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丹丹,雷 宇
(1.中国地质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2.湖北经济学院艺术学院,湖北 武汉430205)
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其中55个少数民族都有其各自独特的民族文化传统,在这些人口只占全国总人口的8.49%中却拥有着极其丰富的物质及非物质文化,中国的现代设计应该根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去了解、传承、创新才能更全面地向世界展现中国文化的精髓。近几年来,我国民族类书籍不仅品种繁多,装帧水平也大幅提高,出现了一批精品力作,但是,由于出版体制、市场运作和设计人员素质等多方面的原因,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也存在着不少问题。
文字、纹样、图形(可以是拍摄的照片,或者也可以利用绘图软件绘制电子图形亦或者是运用传统纯艺术绘画工具画图等形式)和色彩是构成书籍封面的重要元素。须知道成功的书籍封面并不是这些视觉要素的简单罗列或堆砌,而是要根据书籍的不同性质和阅读对象来进行选择与设计,当然这也涉及到构图的形式美法则等基本的设计原则。在21世纪的民族大交流的进程中,民族性的提倡成为世界的关注点,这是艺术界、学术界等已有的共识。作为承担文化传承的载体,书籍设计更应体现民族的传统文化的精神与元素。但是大部分设计师过分依赖于计算机辅助设计软件和现代化技术手段,缺失对传统文化的内在精神的体会,不熟悉传统文化的设计语言的表达方式,因而在书籍设计中借鉴西方的设计理念、设计语言、设计图形有余,传承本土传统文化元素和少数民族视觉元素进行创作却不足,设计的书籍艺术品位不高,真正体现民族地域性特色不足。在一些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图书封面中,封面未能体现民族性。
民族特色的表现,最为典型的是体现在文字与图形的语言传达上。我认为大致分为这么两大类:一类是民族类图书通过运用字体形式和结构趣味方面的变化,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民族性特色,而另一类则需运用各民族独特的纹样和图形来表现书籍的民族特色。
民族视觉元素遗失是民族类图书封面较为普遍的现象。例如:具有典型性的是2009年出版的国家民委《民族问题五种丛书》的封面设计。这套丛书,是我国最权威,影响最大的系统介绍我国各民族的大型系列丛书。在这种具有学术权威的书籍上的确适宜采用素白的设计,那是否就意味着不能体现其民族性了呢?答案是否定的,没有图形和纹饰,照样可以设计出具有典型民族特征的文化书籍来,前面提到过,在书籍封面字体形式和结构趣味方面动脑筋就足以做出好的设计;再如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宁夏三年》除了在色彩上与宁夏的特产枸杞红有所关联,其他再无任何有关民族意味的图形或纹样,这不能不说明我国当代的书籍设计师普遍缺乏传统文化修养的积累,尤其缺乏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和艺术元素的基本了解。
“书籍装帧艺术创作的核心是设计,而设计的核心是创意”。①图形创意是设计作品的核心内容,是设计作品中较敏感和备受关注的问题。图形(无论是写实的、还是抽象的),意在创造一种能够迅速传递信息的印象。在今天这个知识、信息爆炸的时代里,人们的视觉感官变得日益麻木,惟有那些具有高度视觉刺激的图形语言形式才能更易于引起人们的注意。书籍封面中的图形需要独特的表现形式,能在瞬间给人留下完整、深刻、强烈的生动形象。我们知道,从书籍封面设计的形式构思来看,无外乎于有这么几种:倾向于素白的设计、倾向于图解的设计、倾向于装饰纹样的设计、倾向于抽象图形的设计以及倾向于意向图形的设计等等。其中倾向于意向图形的设计确切地说就是超现实的设计,即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使存在那也是非常态的。例如,将椅子的一条“腿”设计成人的腿或是某种动物的蹄,又如在一位光头男子的后脑勺部分安装上一个电源插座等类似的非现实的图形创意……这种意向形图形的设计形式是最能体现设计者创意能力的一种方式,也是现代平面设计中最富有魅力的一种形式,原因有二:一是这类图形最能引起观众的注意和兴趣;二是这类图形能给观众带来无限遐想空间,具有强烈的隐喻性。
