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对“不道德者”意蕴的厘定

2013-08-15 00:49
关键词:理由理性道德

方 熹

一、“不道德者”的道德理由

“我为什么要这样或那样做?”对于这个问题有很多版本的解释,其中最为主要的两个解释便是:失望或绝望。简而言之,意思就是给我一个理由去做,或者做任何事情都似乎毫无意义。某些类似于“为什么我应该做,必须做呢?”的含义,听起来更是一种不屑于的语调,违背道德。然而,即使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以最初的态度“给我一个理由”加以释义,但实际上我们却搞不清楚能给提问者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我们从头到尾只是劝服他去关注某件事情,我们的确可以在他准备去关注的事情上给他一个充分的理由,但不能够理性地引导他去关注。值得怀疑的是,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呢?他需要的是帮助和希望,而不是种种理由。当然,他活着就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非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1]86-88。 所以,从某种微观的角度来看,他有某些理由和细微的偏爱,去做他认为是重要的事情,但我们很难理解这种想法,也许他会机械地重复进行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另外,如果他将其状态视为一种自杀的理由,那么他或许真的就会这么决定,作为一种拿定主意的方式,自杀的决定来得太迟,但不可避免。卡缪在《西绪福斯的传说》中提到过,自杀毕竟只是他预先意识到的一个决定,无疑对我们或他本人来说都是失败的。

我不明白自杀何以无力抵抗人的状态,不能战胜理性或理智,他的状态是一种人性的失败。然而,再次有勇气发出提问的人被许多伦理学家称之为对道德理性的真正挑战者。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理性做事,而且他的表现有时和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如果道德脱离理性,那么我们不应该反驳他的观点。然而,以他天真的形式,我们可以称他为不道德者——他没有被劝服。如果他是理性的,如果有能劝服他的理由,似乎道德是合适的理由。首先,我们要问他的动机。他不屑于从道德的角度思考问题,但他却有自己关心的事情、偏爱和目的,其中可能是快乐或权力,也可能是其它一些奇怪的事情,例如收集东西的癖好等。但这些举动最终并不排除他对道德的认知。将他视之为对道德无知的人,是否表明我们遗漏了什么?假设他关心他人利益,有意愿讲事实,遵守承诺,尽管这些行为与他本人不符。但由于不公平,耻辱或自私自利而拒绝行动,这些都是一些道德本质的表现[2]36-38。我们也应该忽略道德的外在表现,就是说他的处事方式和通过这些方式来行动的表现对他来说是正确无误的,而其他人也可以一样反对他。如果他要采取这种态度,我们或许能说他并不是没有道德,而只是他的道德表现比较特别,或者说与众不同,仅此而已。

尽管如上所述,但我们始终应该有所区分。即一方面认为从自我利益出发的行动是对的,没有任何明显的道德思考。如果大致来说,“对”的含义即是“我不打算将其道德化”,如果“对”就是“允许”,那么他也在道德的范围内。那样就暗示人们不应该干涉他人追求自身的利益,而且不道德者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同样,如果他反对(如果他会)其他人对待他就像他对待其他人一样,这和他不喜欢就反对的做法保持一致,但与仇恨、否定相违背。因为这些是道德体系内的态度,很难发现他是否将此作为引起道德争论的把柄,因为他肯定发现这种仇恨虚伪的表情和道德伤害会让他处于敌对的行为状态中,从而使他变得更加神经兮兮[3]68-76。从他的大部分行为中,说明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即他寄生于道德体系当中。他以及他自身的满足并不像其他人表现的那样,除非别人有所不同。因为社会通常都衍生出一定的道德准则,他需要社会更多地发挥信用和周围人的道德品格优势,他不能否定自己的从属地位,但他抵触这种关系。若我们说“如果每个人都那么做,你要怎么办?”他回答“哦,如果他们做了,但没有什么效果,我猜想,即使我可以比他们表现得出色,但他们很多人都不会那么做。若他们真的一直这么做,我就会死的。”这种想象的普遍结果的亮点是一项基本的道德论断,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二、“不道德者”的道德动机

要保持这种姿态,他必须同意避免以下几件事情。首先,我们曾经提及大部分道德者没有权力讨厌所谓的不道德者,甚至排斥他、拒绝他,将他视之为敌人。如果他们想这么做(他的权力,魅力和欺诈等除外),除了小部分没有任何正义的想法与他的一致。而且,如果他一贯如此的话,他不得不反对把他当作伟大人物这一潜伏的意识倾向,特别是和很多高尚的勇敢者相比较而言。为了配合这种想法,他要一直冒险去抛弃他的欲望和喜好的世界而进入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人类所具备的优秀品质和对社会有益的美德。这些思想没有必要直接和道德相关,也没有必要和那些实实在在的道德标记相联系。因为道德者马上会提出疑问,在这些性格中究竟哪些是好的?不考虑普遍利益和其他同伴的需求,让不道德者追问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这似乎非常的困难,而他可能会返回到曾经把他排除在外的那个道德世界。

