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云
(淮北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上海大学 历史系,上海 200444)
历史上,皖江地区一直是安徽经济较为活跃的区域。进入近代以后,特别是在芜湖开埠后,皖江城镇经济进入快速发展时期。皖江地区作为一个经济区域概念,范围涵盖“长江流域安徽段两岸地区,覆盖地域涉及现行行政区划的沿江8市,即:安庆、池州、铜陵、芜湖、马鞍山、巢湖、宣城(除绩溪县)和滁州市东部。[1]1
近代以前,受内向型经济格局的影响和制约,皖江地区各级城镇间的商品互通与经济联系处于较为稀疏的状态,与外省间的商品互通主要限于一些茶、米、棉等农副产品。这除了源于落后生产力和传统运输条件外,更是因为缺少辐射范围和吸纳能力强大并与省外区域市场密切联系的高级市场。1876年9月,中英签订《烟台条约》,芜湖被辟为通商口岸。随之,芜湖凭借着“优越的地理区位、便利的水道交通、周边丰饶的物产和长期开展国内贸易积累的丰富经验等有利因素”,[2]引言其“商场地位进居上海、汉口以次之第三位”。[3]1芜湖城市聚集辐射能力迅速增强,随即发展成为全省性的经济中心。特别是随着交通运输方式的变革和商品流通网络的拓延,以及对外贸易发展的驱动,皖江城镇市场封闭分散的格局向开放统一的格局转变,初步形成了以芜湖为中心的新型商品购销、商路网络的新型城镇市场网络体系。
近代市场网络是一个内涵繁复、多层次结构的市场体系。王笛将市场体系从低到高依次划分为农村、基本市场(乡镇)、地区市场(县城)、区域市场(区域城市)、多功能高级市场(中心城市)。[4]218-219可见,近代城镇市场体系呈现多层次结构特征。芜湖口岸开放后,城市进入了全新的发展阶段,内外贸易的扩大推动了城市商业经济的繁荣,其强大的辐射力和吸纳力带动了皖江地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并逐渐形成以芜湖为最高市场中心地、以广大中小城镇为中间和基层市场的区域市场网络体系。在这个市场网络体系中,城市市场由口岸城市和县域城市构成,分别对应的是区域市场和地区市场的中心;农村市场由乡镇和农村构成,对应的是基本市场和农村集市。芜湖开埠后,皖江地区不同层级的城镇市场均有不同程度的发展。
芜湖自开埠之后,城市市场获得了长足的发展。首先,芜湖进出口贸易呈现不断发展的趋势。1877年为1 586 682海关两;1899年增至20 318 896海关两,至1919年猛增为48 651 184余海关两,[5]16-18为开关时的30倍之多。对外贸易的繁荣带动了百业兴旺,1877年,芜湖商号只有121家,1891年商号增至499家,到1901年,商号又增至722家。[6]18
据1935年统计,芜湖各类商号1 633家,资本总额达11 586 970元,营业总额达70 250 865元,职工人数13 913人。[7]114商业经济的发展直接推动了芜湖城市规模的扩大,贸易区迅速向老城区以外扩展,新辟二街、三街、吉和街等商业街道,同原有的长街连成一片,成为芜湖市的繁华商业区。[8]114城市的繁荣吸纳了大量的外来人口,1881年芜湖的城区人口只有4万人,至1891年达79 140人,1915年增至92 631人,1928年又增至140 554人。[9]172至20世纪初,芜湖已发展成为“城中外市廛鳞次,百物翔集,文綵布帛鱼盐繦而辐辏,市声若潮,至夕不得休”的繁荣城市。[10]111卷八“,地理志·风俗”
芜湖作为安徽的唯一通商口岸,成为皖江地区对外经济交往的窗口,原有的城镇商业市场网络逐渐摆脱了自然经济格局的封闭状态,皖江地区城镇被纳入到资本主义世界市场,并且推动皖江城镇市场商业贸易聚集于芜湖口岸下,不断受到通商口岸和对外贸易的影响。在内外交织的共同作用下,皖江地区城镇商品结构和流通网络在不同程度地演变与整合的基础上发生改变,而日益扩大的对外商贸活动极大地推进了皖江城镇经济发展。
