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谜谈

◎文／夏笔千言

·1··{数字信息}

“谁让你跟着下来的？”语枫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埋怨道。

“你突然就不见了，我心里一慌，便急忙跟过来，不小心也掉进这个古怪的树洞里了。”白幼天讪笑道。

摩格学院是一所封闭式中学，所有第一学年的新生都会进行为期一周的野外生存训练。喜欢探险的语枫当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乐了半天。结果野外训练的场地不过是学校后山的小树林，这让他有些失望。

他不满意学校的训练安排，擅自偷跑出了规定的活动区域，前往树林深处。从小学起就喜欢黏着他的“跟屁虫”白幼天紧随其后。却没想到两人一不小心，双双掉进了这个奇怪的树洞里。

“好在这洞还不算太深，不然我们俩死定了！”语枫一边检查身体一边说。

“好奇怪，附近的树木都没有着火的痕迹，但我掉下来前发现这棵古树上有烧焦的痕迹。”白幼天紧紧跟在语枫身后絮絮叨叨。

“啊！”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脚，俯身捡起来一看，是一枚有些生锈的徽章。

徽章上印着一个手持飘带起舞的小人，背面还有一串类似编号的数字，但前面的部分已经被锈蚀了，只剩下尾数024，还隐隐约约可见“摩格”两字。

白幼天大吃一惊：“这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什么社团的徽章吧！怎么会掉在这里？”

两人刚入学不久，学校有哪些社团并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摩格的社团五花八门，涉及的范围很广。

“幼天，快过来看！”语枫突然叫了起来。白幼天握着徽章转过头来，吓了一大跳，眼前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染了铜绿的铜器、华丽的银杯、精致的酒盏、色调古老厚重的金樽……这些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和他们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许多图片相似，莫非这些都是文物？

“快看——”白幼天的疑惑被语枫的一声惊呼打断，他指着地上一个泥泞的脚印，“看来有人已经来过这里，这脚少说也有42 码，都快赶上我爸的脚了，摩格的学生里有这么大的脚吗？”

语枫话音一落，白幼天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印着024 的摩格徽章，满地的疑似“文物”，42 码的脚印……两人意识到，他们卷入了一起神秘的未知事件中。

·2··{大脚留级生}

又是周六。对于封闭式管理的摩格学院的学生来说，周六是个难得的放松日，学院允许学生出校购买一些生活用品或者接受父母的探望。

每个周六，五福小吃店都挤满了人。店主胡子大叔为人和蔼可亲，不仅价格公道，而且还附赠特色小菜，学生们都喜欢光顾这里。

白幼天和语枫更是常客。此时两人一边等着上菜，一边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头碰头地翻看之前拍的古树树洞里的“文物”照片，并小声地商讨着。语枫喜欢推理，最终两人决定不报警，暗中调查。因为除开拾获的徽章和那些“文物”不提，单就那双42 码脚印，二人已经多少有了点头绪。

习小槐是个高年级留级生，他响亮的名号并不是由于他连续留级三次，而是因为他有一双众人皆知的42 码大脚，为此他有个很不雅的别称：大脚留级生。

当时在树洞，白幼天和语枫首先想到的正是他。鉴于这一点，二人都认为古树中留下的一连串数字谜的答案似乎都集中在了习小槐的身上，呼之欲出。语枫觉得如果能调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在同学眼中是件很威风的事情，白幼天当然也认同。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件事的调查必须小心进行，否则那只暗处躲藏的黑手会将二人拖入危险的境地。

这时，白幼天忽然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他们，心里一阵发麻，猛然抬头，却见到店主胡子大叔端着菜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二人身边。

“这是今天的附赠小菜，你们正在长身体，可不能没营养。”胡子大叔端上来的糖醋里脊看上去香嫩可口。

白幼天松了口气，暗自责怪自己太紧张，也太胆小多疑。语枫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起来，微笑回应：“胡子叔，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人频繁出入摩格呀？”

