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龚浔泽
订单减少、人力成本增加、产业环境变化、产业转型与升级的压力等等,在中国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增长方式的背景下,曾经创造了中国制造业奇迹的东莞,传统的增长之路已遭遇瓶颈。
国务院批复的《广州南沙新区发展规划》(以下简称《规划》),让东莞一下子毗邻珠三角两大“试点极”:西有广州南沙,南有深圳前海。东莞由此看到了恢复往昔辉煌的希望,东莞市委书记徐建华对此更是指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东莞会通过主动对接,主动调整定位,与南沙新区合作,实现优势互补和差异化发展,这样我们能够分享它作为国家新的发展平台和新区的政策成果。
如何做到差异化发展?现在南沙新区才刚刚启动起步区的建设,具体规划也还在陆续编制中。东莞也正在研究南沙的规划,特别是产业规划,据此来谋划东莞应该怎么对接,扬长避短。这个时候,关注和讨论东莞的城市发展,极具意义,他代表着中国一批制造业城市转型的标本。本刊2月号专门讨论了南沙所面临的“世界级”的区域发展的机遇,本期将着重研究东莞如何借助南沙形成互补以获得机会,是为延续。
东莞,这座毗邻港澳、紧靠深圳、广州,地缘优势明显的城市,因在改革开放中紧握住香港和台湾地区产业转移的机会,成为了珠三角最负盛名的“世界工厂”。
近几年来,受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影响,东莞市中小企业群面临了巨大的生存压力。外需不振订单减少、劳动力和原材料成本飙升、人民币汇率攀升的“三座大山”正在挤压着东莞中小企业的微薄利润。产业升级还在进行中,产业“空心化”也在担忧之中。
东莞的“世界工厂”身份正在渐行渐远。一则有关“东莞部分镇街财政濒临破产”的消息在网络上疯传,文中称,东莞已有20个镇街债务余额超过了年度可支配财力,全市有59%的村处于收不抵支的状态,其中曾有“小香港”美誉的东莞樟木头镇政府已经严重收不抵支,负债16亿元,理论上已经“破产”。
这些传言的真伪有待表别,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昔日占据广东省农村集体资产1/3强的镇村经济,如今正面临收支失衡、增长乏力、效益下滑的严峻考验。去年8月,东莞市政府连续下发了多份推动镇村集体经济发展的文件,并统一冠名为“在希望的田野上”,力图给当前陷入重重危机的镇村经济注入兴奋剂。
改革开放以来,东莞镇村通过集体土地建物业出租的单一模式,吸引了大量三来一补型企业投资,约70%的外资企业以这样的方式落户在东莞村组,以租赁经济模式为基础的镇村集体经济,曾以每年超过20%的速度迅速发展,推动东莞产业的发展。
年均20%的高速增长铸就了东莞奇迹,同时也让东莞的城市建设用地空间急剧萎缩。东莞市城乡规划局总规划师陈志军说,目前东莞的城镇化呈现出“少、小、散、乱”等问题。在土地存量方面,经过摸家底得知,东莞土地面积2465平方公里,已用1160平方公里左右,占全市总用地的44%,除山水等生态控制用地1103平方公里的土地外,剩余真正可用土地大约是200平方公里,不足全市土地的10%。一份来自东莞市政府的情况汇报资料显示:未来12年,东莞市用地空间仅19万亩,而城市发展需求预测的用地空间则是366平方公里,有166平方公里的土地缺口。
东莞的“三座大山”近几年来,受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影响,东莞市中小企业群面临了巨大的生存压力。外需不振订单减少、劳动力和原材料成本飙升、人民币汇率攀升的“三座大山”正在挤压着东莞中小企业的微薄利润。