在芜湖城市市场发展之际,素有“千年渡口百年港”之称的安庆于1902年被辟为轮船停泊、上下客商货物的港口,由此使安庆的对外联系大大加强,出现“安庆、大通两处之货客上下,亦复兴盛异常”[5]25的景象。光绪22年(1896年),安庆设立邮政局,加速了工商业和市场的发展。光绪31年(1905年),成立安徽省商务总会。外商直接来安庆设洋行、公司的日多,光绪32年(1906年)已达20多家。国人开的商店也在百家以上。民国27年 (1938年),安庆人口已达10万,大小商店1 100多家,同业公会46个。当时的利民街、国货街、倒爬狮街、西正街、吴樾街等主要商业街道两旁,茶楼酒肆,店堂林立,市面比较繁荣。[11]218-219安庆成为皖江地区又一个重要的城市市场。
县域市场是城市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城乡交流的重要中间环节。《中英烟台条约》签订后,大通(今属铜陵)被辟为“外轮寄航港”,商业日趋繁荣,民国初年达到鼎盛时期,“夹江中经常停泊货运驳船、帆船数百艘,街市白日人流如潮,夜晚灯火通明;有大小商户1 000多家,其中富商巨贾100多户,一般资金在20万元,多则30万元;经营五洋杂货、京广百货,成为安徽沿江仅次于安庆、芜湖的商埠。”[12]482清末民初,“大通已经成为沿江及皖南山区各县的商业和贸易中心……皖南山区及邻近各县的行商均千里迢迢行至大通赶集,参加集市贸易人数远远超过往昔。”[13]285受芜湖口岸贸易的影响,其他县域城市市场亦有了新的发展,成为不同地区范围内的中心市场。1918年,滁县殷实商铺入商务总会注册者达750余家。[12]482民国26年(1937),“滁城共有59个私营行业,781户股东店,从业人员2 938人。其中:职工1 463人,资本额96.3万元”[11]242,城市商业异常活跃。民国初年,宣城城区商业活跃,店铺鳞次栉比,为宁国、泾县、郎溪、广德等县茶商集聚之区,是粮、茶、竹木、山货集散地。及至民国26年(1937),县城商业进入鼎盛时期,大小工商户1200多家,30多种行业。[14]336,337资本总额901 100元,营业总额1 608 000元,职工人数2 370人,[7]117曾有“小芜湖”之称。贵池县城“因其濒临长江,轮船民船往来如织,水运甚便,附近货物,咸以此为集散地,所以商业颇为繁盛,市况极为活跃。”[15]301911年,当涂县城拥有米行、布店、茶叶店、南北杂货等39个行业,304家商店;1936年,当涂商业增至2 193户,从业人员6 500人。[16]180清光绪二十六年 (1900),外地商贩纷纷来广德开店经商,经营品种繁多,市场日渐繁荣,清末民初全县商业出现前所未有的兴盛景象,至民国25年(1936),城区商户发展到1 400余家,县城著名的商号72家。[17]350可见,在芜湖进入口岸贸易时期,不仅芜湖的进出口贸易和商业经济有了快速发展,皖江地区的县域城市也获得了较快地发展。这些县域城市一般是位于地理交通条件便利之处,市场上除了销售农副产品和土特产品外,京广杂货和“五洋”商品也逐渐充斥着市场,使之无处不有,无处不到。县域城市既是土洋货的集散转运地,又是地区市场的经济中心,为芜湖中心市场与地方中心市镇市场联系的桥梁,有助于强化芜湖作为皖江地区的经济重心的地位。
“何为市镇?大致上,较大市镇称镇,小者称市。”[18]506市镇又称中间市场,是城市与农村经济联系的纽带。近代以后,特别是芜湖开埠通商以后,皖江地区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形态逐渐被弱化。在对外贸易的影响和带动下,传统农业经济的市场化进一步发展,市镇商业贸易更加兴盛。由此,市镇的集散、支配功能愈加凸显,并且对外开放性程度有所提高。随着贸易的发展,市镇数量增多,规模日益扩大。据统计,光绪四年(1878)全省市镇共有468个。其中,皖江地区的安庆府47个,宁国府38个,庐州府38个,太平府24个,滁州24个,和州20个,池州府30个,共计221个,几占全省市镇总数的一半。[19]134这些市镇都是商贾辐辏、商品集散之地,足见皖江地区市镇繁荣的发展态势。
