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交官的访朝印象

胡正跃

前些年，我在外交部主管亚洲事务，期间多次出访周边国家，印象中最多的国家之一就是朝鲜，细算起来，至少有五六次。有时是外交磋商，有时系官员团交流，有时则是随领导人往访。

平壤—— 一座灵动的城市

从北京去平壤，可以坐火车，也可乘飞机。为节省时间，我们一般都选择飞机，空中飞行不到两小时。从空中俯瞰，朝鲜多为崇山峻岭，这也是它的基本国情吧。

平壤机场有些像早年的首都国际机场。我们每次抵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停机坪与候机楼之间选一个区位，由官方摄影师给代表团拍个集体合影，供次日见报。

从机场到市内驱车约二十几分钟。沿途风景很美。有树林，有农田，使人想起若干年前首都国际机场路两旁的景观。

平壤是座美丽的城市，主干道很漂亮，标志性建筑之一是雄伟壮观的凯旋门。据说此处是金日成主席当年领导革命成功后入城时举行群众集会的地方。主干道两侧建筑群规划合理，设计独到，既民族又现代，错落有致。一条清澈见底的大同江穿城而过，使得这座城市平添了几分灵动。

承蒙朝方关照，我们每次都入住在不同的宾馆。这些宾馆大多分布在大同江边的丘陵地带，环境幽静，依山傍水。对于宾馆的陈设，我尤喜欢鲜艳的地毯和精美的油画，当然最为赏心悦目的则是四季都会摆放在餐厅里的盛开的杜鹃花。

“金日成花”和“金正日花”

春天是这座城市最美的季节，街道两边是成片的杏花林，还有其他各种不同的花卉，带来勃勃生机。每年春天，这里都会举办一个规模盛大的花卉展。花展主题与领袖名字有关。一种叫“金日成花”，另一种叫“金正日花”。前者是一种热带兰花，也就是在东南亚经常见到的胡姬花。据介绍，此品种来自印尼总统苏加诺送给金日成主席的礼物，再由朝鲜植物学家精心培育而成，现已非常适应当地气候。后者是一种大叶海棠。花朵硕大，色泽鲜艳，据说是由一位日本植物专家专门培育出来的。我曾两次造访该花卉展览中心。第一次是平常季节，花少人也少。第二次正遇大展，花多人众，一派节日气氛。当地很多单位和个人都拿着自己的作品前来参展，参观者更是络绎不绝。负责讲解的小姑娘居然认出了我，说曾在此接待过我，云云。无论如何，种花、展花、赏花均属雅事，所以人们着装讲究，喜笑颜开，纷纷合影留念。

叫绝的“阿里郎”演出

到平壤，绝不能错过的是观看“阿里郎”演出。这是一场集音乐、舞蹈、杂技于一体的大型团体操表演。地点是在大同江边的一座大型体育场。该体育场完全由朝鲜自己设计、建造，能容纳15万名观众，是平壤的一个地标性建筑。“阿里郎”有固定演出季，已连续演出多年，场场爆满。一代代青少年学生都参加过“阿里郎”的排练和演出。我们有时在赴宾馆的路上就看到学生们兴高采烈地从体育场往外走，想必是刚刚结束排练。我们去看演出的那晚正遇上下雨，尽管贵宾区是有雨篷的，但仍被潲进来的雨水打湿。令人称奇的是，十万人参加的演出，从头到尾照常进行。背景方阵整齐划一，各种五彩缤纷的图案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小朋友们做翻跟头的动作时我们都看到了水花四溅，但他们还是做到了零失误。我们在观众席上还见到了很多来自欧洲国家的老外，据说他们头一年就订了票，是专程赶来观看的。记得张艺谋导演在谈到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相关大型节目时，曾感叹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能做到，除了中国就是朝鲜。他这样讲想必事先一定已看过“阿里郎”演出吧，本人对此也深有同感。