“呵，瞧这小子说的，谁不知道摩格是封闭式教学，若不是赶上周末，平时我这店里都见不着人影儿。不过说起来，倒还真有个小子，最近经常翘课。”

“谁？”二人异口同声。

“哎，不就是那小子吗？”

二人吃惊不小，胡子叔说的那个人，正是大脚留级生——习小槐。

·3··{校长室的意外发现}

按照计划，语枫去跟踪再次翘课的习小槐，而白幼天无奈之下去上金校长的《养生营养》。这门课涉及的内容对于中学生来说言之尚早，反而更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可金校长不止将这门课列为必修课，还次次点名，出了名的严厉。

所幸点名比较顺利，坐在后排的白幼天装腔作势帮语枫蒙混过关后，就偷偷将手机设为震动模式，开始上网和一个叫“文物鉴赏达人”的网友聊起来。

“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可以现场看看吗？”当白幼天将树洞中拍摄的照片发给他看过后，对方表现得异常兴奋，甚至频频提出要见面的请求。

“你确认这是文物吗？”白幼天犯了难。

“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在哪里？无论如何，我都要来见你！”对方迫切的态度让白幼天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一根教鞭“啪——”一声重重砸在了白幼天的课桌上，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完了，金校长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

白幼天一紧张，站起来时不小心拽到了书包带，桌斗里的东西哗啦啦全洒在了地上——包括那枚拾到的徽章。

闻讯赶回来的语枫和白幼天一道，同时被请进了金校长的办公室。此时此刻，让二人揪心的并不是会被如何惩罚，而是那枚躺在金校长办公桌上的徽章，以及他凝重严肃的脸色。

可是金校长在一番严厉的批评之后，反而问起上周野外训练的事。

“我知道，上周你们野外训练的时候擅自离队了。你们去了哪里？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吗？”

二人不敢说话，低着头各想心事。

金校长的语气有些古怪：“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那棵被烧焦的古树是怎么回事？”语枫索性豁了出去。

“你们果然看到了……”金校长眼神中闪过一丝回味，“不过，看你们该看的，不准你们看的说的也绝对不能看、不能说。况且，摩格学院后山以外的地方原本就是不准你们去的！”

又训诫了二人一阵子，金校长才示意他们出去，可是徽章却没有还给白幼天。二人隔着即将合上的门，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

金校长一反常态，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打开身后的大书柜，对着一件东西发呆。不知为何，白幼天总觉得他的背影写满了无限的愁绪。

书柜里，摆放着一个老旧的奖杯，奖杯的图案是手持长剑的小人正在起舞。

搁在校长橱柜里的奖杯和那块神秘徽章图案竟无比相似！金校长在提到那棵被烧焦的古树时，态度很奇怪，似乎在避讳着什么。难道他和那些文物有关系？

·4··{遗失的舞术徽章}

一个手持飘带的金属小人像正在起舞，风姿绰约，精神百倍。

看着门口那个和那枚徽章图案完全吻合的社团标志，白幼天彻底傻了眼：“这就是你跟踪发现的结果？”

面对白幼天的疑问，语枫得意地点点头。这是一间舞术社团的专用教室，所谓舞术，是将舞蹈和武术相结合的一门新兴艺术。跟踪了“大脚留级生”习小槐一个星期的语枫，发现原来习小槐还是这间社团的精英成员，而每个成员进入这里，都会用类似门上标志的舞术徽章作为通行证。

推开门，果然见到十余个同学的衣服上都别着闪亮别致的舞术徽章，只不过编号各有不同。白幼天跟着语枫查看了门口的成员登记表，上面记载了每个成员的基本情况，包括徽章编号。习小槐的名字也在上面，他的徽章编号是010024。

