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蕊
汤因比认为文明是由部分构成的整体。从价值层面上来说,不同的文明的价值是相等的;从时间维度上看,不同的文明都是属于同一时代的,世界文明的中心并不是西方。虽然文明之间存在差异性,但也有很多的共性,所以各种文明存在着对话与交流。
文明形态史观是把“文化”或“文明”作为最基本的历史研究单位来解释人类历史的不断演进的,是“历史单位”不断演变的结果。汤因比是文明形态史观的代表人物,与以往的历史学家不同,汤因比不是以国家和年代划分研究历史的,而是将文明作为历史研究的基本单位,将研究的范围从一国扩展至多国,从一个更宏观的视角上来研究人类历史。在他看来,文明是指有一定的时间与空间的某一群人类所构成的社会整体,这个整体一般包括若干同样类型的国家,是这些地区或民族国家构成的群落。并且认为文明形态包括经济、政治和文化三个部分,其中文化是文明的核心。认为犹太人就是这方面的清晰例证,犹太社会的模式是 “流散社会”,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自己的国家,流离失所,但却通过坚持一种共同的文化传统而保持着自己的精神统一性,可见文化是一种文明得以存在和发展的核心。但作者的这种文明形态史观主要考察的是精神对文明发展的作用,忽视了对物质力量的分析,因此是带有唯心主义色彩的,是不科学的。
1.文明的起源与生长
汤因比把文明划分为21种类型,通过对这21种文明起源的考察,认为种族及自然环境都不能决定文明的诞生,他说:“借助于神话的光亮,我们已经略为窥到了挑战和应战性质。我们已经了解到创造是一种遭遇的结果,而起源是交互作用的产物。”[1]84挑战与应战的交互作用是文明演进的基本模式,这里的挑战是指那些来自生存环境中的困难。此外,汤因比还强调生存环境越困难就越利于文明的产生;人类在遇到困难时的反应就是应战,能否成功应战决定着文明能否诞生及成长。分析了文明的起源问题之后,汤因比紧接着考察了文明是如何生长的这一问题,他认为文明的生长取决于人们在面对挑战时能否成功应战。文明的成长主要面对两方面的挑战:一是外部环境的挑战,主要包括自然环境和人为环境,且赢得外部环境的挑战不能作为成长的标准;二是来自社会内部的挑战,这是判断文明是否成长的关键,“成长伴随自决而来”[1]135只有对挑战的成功应战以不断内省的形式展现出来文明,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但又认为文明的成长有赖于具有创造力的少数人,这些人不仅应该有能力成功应对挑战,还应具有将大多数聚集起来一同应战的力量。这表明汤因比注意考察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应对外界挑战时的重要作用,但也夸大了少数精英群体的作用,忽视了广大群众的作用,且没有考察人自身的发展以及人们的社会关系的发展在文明成长过程中所起的作用,这点与马克思认为人民群众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是不同的。此外,虽然汤因比认识到了人类文明的成长要受到环境的挑战,但忽视了挑战应战过程中物质力量的作用。
2.文明的衰落与解体
汤因比克服了文明注定衰落这一宿命论观点,认为判断文明衰落的最终标准是 “自决能力的丧失”。丧失自决能力在历史中不同文明身上的表现有雅典和威尼斯的自我崇拜、东罗马帝国对制度的崇拜、大为和歌利亚对技术的崇拜、罗马教廷对胜利的陶醉。虽然这些不同文明走向衰落的原因不同,但都是因为其社会内部丧失了自决能力。虽然衰落并非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人类一直不能够成功应战的话文明就会走向解体。汤因比认为文明的解体过程都遵循着一个共同的模式:“群众开始疏远他们的领袖,然后领袖则使用武力来取代他们已经丧失的吸引力,以便保护自己的地位。”[1]195汤因比还把处于文明解体过程中的人划分为:“当权的少数人、内部的无产者、由处于边缘地带的蛮族人构成的外部无产者”[1]195三类,并且认为这三类人在这一过程中出现了心理分裂现象,这种心理分裂现象才是“社会明显崩溃的真正基础和根本的原因。”[1]217可见,作者认为人类既是文明的创造者也是文明的毁灭者,真正能够决定文明命运的力量掌握在人类自己的手中,没有一种文明是注定就会消亡的。
3.文明具有可比性
汤因比认为,一种文明都有各自的渊源与特征,相互之间可以进行比较。在汤因比看来,每一种文明都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理由,没有优劣之分,每种文明都是有价值的且价值是等同的,在存在时间上,相对于漫长的人类史而言,每种文明存在于同一时间段,有的学者认为汤因比其实是西方中心论者,也许在他前期的思想中是多少带有这样一种成分的,毕竟作者是英国人,当他刚开始写这本书时虽然大英帝国已经开始走向衰落,但是毕竟还是很有实力的,所以,作者难免在那一时期会表现出对西方文明衰落的担忧,但在其后期的思想中我们不难体会到作者已经抛弃了狭隘的民族观,尤其是在世界大战爆发后,作者开始站在全人类的高度上思考文明对于人类社会的重要作用,这点从作者的字里行间是不难看出的,作者在著作中提到:“在原子时代,陷入任何一次分裂和混乱都可能对整个人类的生存造成威胁。”[1]122可见,自从人类拥有了核武器后其实已经具有了毁灭自身成果的力量,而作者对这一力量是十分担忧的,因此紧接着作者又提出:“要么一个世界,要么全体毁灭。”[1]264主张建立一个真正的世界政府以维持人类的生存,各种文明应学会在一个政治体制下共同生活。虽然作者的这一想法带有理想化的成分,但是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那就是不同的文明之间可以展开对话以达到和平共处的目的。