这大概是身处产业转型、升级大潮中的东莞最大的焦虑,而东莞的焦虑还远不止于此。在东莞汽车总站波浪型的宽大候车厅候车,每隔一两分钟,广播里就在叫“XX线要发车了,请乘客加紧上车”。广深高速公路贴着东莞的小腹迅速滑了过去。许多广州人和深圳人千百次地经过这条公路,很多人却一次也不曾顺着“麻涌镇”、“厚街镇”、“虎门镇”的路牌往分道口下去过。下去就是东莞。但人们往往找不到它。只能找到它的32个镇,像单体城市一样发达的镇,其繁荣的速度超过了想象,某种程度上也失去了控制。各个镇明星似地创下自己的招牌,建起了自己的CBD、步行街、文化广场、别墅区、国际会展品牌、时代广场和凯旋门,名气甚至大过了城市之名。一个城市中心该有的,各明星镇基本上都有了。初到东莞的人常感叹“到了东莞,找不着城市中心在哪里”。总之过去“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发展模式,令东莞城镇界线不分明,没有突出的城市中心区,典型的“有镇无市”。相对周边区域来说,东莞不是一个中心城市;相对于区域内虎虎生威的各镇来说,东莞市区的首位度明显偏低。在动不动以城市角度和行政区城市层次进行谈论和评比的当下语境,这是东莞的尴尬。东莞的城市化该走什么样的道路,这在今日已经成为决定东莞下一个阶段发展的主要的基础性抓手。
“生活在别处”这句名言被昆德拉当作一本小说的书名,也更是暂住东莞的所有外来人口的内心感受,他们的实现梦想的过程在东莞,终点却似乎与东莞无关——东莞是外乡人眼中的驿站。刘永年是1998年毕于清华大学的电子工程硕士,毕业后就来到东莞工作,14年内转战三个外资IT企业。按理说到这的年头也不短了,刘永年和家人还是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老婆和孩子都留在老家湖北宜昌。谈到为什么不把家人也接到东莞来时,刘永年感慨地说:“到东莞来工作,是因为这有更多发挥自己专长的空间。但是考虑到以后,尤其是孩子将来的成长,东莞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黄海是东莞方中地产的营销总经理,曾负责东莞“华南Mall”项目的营销策划,长时间在东莞工作,但他的家还是在深圳。像黄海这样的高级经理人还有很多,他们挣钱的地点选择了东莞,但居住与生活还是选择了广州或者深圳。
采访许多选择离开东莞的人,都会提到跟刘永年、黄海涛一样含糊的理由:“就是觉得不适合生活。东莞是中国极少数从社会底层崛起的大城市之一。东莞随便一个出租车司机至少都能跟你讲上5个暴富的故事。这些故事让人着迷,就是因为暴发户这人不知来自何方,无名无姓,行动神速,就像城市本身,他们的故事汇成这座草根城市和野性城市的发迹史。
社会关系、居住组成等方面的“杂”,是东莞的又一个特点。东莞本地的户籍人口不少、有170多万人,但东莞行政区内的总人口更多,保守估计即有6、700万人之巨,实际可能已经超千万人。这使在分析东莞的人口结构时,不能套用内地绝大多数地级市的模式,更不能用城乡二元二分的方式来简单地区分。东莞特别的城市发展路径,使东莞在户籍人口之间未能构建出与其他城市类似的居民关系。东莞很多地方有着城市的外貌,但其社区邻里关系却未及时进行城镇化。
虎门最受益南沙与虎门隔海相望,虎门大桥使两地实现了“无缝对接”,也使虎门成为直接承接南沙新区辐射的最理想地区。南沙新区的高标准开发建设,将使虎门就近享受到更优质的城市功能,促进城市和产业转型升级。图为虎门风光。
东莞市用地空间
19万亩
未来12年,东莞市用地空间仅19万亩,而城市发展需求预测的用地空间则是366平方公里,有166平方公里的土地缺口。
今日的东莞,整体的田园风情已经不再,但农村痕迹依旧散落其间。外商、外方人员、港澳侨胞、台商台胞扎堆东莞,为东莞本地的经济发展注进了新的强劲的增长因素,也占据了搭建东莞新的阶层结构的重要节点。围绕他们,东莞原先社会关系结构不断调整。扎堆东莞的外来投资制造了巨大的劳动力需求,吸引了大批内地谋生技巧相对较弱的民工和一般人才。抵达毗邻香港、澳门的深圳、珠海需要的“边防证”,既帮助深、珠两地筛查了一大批素质技能相对较弱的劳动力,也为东莞截留了更多价格低廉的劳动力。
某种程度上说,东莞也是资本的驿站。东莞北距广州50公里,南离深圳90公里,47海里水路至香港,48海里水路到澳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到达周围四个国际机场中的任意一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但是,东莞依此发展起来的外向型经济,其制造业大多数依靠境外资本,一旦出现国际经济或政治风波,大量外资迅速撤走,东莞可能会立刻变成一座空城。很早就有专家在质疑东莞“技术在外,资本在外,市场在外,只有生产在内”通过规模生产这样的模式是否脆弱和经不起冲击。