二人大吃一惊，他们清楚记得那枚在树洞里拾到的徽章编号虽然前面模糊了，可尾数正好是024。

42 码的脚印，遗落在树洞的舞术徽章，以及徽章尾数024……这一串数字如一根隐形的丝线，将一切串联起来同时指向了习小槐。

是巧合还是即将揭示树洞文物之谜？

可事情绝非二人想象得这么简单，白幼天发现整间教室练习的成员里似乎只有习小槐一人没有佩戴徽章。于是，一向风风火火的语枫便上前理直气壮地要习小槐交出徽章。

“奇了怪了，我凭什么拿舞术徽章给你检查？你又不是我们团长！”习小槐莫名地紧张。

“我只能说，这件事后果很严重，甚至涉及到犯罪，你有可能被退学！”语枫吓唬他道。

习小槐冷冷一笑：“我还真就不给你看，你以为你是谁？当自己是柯南？”他转身就走，语枫上前想要拉住他，却被习小槐甩了一下。大个儿习小槐犹如一条滑腻的泥鳅，扭动着奇怪的步伐逃走了。白幼天认出，那双42 码的大脚扭动的正是这个舞术社团的标准舞步，现代舞蹈与传统武术结合的产物。

就在二人要追上去的时候，一个女生挡住了去路：“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调查什么，不过，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习小槐了，三天之前他跟我讲过徽章丢失的事情。”

这个女生正是舞术社团的团长古秋。她的话让白幼天和语枫调查到的线索又断了。那枚掉落在树洞的徽章是在一个星期前拾获的，而习小槐遗失徽章却是在三天前。

可为什么他的徽章编号尾数以及他的42 码脚都和树洞中出现的讯息有关系呢？

“大侦探们，如果你们的调查与舞术社的徽章有关，我认为你们不应该找习小槐，而是金校长，因为这徽章就是他亲自设计的。”古秋笑着告诉了他们当初舞术社成立的事。

金校长在少年时期曾经获得过某次武术大赛的冠军，得到了一个奖杯。因为那次比赛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当古秋一提出要成立舞术社团，金校长便欣然同意了，不过有个要求，舞术社的社团徽章由他亲自来设计。

“那奖杯是不是手持长剑起舞的小人像？”白幼天的话，让二人都不置可否，答案似乎很明显了，可古秋和语枫仍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挑挑眉毛看着他。

徽章的设计灵感源自于奖杯，唯一不同的是小人手中的长剑改为了飘带。

于是，白幼天和语枫再次来到校长办公室找金校长，却发现一贯以身作则，严厉勤勉的金校长已经连续两天没来学校了，而且他并没有向学校请假。

摩格学校的校长竟然……失踪了。

白幼天觉得，刚刚清晰一点的线索，又再次模糊起来。

·5··{小脚还是大脚}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就算是养只宠物也得慎重考虑，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小动物负责，可很显然，有很多人都不愿负这个责任。

虽然白幼天想象过流浪宠物的收容所会是个什么样子，可当他看到几十只小动物上蹿下跳，而习小槐吃力地端着食盆，满头大汗给动物喂食的情形，还是吓了一大跳。

聒噪，多毛，臭气哄哄，但却充满自由，充满关爱和妥帖的照顾。

在古秋的提示下，白幼天和语枫在这家城郊的动物收容所见到了独自忙碌的习小槐，一瞬间，习小槐为何会连续留级，为何会经常偷偷翘课跑出摩格，一切都找到了答案。

接着，他们又在一只瘸腿小猫的食盆里找到了习小槐遗失的徽章：010024。

“我想我们应该为先前的无礼向你道歉。”语枫诚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愧疚。

习小槐耸耸肩，自嘲道：“反正我常常被人误认为是不良少年了，早习惯了。”

“我们其实是为了调查一件跟文物有关的事情。”

在白幼天的叙述下，习小槐也得知了古树中暗藏文物的秘密，他当即表示愿意帮忙。

“对了，你们怎么不找古秋帮忙？她家人和金校长是朋友，金校长对她可是格外照顾的，而且，我听说古秋家就是经营古玩店的。在一年前还曾和一家权威机构合作想要搞一次文物品鉴现场会，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告吹了。对了，她还有个网名叫‘文物鉴赏达人’。”