汤因比认为文化是文明的核心,这点对我国现今的社会发展是非常有启示意义的。我国的文化现在正受到两方面的影响:一是传统文化的断裂;二是外来文化的冲击。因此,在注重经济建设的同时更应重视文化建设。中华文明历经五千年而依旧灿烂,文化在其中起着不可小觑的作用,儒家文化被看作中华文明的核心,从古至今,它都规范和约束着人们的行为,促进了中华文明的发展。但现代化的冲击使人们逐渐淡忘了传统,尤其是尊老爱幼、勤俭节约等这些传统美德正在逐渐丧失。杜维明在谈到儒家伦理的现实价值时认为:“按当代人的观点,当我们承认西欧和北美所作出的示范性现代化事业已成为人类共同遗产时,我们不应无视这种启蒙工程中固有的严重矛盾和体现在现代西方国家进程中的破坏性因素。”[2]西方的技术文明在给人类带来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滋生了诸多弊端,我们要一分为二看待,不能毫无选择地认为能给人类带来物质财富是判断是否先进文明的唯一标准。汤因比认为从价值层面看,所有的文明都是相等的,文明的核心是文化,那么不同的文化也是没有优劣之分的,之所以会有东西方文化之分并不是按优劣而划分的,只是因为发源地不同而已。这就要求我们在加强自己文化软实力的过程中,既要重视本国文化又要重视汲取西方文化中的有益成分,但也应注意不同的文明之间没有优劣之分,具有可比性并不是说要趋同,因为文明历史源远流长,在西方看来先进的文化并不一定就适合我国的发展或者说适合当前我国的发展,只有真正适合自己的文化才能成为文明的一部分。
文明之所以能够不断地演进在于人类能够不断地应对来自外界和内部的挑战,尤其是来自人类自身的挑战,这一理论对于文明的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无论对于单一文明还是全体人类文明而言,大家只有在面对挑战时能够成功应战才能得以生存。现在科学技术发达,可以说来自自然界的挑战已不是人类面对的主要挑战,虽然全球气候变暖、能源短缺这些也可以算作自然界向人类提出的挑战,但归根结底这些挑战都是由于人类不能成功应战而来的。作者认为人类无论面对什么挑战时都应该适度的应战,这个度是很重要的关键点,很显然,人类在面对自然界时并没有坚持适度的原则,我们现在所面临的很多环境问题都是由于未能把握住应战的尺度,无节制地向自然界索取而造成的。然而,人类现在面对的主要挑战来自于人类内部,也就是作者所说的心理分裂现象,如今社会上的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这类消极思想正是人类心理分裂的具体表现,这些思想要么使人只重视追求物质享受,要么贪图一时之快,要么消极遁世,带来了很多的社会问题。我国当前处于社会转型期,社会结构、文化模式、经济体制、价值观念等各个领域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些变化都对社会大众的心理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也使大众产生了很多的心理问题,社会成员的心理适应性面临严峻挑战。现在我国社会变迁的速度极快,人们的心理需要一定的适应期,重视社会心理的作用是摆在人类面前的新课题,只有深入探求社会大众的内在心理机制才能避免不断加剧的分裂现象。因为生活节奏的加快,现在的人们普遍感到工作压力大、心理焦虑,很多如抑郁症、神经衰弱等心理性疾病频发。如果这种消极文化心理的不能缓解,将会影响我国的和谐与稳定。这一来自于人类自身的挑战,需要我国在不断增强经济实力的同时还应加强对大众心理承受能力的重视,寻求成功的应战方式。正如作者所说,文明从来不是死于谋杀,而死于自杀,人们的心理分裂现象才是文明解体的真正原因。
文明具有可比性并不是说不同的文明之间相互比较而分出孰优孰劣。首先,这种采用文明为单位划分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一种进步。因为人类都习惯于按国家来划分,这就难免滋生狭隘的民族观而增加不同国家之间爆发冲突的可能性,按文明来划分自身就会减少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因为文明是产生于国家之前的,在世界上的人类还没按国家为单位生存时文明就早已存在,不同国家的人如果开始用文明来标的自身有助于其理解身处其它国家的人,减少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其次,文明具有可比性的第二个含义是指不同的文明之间可以展开对话。如今全球化的浪潮几乎把每一种文明都囊括其中,文明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接触已大大扩展,任何一种文明都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封闭式地发展,但是,文明开始接触的同时也意味着冲突的增加,这些冲突是存在于不同文明之间的挑战,而对这种冲突的应战靠单一文明的力量是无法成功应战的,只有不同的文明之间以平等的姿态展开对话才能得以解决。人类需要多样性,而且需要统一性[3]230。因此,在不同的文明和文化之间的对话中探讨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只有在 “尊重各国差异和多样性的文化的基础上寻求世界各文明和国家间关系的和谐发展”[4]25此外,对于我国这一个多民族国家来说,在国家内部处理不同民族之间关系时更应注意,也许很多少数民族地区因为历史和地理位置的原因目前的经济发展落后于其他地区,但不能将经济发展的暂时落后作为判定其文化也落后的原因,这样就会增加民族歧视的可能性。
[1]阿诺德·汤因比.历史研究[M].刘北成,郭小凌,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朱汉民,杜维明.文明的冲突与对话[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1.
[3]欧文·拉兹洛.多重文化的星球: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专家小组的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4]Andrew Linklater.The Transformation of Political Community[M].Cambridge:Polity Press,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