“东莞的优势源于其经济的快速发展,而其劣势也恰恰是这种快速发展过程中所带来的。在已经获得很强经济实力支撑的基础上,东莞需要在新一轮发展中努力解决阻碍持续发展的种种问题,包括资源环境矛盾、人才和科技问题,这样才能不断提高其竞争力。”中国社会科学院财贸经济研究所博士倪鹏飞分析认为,最关键的则是,不做驿站,把人留住。
如同去年9月东莞发布的最新城市宣传片所希望的,让人们在东莞“幸福宜居”,且“不经意间爱上这里”。
交通优势东莞北距广州50公里,南离深圳90公里,47海里水路至香港,48海里水路到澳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到达周围四个国际机场中的任意一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右下图为虎门港。
实业传统不浓、侨务资源不厚的东莞,却是改革开放中“借侨兴业”的福地。如果说深圳的成功是得益于香港的话,那么东莞则是香港、深圳、广州三座城市张力下共同成就的“奇葩”。对东莞而言,不仅香港是前店,深圳、广州都是它的前店。生存于三座国际性大都市的夹缝中,是东莞经济成长的难得条件,但却没有把地缘优势转化为留住产业和留住人。
前香港中央政策顾问曾德成认为,“城乡融合区”会受益于城镇化,东莞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现在更是。由于广州和深圳已是发展得较完备的城市,必须控制由外地迁入的人口数量,于是两者之间的东莞在广深港三座中国顶级城市中间,扮演了“蓄洪区”角色,“把滚滚民工潮储起来减轻周边大城市压力的同时,也获得了罕见的发展机会。当体制转换到利于经济要素快速成长后,在劳动力供给渠道畅通、土地供应不存障碍的背景下,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东莞不出现经济奇迹才会是奇迹。”
在曾德成看来,东莞“蓄洪区”的这种罕有的地缘优势,过去一直在,现在仍旧在,而且会长期保持下去。尤其是现在国家提出的新型城镇化,正好匹配了东莞从产业到人居的升级需求。
东莞地理信息与规划编制研究中心副主任陈文胜打开一组卫星图片,分别用红色标出1985年、1990年和2002年的东莞建设用地。他指出:“1985年,东莞的城市建设只集中在莞城中心,到1990年就向西南和东南延伸出两条红色地带,东南穿过厚街、虎门、长安,西南穿过常平、樟木头、塘厦,东莞的城镇化是从这几个镇首先开始的。而到2002年,卫星地图几乎所有位置都被红色覆盖,城镇化在全市几乎所有镇区都均衡地发展起来。”
“东莞这20年的发展中,城市空间呈一种均质化分布。”东莞市规划局副总规划师郑国洪告诉本刊记者,“东莞发展的起步阶段依靠承接港台企业外迁,是一种工业化带动的城镇化。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对城市平台的要求不高,只需要劳动力、土地、道路。东莞的城镇化是伴随市、镇、村三级政府同时不断完善路网建设而在各处均衡发展的。”
在通常情况下,均质化的空间格局只有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种是美国模式,在经济水平达到较高水平之后,基础设施建设变得非常容易,大城市的人口开始向周边流动,就出现逆城镇化现象。”郑国洪说:“另一种就是在贫困的乡村,彼此间的经济联系很少,呈现一种均衡的发展。而东莞是工业化推动的城镇化过程,因此出现这种特异的城市分布,即短期内外资大量投入,推动地区的快速工业化,引发跨地区的人流、物流和资金流,导致城镇化的跨进特征。东莞城镇化的主要动力来源于区外而不是中心城市,人口、资源等向边沿地区分散形成均衡分布格局。”
作为全国稀有的不设区、县的地级市,东莞对于发展成为新型城镇化目标下“镇-市”的升级路线,具备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在这一点上,东莞仍然必须应对行政上附庸穗深的可能,妥善面对依靠非经济手段来抬升主城区的设想。