如:2001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 《意匠文字·龙凤卷》套书,分两卷介绍中国美丽的文字,其中“龙卷”的封面右上角是以烟雾状描绘出来的亦真亦幻的龙形,与封面图底隐约透出的怪诞图形共同构筑了一个充满遐想和带来憧憬的虚幻空间,给读者视觉和心理上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再如《散步中的设计》主要采用的是异质同构的创意手法,封面中让硬质的木柜转变成为软趴趴的面饼似的质感形象,同样也会使观者感到新鲜而投来关注的目光。然而这种超现实的图形设计不仅要求设计者想常人所未想、图形新颖独特,而且还要合乎人们的审美需求。
创意是什么?据现代汉语词典解释:创意是传统的叛逆;是打破常规的哲学;是一种闪光的震撼;是破旧立新的创造与毁灭的循环;言简意赅地说,创意就是具有新颖性和创造性的想法。现代创意学大师大卫·奥格威曾这样说:“一个伟大的创意是美丽而且高度智慧与疯狂的结合,一个伟大的创意能改变我们的语言,使默默无名的品牌一夜之间闻名全球,”②正如一些敏锐的设计师们所观察到的那样,在有些民族类书籍的封面中,虽然运用到了一些民族视觉元素,体现了零星的民族特色,但多为照搬原有图形,没有拓展出在当代需求下民族性表达的内涵和外延,缺乏创意和变化,不能体现良好的设计理念。看上去显得生硬、呆滞,失去应有的活力与艺术意蕴。
例如最近出版的《藏传佛教视觉艺术典藏—嘛呢石》封面上所堆砌的图形素材丰富多彩:有勾白边的嘛呢石、手绘佛像的眼睛、西藏佛像雕塑和一串佛珠等。整个封面色彩种类过于丰富,技术制作手法也过于粗糙,从而大大降低了本书关于宗教艺术的神圣性。再如《民族与社会之间》封面书名处硬叠加上一条带有装饰花纹的连续纹样,我想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更好地凸显出“民族性”,但这样的封面设计毫无创意可言,只是生拉硬拽地、牵强附会地去迎合主题。
“艺术作品的形式,主要是指结构、艺术语言、艺术手法、类型体裁等,它是作品内容的存在方式。”③任何艺术的创造无不涉及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也不例外。广义上认为艺术品的形式是为内容而服务的,内容决定形式,书籍的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但在书籍封面设计中,如果说外在的形式仅仅是内容简单的注解,那么我们则可以认为设计师没有存在的必要。设计师要在对书籍内容进行理解的基础上,进行创意设计这一更高要求的工作,这就需要设计师本身具有更高的文化修养和丰富的创造力。著名设计家冯德利希说到:“重要的是必须按照不同的书籍内容赋予其合适的外观,外观形象本身不是标准,对于内容的理解,才是书籍设计者努力的根本标志。”④所以在设计过程中禁忌张冠李戴、错漏百出,要懂得形式与内容是对立又统一的关系,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当前,在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中,本人认为少数民族视觉元素表现不当主要体现于以下三种情形:一是将体现A民族的视觉图形元素运用于B民族文化内容的书籍封面上;二是将汉民族的视觉图形元素用于少数民族的书籍封面上;三是将体现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视觉图形元素运用于当代少数民族经济社会发展的图书封面上。这三种情形,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张冠李戴、似是而非,使封面的视觉图形元素与图书内容相背离,形式与内容关系错乱,形成视觉元素运用与图书内容严重脱离的现象。这就是对民族视觉元素的认知不够造成的。
《青藏宗教认读》是一本介绍青藏地区宗教及青藏畜牧社会民间心态为内容的书籍。然而,该书的封面设计使用了橙色作为背景底色(且呈发散状),该色占据了整个版面。橙色是藏族绘画中的辅助色,在建筑纹样中也有运用,但并非藏族典型的主体色相,更不能是相关青藏宗教的代表色。封面上采用了大象与长蛇的视觉图形。虽然象与蛇在藏族宗教动物中两者确有渊源,而且在本书内容中也代表了一小部分的主题内容。但显然与畜牧社会没有太大的联系;另外,从构图形式上来分析,空间层次混乱且无形式感,是典型视觉元素运用不当的例子。
