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艳君
(河海大学,南京,211100)
地铁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浓缩着现代文明的诸多层面。进入地铁,乘客立刻会被扑面而来的文化气息包围。城市文化传播角度的地铁,早已不仅仅是交通运输的载体,而是演变为媒介生产着城市的文化空间。
地铁即为媒介的理论基础是麦克卢汉对媒介的广义定义——媒介包括了延伸人类器官的所有工具、技术和活动。地铁作为现代化交通工具的代表,可视为媒介。地铁各个站点有着静止不动的属性,自成一派区域特点但又紧密相连;列车因为城市交通传输的使命变得流动不居,驰载着不同身份的人群将其重新组合,是人类双脚的延伸。此外,地铁内部的广告牌、地铁报纸、显示屏、移动电视、招贴画……作为人类视觉和听觉的延伸,以空间组成部分的形式融入地铁,构成了整个丰富的地铁媒介系统。
在历史上,城市作为媒介的例子也有迹可循。回看“传播”一词的诞生契机——古希腊城邦建立之时,人们面对面的传播就都依托于的城邦本身,城市广场、剧场、圣殿等等都是亲善接触的城市空间。现代城市中,地铁作为城市的地下延伸,是城市信息的载体。地铁不仅为传播活动提供了场所支持,也演变出一系列地铁特有的传播形式。因此城市空间作为媒介的说法自古就有,并且随着城市的现代化逐渐融入地铁交通。与其说将地铁作为媒介研究是一种创新,不如说是一种传播研究的回归。
传播学研究领域的空间研究普遍忽略了实体空间的媒介作用,“空间”含义被狭义化为媒介构筑的虚拟空间。媒介视野下的地铁文化空间生产需要更为全面的阐释。按照不同的感知维度,地铁空间可分为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两类。城市独有的文化空间来自虚实空间的生产,不仅表现为城市历史风俗的物质形态,还体现在人类的城市情感与城市活动中。乘客既可在实体空间观赏与亲历文化,也可在虚拟空间感受文化想象与文化情感。本文以南京地铁为例对虚实空间文化生产的过程进行实证研究,从而解读出地铁媒介空间的生产机制。
实体空间是城市实践的物质结果与体验中介,因此地铁实体空间生产的城市文化不仅表现为文化的物质形态,如站点内的景点浮雕与文物展示,还包括了以地铁为载体的人类文化活动与文化经验。通过对地铁实体空间解译,实体空间内城市文化的生产机制为以下四种:
(1)空间分割中的城市秩序。空间分割是指利用有形障碍或无形标线将空间进行隔断的方式行为。例如南京地铁车站检票处常使用围栏等工具来分割检票口的空间,这种空间的分割用以表征秩序和规则。地铁上下客通道的地面划分,有效分流了上下车的人群,帮助维持了地铁内的文明乘车的城市美德。(2)空间搬运中的文化景观。空间搬运是指将城市文化景观请进地铁进行组合,实现一种文化接触。地铁站台和车厢设计中停留空间的安排和利用为城市文化传播创造了条件。南京地铁新街口站的1号线与2号线中转处开辟空间,将南京金陵图书馆的小型借阅室搬运至其中,成为了传播意义上的文化中转。(3)空间定义中的城市关怀。通过对实体空间的赋值,来生产具有特定意向的文化空间。这种对空间的定义是一种空间赋值的行为,人们对空间定义的解读,会导致社交方式的改变与革新。南京地铁珠江路站被定义为糖果车站。因其地理位置临近儿童医院,常常有不少孩子由父母陪伴搭乘地铁就诊。车站工作人员便在口袋备上糖果,不定时向孩子发放。随后地铁站还结合“糖果车站”的宗旨举办糖果故事、糖果歌曲的征集,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城市文化空间。(4)空间承载中的城市互动。南京的“地铁有戏”活动将昆曲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请进地铁,自人流密集的新街口商圈舞台演出后随地铁流动表演。地铁实体空间在其中作为流动的媒介,承载了一种古老的文化。地铁的现代、快节奏与昆曲的从容淡定在空间内碰撞产生文化空间,促使人们对生活产生新的思考,为昆曲这一古老的艺术形式在现代城市的普及带来新的想法。这种空间的生产既是昆曲文化在城市环境中的推介,也是城市文化自我审视的过程。