市镇一般是上承城市市场、下联农村集市,占据优越的交通地理位置,市场规模较大,商业也颇为繁盛,是一定范围内的贸易中心和商品集散地,同时又是农村的商贸中心,市镇的存在对城镇市场网络体系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皖江地区较为有名市镇有怀宁县石牌、桐城县青草塥和姚王集、潜山县黄泥岗、太湖县徐桥、望江县华阳、贵池县殷家汇、东流县大渡口等。[20]748如怀宁县高河镇,古称高河埠,清末民初,该镇“商贾云集,舟楫如林,山货、稻米由此转运入江……居民1 200多户,商店300多家,日有千人进市,夜有百船返航,市场较为繁荣。”[21]502黄泥岗是潜山县素负盛名的小商品集镇,是潜、怀、太三县农副土特产品集散地,水运交通便利,有“三县集镇”、“五县市场”之称,商铺有200余家。[22]603,610“石牌与潜、太、望三邑水陆交通,粟布云集,货贿泉流,为怀宁诸镇之首。”[23]77卷三,“乡区·十七”清末民国时期,上下石牌屋宇栉比,人口密集,大小商店400余家,闹市区集中在下石牌汀字街、后街城隍庙一带,有“安庆四牌楼、石牌半街头”之说。[21]537农村集市是一种初级市场形态,是各级市场的基础,是农村与城镇联系的基本纽带。它是农副土特产品向上流动进入市场体系中较高范围的起点,也是供农民消费的输入品向下流动的终点,为商品流通网络中最基本的环节,是“商农交集,贸易繁多”之地。集市的主要特点是市场规模小、交易量不大,商品流通范围窄,经商者多为流动商贩,是农民之间以及农民和商贩之间进行交易的立足点,集市一般是日出入市,日中下市。如南陵县王公市,“其墟市庐舍大抵吕氏居其大半,每日为市,农商贸易者赴焉,而蚕事特盛。”[24]409卷十二,“舆地志·乡都”近代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集市贸易愈发兴旺,如天长市“凡逢某镇的集期,附近几十里范围以内的小贩,均追逐前往,可多至八九十人,其资本额最多约百余元,少则十余元。”[25]85集市是皖江城镇市场网络体系最基本的节点,具有调剂农民经济生活和组织农村商品生产运销的职能。
近代以前,皖江地区各级城镇市场之间,由于各方面因素的制约,彼此的联系与互动较少,与国际市场更无直接联系,安徽“四境货物多各以其便利输入邻省,有若干部分间接转趋外洋,故在外人未入内地经商以前,即经济方面亦不与外邦发生何等关系,至政治方面更无论矣。与外邦发生直接关系之始,厥为芜湖租界之开辟。”[26]1步入近代,随着开埠通商和内外贸易的繁荣,芜湖与皖江地区城镇市场的联系进一步增强,同时城镇各层级市场间的商业联系亦日益加强。近代城镇市场的商品流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于日益繁荣的对外贸易以及人们对洋货日益增长的需求,土货的汇集与洋货的疏散强化了作为唯一通商口岸的芜湖的中心城市市场的经济地位的形成,城镇市场兼具对内、对外的经济功能,由此皖江地区城镇市场在商品流通网络得到了重新架构和整合。
芜湖口岸的开放以及经济中心地位的确立对近代皖江城镇市场网络的构建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芜湖以其巨大的辐射力和强大的吸纳力将皖江分散的城镇市场进行整合、构建为一个统一的市场网络,从而打破了芜湖与各个区域间及城镇之间的隔绝状态,并融入以上海为中心的长江流域经济体系,逐步走向国际市场。
芜湖成为近代皖江地区经济发展中最具活力的城市并非偶然。“芜湖扼中江之冲,南通宣歙,北达安庐,估客往来,帆樯栉比,皖江巨镇,莫大乎此。光绪初,刱建新关,外商纷至,轮舶云集,内外转输,滬汉之间此为巨擎。”[10]7“芜湖新修县志序”芜湖开埠后,其独有的地缘优势进一步转化为商业优势,中心市场功能亦更加凸显,加之开埠通商后对外贸易的不断扩大和新式交通工具的运用,促使芜湖迅速走向繁荣,成为“安徽中部南部一最大市场”,[27]21亦为安徽长江流域对外贸易的主要窗口。
“一个城市贸易额的大小,贸易量的多少,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这个城市在贸易中的地位,也可以相应地说明其在整个商业中的地位。”[28]4221877年芜湖海关关税税额为21 918.158两,1899年为953 726两,[5]14-15增长了43倍多。“芜湖关一开,屹然与上九下镇鼎立为长江巨埠”。[29]2据1932年统计,芜湖有“同业公会59种,若扣除棉织厂等业,尚余纯商业经营者44业,有店员学徒约1万人,资本额1 980余万元,商店1 650家,(其中还不包括保险业、报关业及小杂货店等376家在内),年营业额达9 164余万元。”