其次,大胆无畏,这种诱惑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它近乎道德观念,牵涉到一整条有特色的道德反映。这种诱惑的实现也存在一种错误的前提:如果脱离了这种意识倾向,如果他们不太害怕,如果没有受到社会的限制,如果在通常情况下,他们没有遭到禁止,那么这些更具道德品质的公民并不是道德者。他们害怕的是这种观念会使其有勇气做出不道德的事情,但这些假设是愚昧可笑的。倘若按不道德者的意思来解释,个人可以脱离这种意识,个人可以违反道德准则(这种思想来自柏拉图的《理想国》的裘格斯戒指模式),这是很多道德行为者所犯的错误。原因在于基本的道德准则和概念更多地强调的是内化培育孩子,这种教育不会随着没有警察保护或吹毛求疵的邻居的离开而消失。对于他们来说,这是道德准则的一部分,反对法律要求和社会传统。尽管因为个人原因,有的人很难做出这种非利己的行为,但道德教育的影响确实让人们在现实中无私奉献。可是,他会说这只是社会限制,排除这一点,你将找不到道德动机。我们能反对这种浮夸的词语“限制”,即使过去真有一个理论,而如今已没有可以解释行为学家所学的理论的所有道德和类似的教条,它本身不得不说明产生洞察力的成功智能的培养和受条件约束的反射之间的明显区别[4]68-80。换言之,我们可以说所有道德动机都是社会、教育和文化等等的产物。但是,实际上反映在一个人身上的其他一切事物都是这么产生的,包括他的语言、思维方式、个人偏爱,甚至情绪也包括不道德者所拥有的大部分品质。但他会说,我们承认任何复杂的事物,甚至是我的欲望都受到文化和周围环境的影响,而且有许多由此产生的例子可以说明。但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的首先最基本的冲动是最根本的,这些特质是人的本性。

再次,假设“基本”一词是“受遗传影响的原始状态”,他或许是正确的,这一含义属于心理学理论。但即使这层含义是真的,也没有进一步的关联性(他的论点不是如何养育孩子的问题)。倘若人类身上真有一些相同的特质,也不见得在孩子身上也相同。如果测试人类的相同特质是如何造成的,测试在巨大压力、剥夺和缺乏之下人们的行为(这个测试来自霍布斯在自然状态下的写照),有人只能又问为什么要测试呢?先不说测试的结果是否清楚,就说这个测试为什么合理呢。巨大的压力和损失并不能构成观察到任何动物的典型行为的条件,也不能构成观察其他人类特征的条件。假设有人说,你想看看人究竟是什么,看他们呆在救生船上三个星期之后会发什么事。我们很难说清楚他们的动机比身体状态要好的理由。如果人类真的有相似之处,可能至少在这些方面不是他们真正的相似之处[5]55-61。也就是说,道德在他们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塑造他们的性格,但常常又是不安全的角色,不道德者则最好避免与社会其他人群的自我庆祝式进行比较。当然,其他人倾向于赞扬他,或与那些他没有直接触犯他们的利益,伤及情感的人保持距离。他不应该太受鼓励,因为这样会促使他的愿望变成事实。他们也不会敬仰他,更不会像他。那么这里就有问题了,如果他没有被看作是人类,我们能否让他随心所欲呢?

三、“不道德者”的道德情感

他关心其他人吗?别人的痛苦或不幸会影响到他吗?如果回答“没有”,似乎我们就产生了变态的心理。倘若他有神经病,那么说服他成为道德者是多么愚蠢的想法。但事实上,这种愚蠢的想法并不会破坏道德或是理性的基础。可以有其他方式来证明道德者必须做到这一点,即为不道德者辩护。不道德者似乎很重要,因为他提供了可替代的方式。不管怎样,他的生活还是有吸引力的。从一定的程度上来说,精神失常对道德思想是重要的。但他的重要性不在于他的吸引力向我们展现一种可能选择的生活方式,而在于他让我们感到恐惧,我们必须更深入地了解他让我们恐惧的原因和方式。而我们前面模糊地描述的不道德者似乎更具吸引力。他可以被刻画成有感情,偶尔关心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某些警匪片中的出现的人物形象——冷酷但魅力十足,关心母亲、小孩甚至他的情妇。即使如此,他依然被认为是有道德的。但他没有受人重视,没有得到公平或相似的对待,尽管他时不时帮助别人,也全凭他的感受[6]26-38。当然,就这个人来说,事实上对道德伦理的争辩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一方面,他总有些他想做的事而不是听从别人的,但这不是重点(尽管比一些道德争论会引起的猜想来得更为重要)。重点是他提供了一种模式,即使实现不了与不道德者对话,我们也可以瞥见能顺利进行对话的道德所需。