地铁媒介在信息描述和传递的过程中也越发呈现出一种虚拟的空间状态。关于媒介虚拟空间描述的典型一例是李普曼有关 “拟态环境”的研究。李普曼将媒介生产的信息环境定义为“对象征性事件或信息进行选择和加工加以结构化以后向人们提示的环境”。虽然他并未直接使用“空间”一词,但其论述已明显包含着空间的意味。这种拟态空间是媒介的产物,是对现实世界的符号化描述。
南京地铁报专辟“城”版面介绍今日城市风貌与历史沉淀的文化,移动电视也将城市文化渗透于城市居民的衣食住行来写照城市,赋予象征意味的城市展板、雕像引发了城市思考,广播、标示诉说着城市精神。字里行间声像变换之中,每个媒介接触者通过虚拟空间对城市文化进行“文明式注视”。南京的城市文化以于一种“缺席的在场”的虚拟空间状态带给阅听人无尽的城市文化想象。这种城市文化虚拟空间的生产方式有以下两种:
(1)城市文化符号系统的选择、表征和重组。城市文化符号的多样化选择体现在符号类别与呈现形式中。城市文化符号的被表征事物的类别繁多,包罗了城市文化的器物、景观、典型人物以及文化事件等等。南京地铁报《东方卫报》“城”版面是城市文化的主打版。其中的被表征对象选择多样,既有城市文化活动,也有城市事件等,如故事构想基于本土高校历史传说的话剧《蒋公的面子》、南京老街青石街与老东门的改造事件。在呈现形式上,文化符号的范围更为宽广,城主题的内容、甚至色彩运用等等都是符号可以采用的表征方式。南京地铁16个站台内的文化墙以南京的历史文化风貌、城市建设与自然景观等为创作内容。其中地铁珠江路站的文化墙上印有民国老照片,黑白色背景上青铜铸造的浮雕带来特有历史的厚重感。浮雕上刻的是民国时期的标志性建筑,比如总统府、南大北大楼、夫子庙等。黑白背景、青铜材质等符号选用都体现出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特质。通过接触这些多样化的城市符号,乘客将其内化为地标指称的城市文化,并被黑白元素唤起一种历史感,使个人的记忆充盈在城市的整体文化氛围中。(2)议程设置。麦克姆斯和肖认为大众传播具有一种形成社会“议事日程”的功能,传播媒介以赋予各种议题不同程度“显著性”的方式,影响着公众瞩目的焦点和对社会环境的认知。因此,增加对城市文化宣传的频率、控制城市文化的宣传时段能提高文化空间生产的有效性。例如南京地铁电视的节目表安排便显示出明显的议程设置功能。电视内容可分为广告与城市节目两类。与广告相比,电视节目更为彰显南京城市的文化特色。在节目表安排上,地铁电视采用核心符号-点缀符号分类的方式。将短时长的广告内容穿插于长时长的城市节目之间,突显出城市文化节目的核心符号主体地位,以此达到对城市文化的议程设置作用。
地铁文化空间不仅成为一个城市文化的缩影,而且经过提炼、加工,使城市文化的特点更加明晰。传播学研究领域普遍将实体空间排除在媒介之外,其所关注的空间被窄化为媒介构筑的虚拟空间。学者孙玮认为,忽视“实体空间”的恶果已经显现。割裂了与实体空间的关系,虚拟空间就很难在现实场景得到真切的理解。只有合理利用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进行城市文化生产,才能充分、全面地发掘地铁文化传播的潜力。
[1] 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9
[2] 孙玮.作为媒介的城市:传播意义再阐释[J]. 新闻大学 ,20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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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希伦·A·洛厄里,梅尔文·L·德弗勒.大众传播效果研究的里程碑[M].刘海龙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3)167
[5] 孙玮.作为媒介的城市:传播意义再阐释[J]. 新闻大学 ,201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