深圳的存在,为香港增色添彩;同样,作为不隶属于深圳或广州行政管辖的东莞的存在,可以更好地起到拱卫深圳的作用。比如新竹市原本切块于新竹县。由于面积太小,新竹市外延式扩张空间有限。但这没有成为推动新竹市与新竹县再次合并的接口,相反,恰恰因为这,反而更逼迫了新竹市着力在内涵式扩张上下功夫,从而顺利完成了产业的升级和城市的更新,创造了亚洲硅谷的传奇。
虎门、长安等东莞市镇事实上已是小城市,在此情况下,不应再苛求把东莞市域仅看成一座城市,而应该把东莞看成多个小城市并列而居的集合体。东莞要参照与已有密切关系的台湾特别是台北县的经验,完全放弃将市区打造为新的中心城市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像台北县主动服务台北市和基隆市一样,紧紧盯着深圳和广州,使市区在今天却非本行政区内经济中心的基础上,加快扬弃和再造之径。
所有的发展困局全部指向一个关键词:转型。转型就意味着不能忽略东莞的发展脉络。东莞的发展是侥幸的,虽不可以简单复制,却也有章可循。
在“商机紧缺”的改革初期,香港商人给东莞带来了市场信息,为东莞省却了自发摸索市场信息的过程,赢得了市场的先机,也为随后东莞行政级别上的升格奠定了基础;在“资本紧缺”的改革发展期,港澳台资本和海外侨资大量涌入并不断滚动发展,为东莞赢得了资本优势,也奠定了东莞的产业基础;在“技术紧缺”的改革阶攻坚期,香港的电子产品和台湾资本为主的IT产业先后集聚,产品本身的高技术含量不仅助推了东莞产业特色的形成,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东莞制造对劳动力的要求并不高的事实;在“品牌紧缺”的改革深耕期,跨国公司著名品牌的东莞制造,缓解了东莞本地品牌欠缺的压力。
东莞所走的每一步,虽然都不是某一时段最佳的选择,都有着明显的后劲不足的隐患,但连贯起来则是促成东莞稳妥进步必不可少的环节。东莞今日的成绩源于此,东莞存在的不足亦因为此,东莞鲜明的发展道路和特色更是得益于此。
30年的改革开放深刻地改变了东莞,走出了一条具有鲜明东莞个性的区域工业化、城镇化、现代化之路。制造业、三来一补、台资台商台胞、IT、外来务工人员,等等,这些名词、概念和提法及其背后的指称,或贯穿了东莞发展的始终,或是东莞一个阶段的突出特点。东莞创造了全球制造业的一个奇迹,无中生有、集聚迅猛描述了东莞经济的过程,覆盖全面、配套齐全形容了东莞IT产业的现状。
在此基础上,东莞迅速完成了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跨越,也实现了乡村生存状态向都市生活形态的转变。东莞的脱颖而出乃至迅速争先进位不仅丰富了中国县域工业化、城镇化的实践,也在中国改革开放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制造业毕竟是整个产业链条中较为低端的环节,东莞以吸纳外部资金发展起来”,广东省社科院院长梁桂全指出:仅靠“筑巢引凤”、“三来一补”终究难以跳升到产业的最前端。况且外来资本的一收一放都对其所投资的生产制造基地影响很大,亚洲金融危机就曾给贸易出口导向的国家以深刻教训。
东莞及整个珠三角上个世纪80年代具备的政策优惠和90年代形成的制度先机,在全局发展重心北移、内迁后,无可争议的“改革试验田”和“发展先行区”的桂冠,对于珠三角来基本上已经渐渐名不符实了。如果没有南沙这一既是机遇也有威胁的国家级新区在侧,东莞之前具备的整体外部优势早已荡然无存,目前东莞的产品虽然相对精细,但其生产方式仍然粗放。这种拼人力、拼资源、拼政策的增长方式在当代中国已经走过了黄金时期。东莞及整个广东都面临打造新的核心竞争力的迫切需求。
值得庆幸的是,东莞发展的惯性短期内不会消失,在房地产过热的整体气氛下,东莞的相对超脱,产业集群继续有所发展和巩固。比如过去一年东莞发力“三重”建设,即重大项目、重大产业集聚区、重大科技专项。在重大项目招商上也已有一些动作,包括100亿元的华为终端总部、130亿元的中粮广东粮油加工产业园和600亿元的广东粤海装备技术产业园等三大项目已经启动。