独特的油画艺术

每次去朝鲜，我还会花些时间，去看看油画市场和创作基地。也曾经在朝鲜驻华使馆看到过一些作品，留下很好的印象。到了平壤后，看到那些挂在宾馆和领导人会见场所的画作感觉更精美。尤其是那些以山水为主题的巨幅油画，非常逼真，且气势磅礴。应我的要求，朝方特地安排我们一行专程参观了万寿台艺术创作社。我们还同在场的艺术家作了简单交流。他们是拿薪水上班的，画布和颜料由国家供给，上班时所画作品留在画院。其中有油画家，也有朝鲜画画家，后者用的是宣纸和毛笔。交谈中，我感觉他们对中国很友好，对中国文化很熟悉，也很期待两国艺术家之间能有接触和交流。在创作社里，也同时展出一些艺术作品。我看上了一幅刺绣墨荷图，花100美元买了下来，留作纪念。遗憾的是当初没有买下另一幅十分灵动的人物油画，那幅画是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小桥上戏水的场景。等我第二次再去时此画已不知去向，但那活泼、自然、清新的画面至今仍留在我脑海中。在2009年两国建交60周年之际，朝方出版了一本纪念册，其中还收进了一张我和同事们参观该创作社时的照片，借此也感谢一下那些编辑朋友。

新建的高尔夫球场

前段时间有报道称，朝鲜准备在平壤郊区举办高尔夫比赛。本人也许是少数几个到过该球场的中国人之一。应该说球场位置、环境都很好，离市中心仅半小时车程。球场本身的维护只需稍加修整便可达标，球童很热情也很专业。我觉得朝鲜的地貌和气候是适合发展高尔夫产业的。届时，相信世界各地会有大量球友前往，因为那里的空气、阳光和森林真的非常迷人。

新兴的夜生活

近些年，平壤的夜生活也逐渐热闹起来。政府在市区修建了一个游乐场（凯旋青年公园），设备全部从意大利引进。每当夜幕降临，这里灯火辉煌，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大人小孩玩得不亦乐乎。所以当从媒体上看到金正恩同外交使团一起玩过山车时，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平壤郊区的生产基地

此外，我们还参观过平壤郊区的几个生产基地。一为大同江果树农场（苹果园），一为鸵鸟养殖场，都颇具规模。苹果树苗及栽培技术系从欧洲引进，鸵鸟产品及市场同外贸出口加工有关。

平壤之外的风景

国际友谊展览馆

除平壤外，我还去过外地的一些景点。往北最远到过妙香山。妙香山是风景区，类似我国浙江省的莫干山。这里也是佛教圣地。我们车队离开平壤后一直沿大同江向上游进发。越往上走河段越窄，水量也变小了，想来大同江在平壤地区的江面是最宽的。妙香山景区面积很大，但因要当天来回，我们只能选重点饱饱眼福。这里有一个国际友谊展览馆，陈列着金日成和金正日两位领导人历年来所收到的国际友人赠送的礼品。作为中国人，我们自然更多关注来自中国的礼品。我特别注意到一幅徐悲鸿画的公鸡，上有郭沫若题词，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另外，金日成中学时代在我国东北的母校毓文中学赠送的小纪念品也被完好收藏在此，这很能说明主人的收藏理念。

承载惨烈历史的板门店

往南走，我们到过最西南的板门店和最东南的金刚山。去板门店，我的心情很沉重，也很复杂，因为这里承载的历史过于惨烈，意涵的现实也太过残酷。赶巧的是，那天一早我们一路南下，一直有一轮红日陪伴前行，使我们对半岛和平的前景增加了些许乐观。回程中，我们又在开城作了短暂停留。开城是朝鲜的历史名城，旧称松都。

奇峰巨石的金刚山

去金刚山主要为了观景。那是一次奇妙的旅行。尽管事先看过一些资料，但我们仍然为那里的奇峰巨石所震撼。

让我们深为感动的是朝方在“海金刚”景点附近的凉亭里专门为我们安排了一次烧烤午餐。虽然外面温度很高，但亭内海风习习，所有食物都是刚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各类海鲜，其中要数海胆最为难得。

金正日劝我多喝几杯烧酒

我最近一次去朝鲜是2011年2月，任务是陪同国务院领导正式访问。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金正日委员长。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程序，合影、会谈、宴请。他还是那么热情开朗，谈笑风生。宴席上，我过去向他敬酒，他站起来同我讲了几句话，核心是双方要共同维护好中朝友好关系。我作了相应表态，他劝我多喝几杯平壤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