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智者时刻都在劝诫,不要让心灵荒芜。心灵荒芜了,或是流沙蔓延,或是荒草丛生。眼睛也跟着心一块儿衰老了。人们畏惧着荒芜,犹如畏惧着死亡,殊不知,恰恰是心灵中的那一点荒芜,灯笼一般,时刻点醒着你,生活中的阴影,生命中的暗礁。
键盘上,磨损得最厉害的就是空白键和回车键。停顿和空白,这就是人生。
那空白,也可以理解为荒芜。
不妨在心底留一寸荒芜。任凭野草生生灭灭。任凭风,贴着地面打滚,或者在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地方撒欢儿。不要给那寸荒芜任何一点压力,不用它长出玉米的须,不用它长出高粱的穗。风把什么种子吹落这里,就让这里开什么样的花,结什么样的果。不要玫瑰,不要蔷薇,小小的,呆头呆脑的小野花就好;不要孔雀,不要斑马,有一只萤火虫就足够,虽然微弱,但生生不息。
我认识这样一位女士,用朋友的话说,她完美得像个瓷瓶。
不可否认她的美丽和优雅,只是从她脸上,却看不到快乐的神情。她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的女人,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装扮自己,从外表到内心,她不容许自己有一点瑕疵,一寸荒芜。赴一次约,哪怕是不那么重要的约会,她也会精心地把自己打扮得光艳照人。光化妆就会用去个把小时,常常把等她的朋友急得团团转。
不错,她留给人的印象,始终是光鲜无比的。可是,暗夜里,她独自的哭泣,又有谁能看到?
水至清则无鱼,过分的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憾。
人们更多的只是欣赏她,却很少有人和她做朋友。她用她的光环,罩住了自己,也隔绝了别人。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要什么,是那妖娆着但迟早会锈掉的肉体,还是一串开启心灵之门的钥匙。
被她精心侍弄过的心田,看上去那般美好,其实等同于为心灵披上了一层铠甲。那里的鸟语虽然动听,但缺少了一份活力,那里的花香固然芬芳,但缺少了一丝清新。
相反,我却极为喜欢另一个有些“粗糙”的女人。那是个浪漫的女人,有一身的坏毛病,却并不妨碍她依然向往着在一个温暖的手心里,翩翩起舞。
她总是大大咧咧地和你说话,直来直去地表白自己的爱憎,她偶尔也会化妆,但更多的时候是素面朝天,恰恰是她身上的那些小毛病,给了别人一种可以亲近的触点。
一个人的旅途也一样,不可能都是美妙的风景,也有黄沙满地,满目荒凉的时候。现世中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也会有烦恼,有悲痛,有奔波劳苦的际遇。但,废墟中挺立的城堡才更坚固,荒芜中亮起的美景才更养眼!
人生需要修剪,以保证生命的精致、华美,但在心的某个角落,还请高抬贵手,留下一寸荒芜。那么,你便留下了最原始的风,留下了最初的蛮夷和悸动,留下了麋鹿,和野兽的气息,留下了纯天然的味道。
就像那个完美如瓷瓶的女人,她妄想在她的世界里,全都种上花,栽上树,殊不知,留一个荒芜的角落,反而是给自己貌似坚强的心,留了一个柔软的出口。
那荒芜,是一片自由之地,哪怕仅有小小的一寸。
(编辑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