应该明显看到,东莞打造的竞争优势已剩余不多,这些本质上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利好,面对社会关系的优化、产业层次的提升、城市面貌的革新、镇区格局的调整、资本高地的构筑、技术比重的强化等诸多迫切的议题,东莞显然任重道远。如何解决产业发展与城市发展之间矛盾,这是一道摆在东莞领导人面前的旷世难题。
推动结构升级已经成为东莞的当务之急。倪鹏飞指出,东莞这种仅仅依靠生产要素的低成本优势正在受到国内和国际上更多地区的挑战,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转型是东莞所不能回避的转型道路。
产业发展与城市发展之间
天时地利
前香港中央政策顾问曾德成认为,“城乡融合区”会受益于城镇化,东莞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占尽了天时地利的东莞再次崛起的机会仍很大。
南沙无疑是东莞迄今为止最大的转型契机。去年2月,市委书记徐建华率东莞党政代表团赴穗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之际,就特别谈到东莞与广州南沙之间的合作:“在南沙未来的发展中,东莞的虎门、望牛墩、沙田等镇,不管形式上划不划归,实际上都会纳入到南沙的发展规划中去。东莞虎门等镇与南沙,这些两市相邻区域的通道要打通。”
这就涉及到未来在管理体制的改革方面的创新。根据规划,南沙新区将在体制改革创新方面先行先试,加快南沙营商环境和国际通行规则的对接,这些都涉及到管理体制的改革。而东莞要与南沙对接,甚至是谋求“更大范围的一体化”,一会需要进行行政管理体制、经济管理体制、社会管理体制的全面对接。
作为地级市的东莞就直辖4个街道和28个镇,中间未设区。这种行政区划在全国仅有东莞、中山、三亚这三座城市采用。这种体制的好处,在东莞市、镇、村和组四轮马车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开足马力,从而出现了“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局面,使东莞的32个镇街都步入了“全国综合实力千强镇排行榜”。
通常,人们把这种体制下形成的经济模式称之为“诸侯经济”。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林江教授将其特点概括为行政体制集权、经济体制分权,其原因是东莞的镇街政府要为其辖区的居民提供公共服务,包括教育、医疗、社会治安等,而相关的费用支出主要来自于镇街财政而不是市级财政。因此,镇街的政府对于其辖区内的经济事务有很大的自主权和发言权。
这种行政区划体制在东莞的早期发展中功不可没,但也蕴含着很多弊端,各个镇、村和组各自为政,缺少必要的统筹和规划,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格局混乱和重复建设的现象。尤其到了今天,在东莞面临建设用地短缺和环境污染压力的情况下,东莞不希望做驿站,希望把人留住,这种行政区划的缺陷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这是东莞转型绕不过去的一个关键步骤。东莞市政府特聘研究员林江教授指出:“东莞的镇街经济在经济景气程度较高,加工制造业还是处于全盛时期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甚至还有体制上的优势。但是这种诸侯割据式的村镇管理体制的弱点也是很明显的,那就是没有产业的集中显示度,尤其是当我们强调发展现代服务业和现代产业的时候,需要一个相对集中的镇街来体现产业服务业对于制造业升级转型的支持,但是现有的镇街管理体制却不利于打造这样有现代产业集中度的镇街。”
林江
这种诸侯割据式的村镇管理体制的弱点是,当我们强调发展现代服务业和现代产业的时候,需要一个相对集中的镇街来体现产业服务业对于制造业升级转型的支持,而现有的镇街管理体制却不利于打造这样有现代产业集中度的镇街。
