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探索技术公司的成功之道

高瑜 张蕊

（1.国防科学技术大学 2.中国空间技术研究院 3.北京空间科技信息研究所）

空间探索技术（SpaceX）公司创建于2002年，公司创始人、现任首席执行官艾伦•马斯克原为贝宝（PayPal）公司创始人。SpaceX公司员工超过1800人，公司资产约为13亿美元，计划于2013年上市。截至2012年5月，SpaceX公司运作大约10亿美元的资金，其中2亿美元来自于私募股权资本，1亿美元来自于马斯克个人投资，其他投资者投资约1亿，其余6亿美元来自长期发射合同和研制合同的工程进度款。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投入4亿～5亿美元，占了发射合同工程进度款的主要部分。除了与NASA签订合同执行“国际空间站”（ISS）商业轨道运输服务外，SpaceX公司还与私营公司、非美国政府机构和美国军方签订了发射服务合同。

SpaceX公司能够创造商业航天的一大奇迹，这与公司的创始人、企业文化、管理理念、美国航天工业基础、政府支持密不可分。

一、公司成功的外部因素

1.美国雄厚的航天工业基础

SpaceX公司虽然不是传统的航天企业大鳄，也没有得到NASA或其他航天企业的直接技术转让，但也并不是完全白手起家。公司的诞生也得益于NASA和美国空军过去数十年时间里对航天工业的巨额投资。美国航天工业具有世界上最高的技术水平和最完善的产业链，还有数量众多、经验丰富的工程人员。

在SpaceX公司管理层中，众多高管曾在大型航天企业或政府机构任职，具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和专业的技术水平。在SpaceX公司的产品中，大量使用成熟技术和成熟设备。SpaceX公司目前的主力发动机灰背隼-1至关重要的喷注器来自于“阿波罗”计划登月舱下降段发动机。灰背隼-1整体设计也源自天合汽车集团（TRW），SpaceX公司推进部门副总裁就是TRW公司的核心设计师之一。SpaceX的2195铝锂合金以及搅拌摩擦焊的使用，并不需要像其他国家航天机构那样独立研发工艺，2195铝锂合金早已在航天飞机外挂燃料箱上使用，搅拌摩擦焊只需要直接购买相关设备即可，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火箭的开发费用。在美国强大的装备制造业和航天工业的支持下，SpaceX公司没有联合发射联盟等公司沉重的历史负担，加上更灵活的机制，相比其他国家的竞争对手更有优势。

2. 美国政府对航天商业公司的大力扶持

SpaceX公司的发展与美国政府机构的支持息息相关。初期的SpaceX公司缺乏收入，如果外部环境一直如此，可能会像早期那些商业航天公司一样垮掉。对SpaceX公司帮助最大的是NASA的转变。2004年美国总统小布什连任后推出“星座”计划，提出重返月球和载人火星的发展目标，这为地球轨道商业运输发展提供机遇，商业轨道运输服务（COTS）计划应运而生。此后，由于缺少资金，美国取消了“星座”计划，提出美国未来发展的重点是低地球轨道以远的月球、小行星、火星探测，明确支持商业公司开展低地球轨道运输服务，商业运输正式登上载人航天舞台。

虽然SpaceX公司获得了大量商业合同，但SpaceX公司使用“猎鹰”火箭进行商业发射次数很有限，靠已有商业合同的定金无法实现自2007年以来的连续4年盈利，因此NASA的COTS等项目的支持对于SpaceX公司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其实SpaceX公司并非孤例，二战后波音公司的波音707客机远销世界各地，但作为波音707的原型，美国军方采购的C-135运输机数量更多。这种来自政府的大力支持，使美国航空航天工业具有更强的竞争力。SpaceX公司获得的政府合同不过是这一幕的重演，这也使得SpaceX公司相对其他国家的航天服务商具备更大的成本优势。

3. 自由竞争市场促使成本下降

虽然艾伦•马斯克致力于发射费用的降低，但首席执行官的个人意愿并不一定能变成现实。对SpaceX公司来说，竞争压力也是成本控制成功的重要因素。

SpaceX公司作为新兴的小公司不同于垄断市场的联合发射联盟，既缺乏人脉关系也没有充足的历史发射业绩，在COTS项目的竞争中更有历史悠久的轨道科学公司这种对手。SpaceX公司在COTS项目的两轮竞争中不得不降低成本来尽力加分。