然而,我认为他给我们的就够多了。他为某人做些事的想法是出于那个人的需要。只有当他有意向时,他才会采取实际行动。但这种想法本身并不能让他产生这种意向。即使他会帮助这些人,那也是因为他想要去帮助或者喜欢他们,而不是别的理由。他要做的是当他们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他的想法就是,他喜欢他们,当他们需要时就帮助他们,而非“我喜欢他们,他们需要帮助”的想法。由此,这才是关键:这个人能考虑到别人的利益,而他不能成为道德者的原因部分是由于他帮助别人是间歇式的,任性多变的。但这种状况和基本的道德情操之间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因为需要帮助的人并不是立即就要获得帮助,同时也有其他喜欢想要帮助有需求的特殊人群。想让他考虑到他们的情况,似乎想得要更远、理解更深,而不是断断续续处于不同的道德平行线中。假如有一种为他人设想、体谅他人处境的意识,他就会显现出一些迹象,即我们延伸了他的同情。假如我们能让他同情那些需要帮助但不必立即得到帮助的人们,那么他也会同情利益受损但也不必立即得到帮助的人们,因而也使他主动去理解公平的概念。如果他一直这么做,无疑他的道德思想会极不稳定,其中仅仅保持了一部分,无论如何,他都不是我们一开始所讲的不道德者[7]22-32。

这种模式并不意味着大略描绘出从同情的可能性到同情的延伸的整个道德构建,这不可能实现(甚至于休谟曾经最接近这种构建,但他没想实现过,在所包含的众多有趣又有价值的事物中,他的体系能分辨出自然道德和伪造道德)。倘若我们允许他对别人的关心是微乎其微的,那么也没必要将他提升到任何道德领域里的基本新思想和经历中,但我们唯一能知道的是他所有的思想和经历的延伸物。他离这个可以扩展的道德领域不远:当我们描绘不道德者时,我们明白你们必须走过很长的路才能越过道德的境地。但富有同情心的人,能超越自我的利益为别人的需要优先考虑,这样的人被认为是处于道德领域中的。怜悯他人,是道德世界里的一项基本条件,这大概也是唯一“走进道德”的路。可这不是我们的依据,我们以一种和不道德者截然不同的方式来看待被道德搅得心神不宁的人,这种人满意他应有的道德品质。但他指出,其他人也有不同的道德品质,并坚信没有方法来选择道德。概言之,道德可以说是社会的稳定剂,但一个人完全有可能拒绝道德的语言和实践,而不沦为非理性的人。比如,他或她照样可以演绎数学,照样可以用逻辑来思考问题,照样可以有条不紊地来安排他的未来。换言之,我们通常归纳在理性名下,或因理性而联想到的东西,这人并不因为拒绝道德而有所缺失。他可能同样懂得道德语言,只是否定道德语言及其被认为是由它所传达的理念,对个人的行为选择具有任何强制作用。所以说,拒绝道德语言,并不必然意味一个人是一个“不道德者”,是“个人主义者”(egoist)或者是“自私自利的”(selfish)[8]66-72。如果我们想要强制性地对行动者(当事人)施加道德责备,那么那种确实存在的外在主义只是把我们置于道德说教的状态。

[1]Alan Thomas,Bernard Willams.The critique of the morality system Robert B.Louden[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

[2]Bernard Wi11iams.Ethics and the Limits of Philosophy[M].Fontana Press,1985.

[3]伯纳德·威廉斯.道德运气[M].徐向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4]Bernard Wi11iams.Shame and Necessity[M].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3.

[5]J.J.C.斯马特,B.威廉斯.功利主义:赞成与反对[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6]Bernard Wi11iams.Morality:An Introduction to Ethics[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2.

[7]玛莎·纳斯鲍姆,著.悲剧与正义——纪念伯纳德·威廉姆斯[J].唐文明,译.世界哲学,2007(4).

[8]方熹,江畅.威廉姆斯对传统规范伦理学的“颠破”[J].伦理学研究,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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