[18]5101920年,芜湖商业资本占整个手工业、近代工业和商业资本的86.6%,其商业在长江流域仅次于上海、武汉居第三位。[30]82同时,芜湖是安徽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城市。清末民初,安徽共建有资本在万元以上的工矿企业16家,其中5家设立在芜湖,资本额占全省的1/2。据1932年统计,芜湖有机器工厂24家(包括碾米业),职工2 481,固定资本2 346 200,民国21年的产值约347万元。[18]422芜湖“工商之威,冠于全皖”。[7]119由此可见,芜湖已经发展成为皖江乃至安徽的经济中心。
皖江地区的土特产品和工业制品等商品流向形成了以芜湖为中心的趋势。“芜湖为安徽全省唯一之通商口岸,大江南北之进出口货,大部分悉荟萃于此”[31]53,从西方输入的鸦片、棉毛织品、麻袋、铁皮、玻璃器皿及外省货物如布匹、油、酒、药材并各项杂货,通过芜湖再输入皖江各城镇市场销售;然后再由同样返回的路线将皖江各城镇市场贸易收购的米粮、丝、茶、棉花、羽毛等农副产品经芜湖出口。如当涂县“洋呢、洋缎、洋绸、洋布、洋纸、洋油、洋火、洋皂并零星洋货,以及外省糖、盐、布匹、纸张、油、酒、药材并各项杂货,均由芜湖运入本境各镇市销行,每年约值银二十万两。”[32]从芜湖的京广百货“销场除本埠外,如外江庐州、巢县、三河,内河宁国、徽州各处均来本埠贩运。”[10]468卷三十五,“实业志·商业”从皖江地区的商业贸易路径来看,亦可说明以芜湖为中心的网络体系的形成。六安地区南部集市而来的货物经合肥西南的三河镇入巢湖,合肥地区货物也入巢湖,由裕溪河入芜湖;巢湖地区以巢湖为中心,集市贸易汇集的货物也有裕溪河如芜;安庆地区经长江入芜湖;东至、贵池各县的米粮出口,一般经大通,直达长江下游,然后运至芜湖;青阳、太平等县的米粮以庙前、竹木潭为集中地,由庙前经青阳达大通,再从大通下江运至芜湖。“沿长江一带形成以芜湖为中心的经济区,宣城、安庆、池州、巢湖地区各县和六安地区东南部各县的农副土特产品,有的通过内河(湖)、长江运到芜湖集中外运上海、江苏、浙江等地,这些地区的工业产品也运经芜湖再分散到芜湖经济区各县城乡。”[11]196-197可以说,长江两岸和巢湖流域的农副产品及皖南山区部分土特产品都在芜湖集散。从芜湖与皖江城镇的购销关系来看,其贸易以从属于芜湖口岸贸易为主,芜湖已与皖江地区在经济上形成了一个互动的整体,同时也说明了芜湖与皖江地区各城镇经济交往较之前大大增强了。
芜湖开放为通商口岸后,其贸易圈涵盖省内的池州、宁国、太平、安庆、庐州等府,六安州、和州等地。就贸易而言,安徽省境内位居长江两岸的府州县属于芜湖、九江、镇江的贸易圈范围,其中以与芜湖的贸易依存度最高。[18]460其中,作为外轮寄航港的安庆和大通市场也从属于芜湖口岸市场。以芜湖口岸为核心,皖江“各县商品之输出,与外货之输入,莫不以芜埠为转运吐纳之总汇”,[3]1显然,芜湖已成为皖江地区商品进出口的中枢。
芜湖开埠后一跃成为长江巨埠和重要商业城市。那么,作为安徽的省会,安庆为何没有成为皖江地区的中心市场?“安庆虽为省会所在,上有九江、下有芜湖,久成商埠,皖南北之物产大都集于两口岸。安庆支流甚少,陆路之交通,其发展又缓……”[33]160安庆“自来商业寄托于政治与文化之中”。[33]166这造成安庆市场拓展受限,商业发展迟缓,因此只是一个地区内的中心市场,难以成为皖江地区或是安徽全省的重要中心市场。近代安庆虽然有了进一步地发展,但相对于芜湖而言,发展程度尚不如芜湖,“对于安庆经济地位的认识,只能说它是供给市民消费的商场,附近各县输出输入的转运口岸,绝对不能说它是本省或长江的工商业的中心”[34]6。芜湖口岸的开放、对外贸易的发展和现代交通运输工具的运用,推动了芜湖城市快速发展,增强了芜湖与皖江各城镇的经济交往与联系,奠定了芜湖作为皖江地区中心城市的经济基础。在皖江城镇市场体系中,芜湖作为皖江区域市场的中心,对内联系着本地区的县城、乡镇和广大农村,对外联系着更高层次的中心市场,起着内传外递、承上启下的作用。芜湖以其巨大的经济优势带动了皖江地区各级城镇市场的商贸发展,与此同时,各级城镇与芜湖的经济联系亦日益加强。由此,原有的封闭的、分散的市场格局逐渐被打破,弱化了原先稀疏的经济交往势态,城镇市场在内传外递、互通有无中加强了彼此之间的联系,以芜湖口岸为核心的市场体系得以构建并逐渐强化,这个市场体系是以芜湖为中心市场,以县域城市为中间市场、广大的中小市镇为基层市场的多层次市场网络。作为集散市场的核心,芜湖在内外贸易、集散功能、商品购销、市场培育等方面都起到了主导作用,各城镇之间形成了横向互通、纵向互递的商业市场体系,渐次形成了芜湖为中心的新型的皖江区域市场网络。