东莞经济与城市发展研究会秘书长李智勇建议,通过镇、村和组之间的充分协商,形成一种新的合作机制,对现有这些农村集体建设用地的收益权进行合理评估,相对确定不同区位、不同用途土地收益权的流通方式,然后对土地上的房子进行成片改造,以科学规划、相对集中、合资建设、统一管理、按股分利的方式,把分布于同一个镇内部不同村组之间同一行业的工厂集中起来,在相对优势较为明显的村搞主题工业园区或生活园区。提高单位土地面积的投资强度,进而提高土地资源的利用效率,再进一步推进优势产业的集群优势与产业链的完整性,把单一企业需要支付的边际成本变为同类企业的边际成本。
如从治理污染的角度来看,就会把原来不同企业不同源的污染变成了同类企业的同源污染,把原来不同企业自行解决的治污问题变成了一个主题工业园区的公共治污问题,大大降低了大批同类企业的治污成本,提高了污染治理和再生利用的水平,收到经济社会发展的综合效益。“这样一来,资源利用的机制得以创新,效率大幅提高,制约东莞经济社会发展的利益冲突就会迎刃而解,整个东莞的资源配置就会更加优化,这不就自然而然转型了吗?”李智勇说。
对接南沙对于东莞来说早已不是新闻,而是共识。
南沙国家新区获批,最激动的要数东莞虎门镇委书记尹景辉。去年10月,他在本地媒体上撰文指出:“虎门应抓住地缘优势,主动对接南沙,打造成为珠江口湾区支点城市。”
在他看来,南沙与虎门隔海相望,虎门大桥使两地实现了“无缝对接”,也使虎门成为直接承接南沙新区辐射的最理想地区。南沙新区的高标准开发建设,将使虎门就近享受到更优质的城市功能,促进城市和产业转型升级。而虎门各项配套设施齐全,酒店业、物流运输、策划、咨询、中介等行业发达。因此,在虎门可以用三级城市的成本,享用一级城市的功能。此外,虎门产业基础雄厚,可以有效承接南沙新区资源。
紧接着,虎门很快拿出了具体先期计划。未来几年,虎门将按现代化中等城市格局谋划发展,以珠三角一流标准,启动国家级服装服饰产业公共服务平台、滨海大道、虎门枢纽站等40多个重点项目建设,建设虎门服装服饰市场、虎门中央商务区,推动城市、产业、人才和文化良性互动,打造成为宜居幸福的滨海国际商城、珠江口湾区支点城市。
此外,“虎门还可借力提升临海临港经济发展层次。”虎门港管委会总工程师蒙立军表示,根据规划,南沙新区将打造成为粤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区,对于虎门港而言,南沙新区的起航对虎门港在未来承接香港、深圳产业转移以及港口梯度转移,发展临港产业、现代物流等方面有一定积极作用。对东莞整个城市产业结构调整都有较大影响,南沙新区的建设会进一步带动金融流、信息流向虎门港聚集。
南沙《规划》明确南沙将以先进生产性服务业为产业发展重点,鼓励在高效管理机制、推进服务业的综合改革。事实上,《规划》批复前,东莞已在大力推动水乡地区一体化建设,而滨海新区的发展也在加快。在不久前的表态中,徐建华说:“滨海片要融入大南沙,对接大南沙。滨海片就算版图不大,享受不到特殊的政策,但我们自觉地把它放到这个大系统里面去,也是更高层次、更大范围的一体化概念。”
“广州往东发展,正是东莞谋划西部崛起的大好机遇。东莞对接南沙要不怕当配角。”广东省社科院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丁力认为,南沙新区未来将享有国家予以的政策、资源优势,不论是先进工业,还是现代服务业,都将能起到东莞制造业升级孵化器的作用,东莞要不怕当配角,主动迎上去对接南沙。
对此,东莞市发改局副局长张永艳表示,东莞改革发展30多年来,西部地区发展一直相对滞后。南沙新区在社会管理、城市建设、公共服务等方面将会发挥先行先试的示范作用,给东莞西部地区一体化建设提供很多有价值的借鉴经验。另外,相似的建设目标,也将使东莞水乡地区在承接幸福导向型产业、建设粤港澳优质生活圈方面带来更多更新的机会。
南沙新区建粤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区,将解决粤港澳全面合作面临的问题。东莞要放下自己是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的姿态,重新审视发展环境的变化。过去珠三角东岸经济总量大,远远超出了西岸。“不过,过去30年看东岸,未来很可能是西岸了。”丁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