu Hao & Shao Yang & Yu Shulan

(1.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江苏南京，210037；2.南京林业大学家具与工业设计学院，江苏南京，210037)

建筑作为一门独立性学科，综合了其他各学科的精华，从历史的角度看，建筑学的发展鉴于历史性积淀以及各门科学的交叉协助，从而涉及领域极为广泛，如文学、电影、摄影、绘画、雕塑及音乐等。

凡是建筑作品中的传世经典，大多凝结了一个民族，一段历史时期乃至整个人类发展过程的智慧。建筑空间的语义表达与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而人类生活的本质是丰富多彩的，假使建筑本体是一副骨架，那么建筑本体存在的意义在于各个领域对于其框架的血肉填充，最终展现给我们看的是一个充满灵魂，富有生命的载体。

1 建筑与音乐的宏观文脉关系

音乐与建筑的存世时间可以追溯到人类的起源期，当人类还未能形成语言系统之时，就可以用语音语调来表达情感。而在进化中，人类的居所也是早就有了雏形，从树杈到洞穴到平地，由此可以看到人类建筑的发展历程。毕达哥拉斯对音乐与美学的关系提出了两者都是数的关系所构成的，拥有和谐与对立关系的观点；19世纪德国哲学家谢林把建筑与音乐的关系称作“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表达了两者直接的关系[1]。

2 柏林犹太人博物馆的文脉

在建筑科学与音乐学科间做到完美交融的学者与专家有很多，在现代设计中，利贝斯金德用柏林犹太人博物馆这一典型案例具象地说明了两者之间的关系。

2.1 形式文脉的诠释

2.1.1 背景及外部形式特征

柏林犹太人博物馆，位于德国首都柏林第五大道和92街交界处(图1)，现在已经成为柏林的代表性建筑物，于2000年左右完工，耗时8年。该博物馆自1938年纳粹政权兴起后便一直关闭，而1978年老馆重新开放，给了其后新馆扩建良好的机遇。至今，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原柏林博物馆矗立在柏林犹太人博物馆地址的北侧。无论从空中，地面，近处，还是远处，建筑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2]，新馆的新造型与柏林博物馆老馆的历史性对比让柏林第五大道有了更多彩的内容，而周边的绿化带也让参观者拥有良好的视觉路线。

2.1.2 建筑形式的组合特征

博物馆的设计从外形看来，是不规则的对称外形，建筑平面从空中俯视是由七个主要弯曲节点构成，整体上呈曲折蜿蜒状，建筑的走势具有突然性的改变，墙体倾斜，建筑外立面有着一道道不规则的“伤痕”（图2）。

从形式语言的角度来说，其建筑本体的组合特性是不规则，不对称，集中与分散错落有致；形式类型上有着上升与下降并举的特性，但是与现代非线性建筑不同的是，其设计切入点并不是数字技术与现代科技设施，而是勋伯格的戏剧《摩西与亚伦》（图3）第三幕的题目[3]，这与利贝斯金德本人的音乐天赋有着直接的关系。

2.1.3 室内空间的原理

利贝斯金德将博物馆内的室内设计命名为“室内乐体系”[4]，一共运用了二十八幅由线条构成的制图，而这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犹如现代乐曲中的混沌与起伏，这也与康定斯基的绘画有共通之处（图4），这正是建筑与绘画艺术和音乐的共融点。

“室内乐体系”分为“垂直系列”与“水平系列”两组制图。前者的十四幅构成关系是画面纵向地由宽到窄，有简易组合到复杂性组合；后者的十四幅是横向性的密度增大，而这些制图的作用是多重的，若作为平面图示，即为无数不规则“Z”型垂直墙面构成；若作为立面图示，线性的粗细可以代表墙面厚度的不一。由建筑物的室外到室内，线性关系可以逐步缩小而保持密度的不变，这与乐谱有着相同的关系，整首乐曲的章节分割再到小节的处理，再到每个音的卡位，维持从整体到局部的稳定性。

2.2 视觉文脉的诠释

2.2.1 视觉与听觉的交错体验

整座建筑可以从远景与近景的角度去分析其视觉文脉的感受。俯瞰蜿蜒曲折的本体，跟周边规矩得体的柏林老博物馆相比，更能使人感受到犹太人在整个柏林地区二战中所遭受的痛苦与曲折，而整体七个“Z”字体形态的解构与重新组合是依据六角的大卫之星（图5）。远景看到的连绵曲折的线性本体，其实与其分割的虚空间构成了整体的稳定性。

在这样一件作品中，利贝斯金德运用了平面坐标轴，即使用了透明的方形格子，加上纵向距离，在整体的区域内做出了一个抽象空间坐标，和周围的城市风景重合。这犹如在谱曲的过程中，在五线谱这样一个标准机制上进行有限制地创作，建筑本体的线性连贯犹如乐谱上音符的连续，滑音以及颤音，而转折处的锋利犹如音符间的切分，虚空间的营造正是乐曲中短暂的停顿。

而博物馆的室内给人另一种奇妙的震撼力，建筑室内空间中无任何曲线装饰，只是从裂痕式的窗户和天窗中透出阵阵光亮。凑近观察，博物馆外立面由镀锌铁皮材料组成，所有的线条状开窗、面和空间都是破碎而不规则的（图6），参观者在空间中的视觉体验就如同卷进了一个破碎及扭曲的时间与空间，馆内无任何水平和垂直的结构，所有开窗、楼梯、连接通道都是异形的。利贝斯金德用这些异形的建筑构架从参观者的心底挖出那份在二战中犹太人遭受屠杀的视觉震撼，不用任何直感渲染血腥恐怖的场景，而是运用了抽象性的空间营造情绪。