设计师将书中繁杂或冗长的信息,进行逻辑化、秩序化、趣味化的重新整合或创造,使读者能更有效、更快捷地把握书籍的主旨,完成信息明晰并准确的传递,同时赋予文字、图像等视觉元素情感和精神内涵的视觉表现形式。⑤前面谈到过书籍封面设计的几种形式,在这里针对这个问题则是对如何理解倾向于寓意的封面设计的理解了。书籍的封面设计不是对书名的片面图解或者是各种图形元素的拼凑,更不是在故弄玄虚地展示作品,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书籍中所含的内容量极为庞大、信息量极为复杂,所以在有限的方寸之地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在封面上全部展现出来,在封面上体现出内容的升华、呈现出独特的气质和深邃的思想感情和有必要对所有的素材进行有目的的取舍,而这一切是设计者对原著内容精髓心领神会后,再造的一种艺术意境。一般情况下,设计者在准备阶段应尽可能多地了解书籍中与之相关的背景知识、通读本书的内容,深入现实生活中去体会思想精髓,并运用联想、比喻或象征等手法去围绕书籍的内容对书籍封面进行形象化再造。
藏学出版社出版了一本 《金色宝藏——西藏历史文物特展》的书,其封面是典型的对民族精神元素理解不够深入,该封面的封皮采用的是牛皮面夹铜板,封面上刻有西藏特色的缠枝纹,撷取西藏民族最常用的红、黄、蓝、白、绿5种颜色组成的经幡图形,中间以一个夸张化了的硕大牦牛头骨造型为主体(牦牛是藏族历史上重要的图腾崇拜物),环绕着由藏文组合成的一个“朗久旺丹”图案。整个设计运用了多种藏族视觉元素来表现西藏文化的地域特征。虽然这幅封面设计在学界曾获得好评,但笔者则以为设计者并不知如何取舍这些图形元素,反而显出些空洞来。丰富多彩的色彩乃是藏族艺术的一大特色,但该封面设计的空间层次、图形面积比例没有把握处理好,牦牛头造型和“朗久旺丹”图案过高过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封面3/4的面积,有过于膨胀、繁缛,图形与书名文字主次关系混乱,有喧宾夺主之嫌;封面过“花”,让人炫目;读者如果想理解其意,则颇费思量,设计者应该在比较、深入理解书籍的内涵后挑选出最能表达寓意和精神的美的形式来。
针对上述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存在的种种弊端分析其原因并不是简单划一,既存在有出版商较多关注经济利益,对“设计”概念并不重视等方面的主观原因,也有出版经费困难,高素质设计人员缺乏等客观方面的原因。在此,本人总结归纳出以下两个方面:
认识是行动的先导,态度决定结果。民族类书籍是一种特殊品类的书籍设计,本应对封面设计的水准细细考究,而作者、出版商、市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书籍的主要功能是供读者阅读、浏览,而“设计“的优劣并不是那么至关重要,套用一句俗语:“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样的想法似乎也有它的合理之处,而实际上他们却并没有弄清楚书籍封面的真正价值,早在书籍产生之初就承载着其物质属性和精神属性,物质属性包括物质材料、承载方式、装帧形态等内容;精神属性包括记载历史文化、科学技术水平、心理思想经验、知识技能传播等内容,总结出来就是包含以下3种价值:
1.实用价值:适宜传载和记录、方便阅读、便于携带、利于传播、易于收藏;
2.审美价值:特别是在保护、美化、促销方面,书籍封面所起到的积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3.经济价值:书的价值一方面体现在书籍的内容上,另一方面则体现在书籍设计上,即附加价值,有价值的内容加上精美的设计,让读者购得的时候会悉心加以收藏,无形之中也给书籍增添了几分魅力。