“谁？古秋？”

白幼天和语枫瞪大了双眼，都想不到这个集现代舞蹈和武术特长于一身的美少女团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当他们找到了古秋问起这件事，古秋也没有半点隐瞒，立刻就承认了。

“对，我就是那个网友，不过……也许你们不知道，之前白幼天给我看的那些照片都是一批失窃的文物。”古秋叹了口气。

原来古秋家经营的千秋古玩店和市内一家权威机构在一年前曾有意向合作搞一次文物品鉴现场会，届时会向人们展示很多件文物的真品，可惜有一批文物在运到千秋古玩店后不久就意外失窃了，古秋的父母也陷入了嫌疑之中，古玩店被迫歇业。古秋在网上化名，一直都在调查这件事，在见到白幼天发出的照片之后，她很快就认出了那些正是失窃的文物。

“我猜你们迟早会找我的。”古秋微微一笑。

四人相约来到古树下，古秋拨开树洞口缠绕的绿色藤蔓问道：“根据语枫的推测，你们说整件事会不会和金校长有关系？”

金校长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他会不会卷了那批文物逃走？否则他为何总是那么反对学生们到后山来？而且提及古树着火之谜时，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但他不是42 码的脚。

也许是想早点找到答案，这次白幼天竟然第一个跳进了树洞，把语枫等人抛在了身后，可很快他就发现一切并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在洞里，四人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金校长，而那批文物也不翼而飞了。

金校长醒来后，面对的是一连串问题：“到底那个偷文物的人是谁？是谁打晕了你？习小槐的徽章已经找到了，那枚多出的徽章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徽章就多设计了两枚，编号都是‘1024’，是为了纪念某年10月24日这一天。”金校长看着四张青春稚嫩的脸孔，忽然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不过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再去一个地方。”

·6··{不休的少年时光}

天色已晚。今天并非周末，五福小吃店早早就关了门，门上贴上了“东主有喜歇业三天”的红色纸条，胡子大叔背着一个简易背包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120 急救电话，用嘶哑的声音说：“在摩格学院后山的古树树洞里有人不慎摔伤了，等待救援。”说完，他挂了电话，吐出长长一口气。

可是他刚一转身，就看到了金校长，身后还跟着四个中学生。

“你既然如此关心我这个朋友，为何还要做这种事？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十多年前就建立的友谊了，不休？”金校长挡住了他的去路。

胡子大叔一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背包突然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他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古秋眼泛泪光，展开双臂再次挡住了他：“叔叔，你自首吧，你知不知道，我包括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文物失窃案会真的和你有关系。”

一年前，听闻千秋古玩店会举办一场文物品鉴现场会的不休，盗走了那批文物，然后暗中将古树烧毁，制造出树洞，并处心积虑在摩格学院外开起了五福小吃店，为的就是藏匿并守护文物。当不久前金校长拿着徽章到店内找他，他才意识到必须尽快将文物脱手，不可再等了。

原来在不休的侄女古秋提出成立舞术社团的时候，金校长为了纪念他与不休两人少年时代某年荣获双人武术金杯，便根据小金人的形象亲自设计了舞术徽章，他自己留了一枚，把另外一枚给了不休，当听说白幼天二人是在野外训练时捡到的徽章时，他便拿着徽章找到了不休，不休做贼心虚打伤了金校长，却又下不了手杀他，所以在离开前打了救援电话。

“如果我不珍惜我们的少年时光，我就不会随时将徽章带在身上，也就不会遗失在古树树洞里。“不休被警察抓走的时候，眼神忧伤地喃喃道。

语枫盯着他的42 码鞋子自言自语：“我怎么就一直没注意呢！”

一抬头却发现白幼天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他急忙追了上去：“你在想什么呢？”

望着晴空中飘来的一朵白云，白幼天笑了，也许胡子大叔有一点说的对，少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所以要如何留住自我和那份精彩，还看当下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