2.2.2 视觉感受中的时代传承

从视觉的冲击中我们看到了这样一个线性空间带来的震撼力。不过在处理新建筑与老馆的关系中（图7），利贝斯金德巧妙地设计了一个过渡带——即一个起到连接作用的通道，这是文脉通过空间的传承表现。

利贝斯金德让观众只有通过建于十八世纪中期，前身为柏林博物馆旧馆的地下室方可进入。在地下一层中参观者将在岔口处做出选择，三条走廊将通往不同的场所，这种选择性恰好用历史的眼光做出了抉择。他隐喻了关于犹太人的最初的选择，在纳粹党的疯狂屠杀与追捕之下，是通往死难的道路，还是选择逃亡的道路，还是艰难地选择苟且隐蔽而活，第一条走廊的终点是一面沉重的金属大门，通过这道金属大门通往的是塔的基地一层，视觉中的黑暗与绝望成为了主色调，里贝斯金德称之为“大屠杀塔”，以纪念成千上万被屠杀的犹太人。沉重铁门，阴冷黑暗的狭长空间，微弱的光线，使参观者无不感受大屠杀受害者临终前的绝望与无助，借此混乱的图形表达了欧洲集体意识中最痛苦恐怖的回忆。而另一条走廊通向室外的是霍夫曼公园，里贝斯金德称之为“逃亡者之园”，位于室外的一块倾斜的平面上，由49根高低不等的混凝土柱体构成，集中体现了犹太人流亡到海外谋生的艰苦历程，地面的不垂直以及斜面的不规则，使人感到头昏目眩，步履艰难，这恰恰激起了人性最基础的感觉——一种同情心的共鸣，使人联想到犹太人流离失所、漂泊不定的沉重经历。每根混凝土排柱顶上均植有树木，表示犹太人生根于国外，充满着新生的希望。最后一条走廊末端是在一个高高的陡峭的楼梯旁，从那里可以通往一般展厅。

利贝斯金德所做最妙的是地下室，出口安排在地下室。所以“没有最后的空间来结束这段历史或告诉观众什么是结论”是利贝斯金德的观点，也正是这种“空缺”，使得所有观众在体验过博物馆之后久久不能忘却这一切。所有这些选择在利贝斯金德的设计中良好地体现出了历史的文脉。

2.3 人的文脉上的解释

2.3.1 尺度

博物馆在尺度上创造性地运用了音乐学科中线条的特性。在不断地设计修改中我们可以看到运用到音簇和滑奏的因素[5]，在音乐与建筑之间的各种线条变化中（图8），可以从建筑设计图面中看到一些从各个构件顶部引出的用于表示空间位置与尺度的辅助线后来变成了穿过柱子中心的线条，这样便能更为形象地表现出抽象性的空间坐标系。

2.3.2 性格

利贝斯金德的家庭是大屠杀的幸运者，作为犹太人，他从小就展露出特殊的音乐天赋和对数学与绘画的浓厚兴趣。这也是博物馆所有特性在其个人性格中的集中体现，独特的音乐天赋使得其较早地成为了著名的演奏家，与国际著名的指挥家巴伦博姆及小提琴家帕尔曼及祖克曼齐名[6]。

利贝斯金德在二十岁时对建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他一直是位具有影响力的建筑教授、理论家，却从未建过任何东西。直至柏林的犹太博物馆在2001年落成，他才真正意义上完成了自己的建筑实践。在这之前他在库博联盟潜心研究和创作过一套完整的形式语言，也就是其建筑“性格”的具象表现，也就是后来我们所看到的利氏作品签名式的象徽。

柏林犹太人博物馆的形式性格是利贝斯金德本人作为犹太人的个性体现，同时他也创立了音乐中与建筑中数学机制的交叉性，以及音乐空间与建筑空间之间的对应性[7]。

3 结论

从“柏林犹太人博物馆”的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学科交叉性的影响，我们亦可以寻找到完整的文脉体系。纵观历史，我国也有朱光潜先生对于建筑与音乐间文脉关系的具体阐释，“建筑空间和形象中的抑扬顿挫，比例结构以及和谐变化体现了音乐的旋律”。从这里可以看出东西方对于建筑与音乐存在的共性的认识，也就是两者之间有关比例（数的关系）和旋律变化的共同点。若干个经典跨界设计个案和创新设计项目，更会使人在探讨现代建筑设计风格的时候，体验到将地域文化，传统空间特色等多种元素经提炼后，再复合与融入到现代空间设计中的美妙之处[8]。前人的研究为我们以后研究建筑与音乐学科的交叉性发展提供了更有力的理论支持与强大动力，因此我们需要在此基础上做更深入的研究与探索，开拓更广的方向与思路。

[1]殷丹,刘文金.音乐与室内设计在节奏韵律中的通感[J].家具与室内装饰,2006.(7):66.

[2]百度百科.柏林犹太人博物馆[EB/OL].http://baike.baidu.com/view/2016268.html

[3][德]艾伯哈德·弗雷泰格.罗沃尔特音乐家传记丛书:勋伯格[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0.1.

[4][日]五十岚太郎，菅野裕子.建筑与音乐[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2.1

[5]李重光.基本乐理[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9.6.

[6]佚名.利贝斯金德——我的另一爱[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70b775c80100nlgd.html

[7]王昀.跨界设计[M].北京:中国电力出版社，2012.1.

[8]王周.羊城论道：以凝固音乐为题——“2010的建筑空间设计”高峰论坛综述[J].家具与室内装饰，2009,(8):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