然而有部分设计师出于自身的艺术修养和认识能力偏低,导致书籍设计质量低下,也有的设计师出于外界因素的影响,在出版过程中或者封面设计中处于被动选择和接受,设计者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书籍出版中忽视“设计“或者降低对”设计“的要求。所以出版商对于书籍的设计存在与否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书籍设计的优劣负有重要的责任。在现行出版体制下,许多出版商把经济利益放在首要位置,在许多合作出版的协议中,没有一条确保质量的要求,反而规定了作者的报销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出版社并不关心书籍的市场发行和读者的反应。因此,他们对提高少数民族书籍封面设计的质量高低并不重视,客观地说,造成民族书籍封面设计偏差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图书出版商的认识不到位是最重要的原因。
随着书籍流通商业化市场的推广,出版单位要求设计要符合市场经济要求:从图书选题、书籍设计、版式设计、印刷装订、材料工艺等,都应从成本效益考虑,有利润可图就出,无利润可图就不出;利润大就多出,利润小就少出或不出。就目前图书市场情况分析:图书品种正急剧化上升,平均印数却急剧下降;书价则越来越高,折扣也越来越大;成本持续上升,利润率却持续走低;图书发行渠道多样化,图书退货率则不断上升等。按照国家相关出版规定,出版机构在图书出版过程中,要将图书的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结合起来,二者并重。但是,由于出版机构的改制,出版社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则往往要将经济效益放在首位,他们处处精打细算、量入制出,这也是目前学术著作出版困难的主要原因。民族类图书特别是民族类学术著作,其本身受众群体量较小,发行量也有限且相对敏感等特点,一般的出版社不感兴趣,若出版这类书籍总是件吃亏不讨好的事情,如非出版不但不愿在经费上投入过多,而更是想方设法降低成本,因此,只有国家级专业出版社可接受。近些年来,民族类图书出版也采取相应合作的形式,将出版成本移交给作者,出版社只收取相应的管理费用,市场风险由作者承担,这种出版运作模式,进一步降低出版社提高出版物品质的积极性与社会责任感,从而直接导致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质量的下滑。
以上笔者列举了我国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存在的不足,分析了问题形成的原因,这里笔者针对上述问题,提出以下几点改进的对策建议:一是提高对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的认识,给予民族类图书特殊出版资助;二是加强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人才的选拔与培养;三是把握民族类图书封面设计的形态构成,正确运用民族视觉元素;四是运用现代设计手段实现民族视觉元素的创新与恰当表达;五是在民族类图书的设计中,努力做到体现少数民族元素与时代精神的有机结合。
总之,有关民族类书籍封面设计还有待我们向更高的层次和水准推进。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图书产品的丰富,传统的图书市场的竞争将日益激烈。在这种情况下,读者和出版商都必然会对书籍装帧提出更高的要求。因此,少数民族类书籍的封面设计品位以及整体设计的质量,将直接影响到该类图书的未来发展和市场的销量,影响其特殊社会使命与功能的实现,使民族特色与现代书籍设计的内涵紧密联系起来,使民族类书籍的封面设计体现出民族性、国际性和时代感的完美结合,使少数民族书籍的形态呈现更加丰富多彩的局面,是我国设计工作者的重要历史责任。
注 释:
① 邓中和:《书籍装帧创意设计》,中国青年出版社,2004年版,扉页。
② 伍立峰:《设计思维实践》,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版,第3页。
③ 彭吉象:《艺术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95页。
④ 吕敬人:《书艺问道》,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年版,第161-162页。
⑤ 吕敬人:《书艺问道》,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年版,第9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