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市长都是兼职

□申赋渔

阿格诺是法国阿尔萨斯的一个小城，只有3.5万人。他们选出一个市长和39个市政议员，来管理这个城市。议员中间，又选出八个副市长，每个人管理一个领域。

伊伯斯是阿格诺的第一副市长。因为市长兼任了法国议员，每周有三天待在巴黎，伊伯斯经常代行市长之职。

阿格诺虽小，却是阿尔萨斯大区第四大城市。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宜居小城，环境优美，生活从容，幸福而宁静。那么，他们在中国人非常关注的生态环境、教育、食品安全、社会保障等方面，都有一些什么做法呢？我联系了伊伯斯，向他提出采访请求。伊伯斯愉快地接受了。

伊伯斯早上8点上班，晚上8点下班。这样长的工作时间，对法国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在跟我打过招呼后，就高兴地向我宣布：“我在5月1日正式退休。退休了，我就可以用全部的精力来当这个副市长，时间就充裕了。”

我吃了一惊，他已经担任多年的第一副市长职务，原来是个兼职。而且，所有的副市长，甚至市长，都是兼职的。这些副市长们，有教师、有医生、有律师、有私企人员，伊伯斯就是一家公司的IT管理人员。他们每周一半时间在自己公司上班，一半时间当副市长或者市议员。

这位第一副市长的工资，和其他几位副市长一样，每月1200欧元。而法国最低工资标准是1430欧元，市长们的工资比任何一个有工作的人的工资都要低，就因为他们是兼职。

伊伯斯说，他只有一半时间在公司上班，公司也只给他一半的工资。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兼职副市长呢？”我问。

伊伯斯说：“这是我的兴趣爱好。有人喜欢踢足球，有人喜爱拉小提琴，我喜爱政治。这没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政治呢？”

“很多人对社会事务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他们就提意见，发牢骚。我认为这没什么用，应该自己去做，去解决问题。从事政治，就是直接动手来解决问题。”

“你得到你要的快乐了吗？”其实我想问他，你当这个副市长，有什么好处。

“当然，我很快乐。你当然想知道，我当这个市长，钱这么少，麻烦事又多，有什么意义？你想想，市民们只有遇到不高兴的事才会来找你，你得解决。你要面对这个‘不高兴’。我喜欢解决他们的‘不高兴’。”伊伯斯笑起来，“我一直在等我退休的那一天，这样可以全身心来解决这个城市的问题。退休前我必须在公司上班，当市长的那点钱可没法生活。”

谈话当中，秘书敲门进来，通知市长去参加约定好的交通协调会。

与会者除了交通部门的人外，就是在阿格诺的几个跨国公司的代表。

会议的结果是，交通部门改变线路和班次，以更方便员工们乘公交上下班；几家公司在政府部门的协调下，开设几路接送员工上下班的专车。

伊伯斯下班时，已经晚上八点半。这一天，他开了六个会，处理了几十件事。下班时，他显得相当愉快。

“你们当市长没有年龄限制吗？”

“没有。只要有人选你，你可以一直做下去，做到80岁也行。年龄、身份，都不成问题，政府鼓励人们兼职当市长。”

“自己的工作会不会和在政府里的兼职发生利益上的关系？”

“你是说腐败吧？当然也会有，不过严格的制度最大程度遏制了这种问题。我们所有工程、项目，都要公开招投标。然后，由议会成员集体投票。我就是主持者，个人是没有权力决定的。”我和伊伯斯在政府门口告别。我说：“晚安，市长先生。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不，”伊伯斯说，“明天我不来上班，明天是我照看小孙女的日子。我得在家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