以芜湖为中心的近代皖江城镇市场网络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具体如下:
芜湖开埠前,在传统自然经济形态下,皖江地区城镇市场贸易已初具规模,商品交易范围虽然实现了区域间、省际之间的交易,但大多商品仍局限皖江各自区域性市场范围内,贸易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生产和生活需要,市场对内功能占据主导地位,并且缺少全省性的高层次市场,整个市场商品流通层次低、流向单一。
芜湖自开埠后,市场贸易颇为兴盛,一跃而为长江巨埠,整个皖江地区被纳入以芜湖口岸为核心的商埠经济体系中,传统的市场格局开始解体,市场的分布、结构、类型和功能均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城镇贸易兼具内外传输功能,腹地商业化程度不断提高,城镇商业经济更具活力,分散的无系统的中小城镇市场经过不断整合被纳入到以芜湖为中心的城镇市场网络体系中。如许多市镇在这个市场体系中,除了以粮、棉、茶等土特产品为主要出口商品外,还有日用消费品和机制工业品等进口商品。这种土洋结构对外贸易的开展,不仅使人们的消费观念开始潜移默化,同时也带动了农副土产品出口的不断增长,商品化程度愈高,交往愈密集。实际上,各级城镇间的联系就是土货与洋货的双向流通。进口商品由芜湖中心市场经中间市场销往基层市场即广大农村集市,通过批发、零售等方式由高到低逐层分散;而农副产品则由农村集市沿相反方向逐层向上运往芜湖口岸城市市场汇集出口。在纵横交错的商品流通中城镇之间产生了强烈的互动关系,有了密切的经济联系。
“长江沿江城市在物流方面,呈现一大中心,五大中介的特点,一大中心为上海,五大中介为镇江、芜湖、九江、汉口、重庆,上海为进出口总枢纽”[35]30,上海为全国最大的对外贸易中心,其贸易圈覆盖了大半个中国。安徽“同省全境为芜湖、九江、镇江、宁波、杭州、南京、上海各口岸的贸易圈所涵盖”[18]458,而芜湖与上海的联系为最多,芜湖“进口洋货,大半皆由上海过载而来”[36]284。从皖江城镇市场、芜湖口岸市场及上海市场的三者商品流通的关系来看,外国商品进入皖江各城镇,一般先经过上海,尔后芜湖,再依次是皖江城镇。上海是芜湖的中心市场,而芜湖又是皖江城镇的中心市场,那么皖江则是从属于上海经济贸易圈,而以上海为中心的长江流域经济体系则从属于整个世界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因此,正是通过对外贸易,才使得皖江市场与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产生了依赖关系,这种关系集中体现在与国外市场联系最紧密的进出口贸易的兴起与发展上。
从芜湖海关不断增长的贸易额来看,皖江城镇市场的商品流通、交易数量、市场规模都有了提升,商品结构和贸易路径发生了变化。不同以往的是,外部市场的需求成为近代皖江城镇市场网络体系建构的动力。由于以芜湖为中心的市场网络的渐趋形成,城镇的商品结构农业种植结构、商业组织、工业生产结构、商品流通网络、市场功能等都发生了变化,一方面促进了近代市场的发育;另一方面在区域内外的土货聚集、洋货分流,外贸拓展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一个完整的结构有序、层次分明的市场网络促使皖江地区逐步由封闭走向开放。总之,芜湖的开埠促进了皖江城镇市场网络的形成,而城镇市场网络的构建又进一步加速了皖江市场商品流通,在此过程中城镇市场之间增强了联系与互动,对皖江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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