SpaceX公司开发了原始设计就具备载人能力的“龙”飞船，在COTS项目竞争中已经占尽先机，如果当时直接竞标必然垄断市场。为此NASA专门推进了商业乘员开发计划，多家公司都提出了自己的载人飞船方案。然而在众多竞争对手的压力下，SpaceX公司也没有提高成本。

二、公司成功的内部因素

1.公司创始人的丰富经历及远大目标

艾伦•马斯克是SpaceX公司首席执行官和首席专家，作为总设计师监管火箭和飞船的研制工作，他同时也是特斯拉（Tesla）电动汽车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此外，艾伦•马斯克还是太阳能城市公司的非执行主席和主要股东，太阳能城市公司目前是美国最主要的太阳能系统供应商。

马斯克认为在天灾和自我毁灭（如核战）的威胁下，移民其他星球是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唯一方法。他认为，有三个领域最有可能影响人类的未来，其中就包括空间探索以及最终开拓地球轨道以远的疆域，到达多个星体。而实现该目标最好的方法是普及太空旅游，使其成本可承受。马斯克认为现有各国航天机构深受官僚主义的束缚，造成航天发射费用居高不下。他认为更灵活的商业公司开展航天活动，可以大幅度降低航天发射费用。在出售了贝宝公司的股份后，马斯克于2002年创立SpaceX公司，并亲自担任首席执行官和首席专家，他的目标是将发射费用降低到当时商业航天发射市场的1/10，并计划在未来研制超重型火箭用于星际殖民。正是基于这样的雄心壮志，猎鹰-1和猎鹰-9火箭在初始设计中都考虑了可重复使用问题，以达成发射费用降低一个数量级的目标。SpaceX公司当前的成功，马斯克个人的梦想与进取发挥了巨大作用。没有这样胸怀大志的企业家，不可能造就SpaceX这样富有进取精神的公司，也不会出现如此成功的成本控制和由此产生的低廉发射费用。

2.创新、自由、进取的企业文化下造就的归属感和凝聚力

SpaceX公司的工作方式不同于波音这种大型公司，更像是一个网络公司。它遵循硅谷式的文化，公司所有的办公室空间都是开放式布局，马斯克也有一个开放式的小隔间。员工都很有归属感，称自已为SpaceX人。员工们经常游走在装配平台，而马斯克亲自参加每次任命。马斯克相信创业初期“所有人参与”的企业文化对公司实现雄伟的计划至关重要。他认为，当员工知道目标是什么和为什么时，他们会做得更好。当人们期待工作的到来并能够享受工作时是非常重要的。

3.集约化管理理念

SpaceX公司强调简单化、低成本和高可靠的管理理念。通过对内改变传统的管理体制、对外摒弃分包商，公司降低了成本并提高了工作效率。公司独立承担项目的整套系统，包括设计、研制、测试和制造主要部件，NASA仅负责进度、安全监管和提供技术支持，这样降低了成本，保证更高效的质量控制，并在设计团队和制造团队之间确保高效的沟通反馈。SpaceX公司将管理目标集中在简单、经过可靠性验证的设计上，从而降低了复杂系统的成本。

4.自主研发系统与设备

此前，NASA与承包商，如波音、洛马公司签订合同时，NASA拥有所有权并负责运营。而在商业运输计划中，NASA购买SpaceX公司的服务，而不是设备，这样为政府节省了资金，降低了成本。但是，NASA必须预先提供一定的资金，SpaceX公司利用这些资金进行航天器的建造。通过与NASA合作，而不是竞争，SpaceX不仅要打造一个商业航天企业，更要赢得利润。在COTS计划中，SpaceX公司自始至终独立开发“龙”飞船、“猎鹰”系列火箭，包括主发动机和上面级发动机、低温贮箱结构、电子设备、制导和控制软件以及地面支持设备，同时公司还拥有自己的任务控制中心。

马斯克认为官僚主义是发射费用虚高的最关键因素。SpaceX公司通过缩短供应链，尽力做到自己设计生产火箭飞船的子系统，以高度的纵向整合降低了成本。在工程设计上，SpaceX公司的猎鹰-9和重型“猎鹰”火箭都将使用灰背隼-1型发动机，在箭体设计和导航控制等方面都将尽力通用，通过火箭部件的标准化和通用化，以批量生产降低分摊的设计费用并降低生产成本。

三、突出的成本控制能力

1.低廉的发射成本

猎鹰-9的标准发射费用为5400万美元，目前已经在政府和商业市场都获得了订单。马斯克很自信地认为，由于SpaceX公司设计生产中进行了高度的垂直集成，价格还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进一步下降。按2008年签订的“龙”飞船ISS固定价格货运合同，单次费用为1.33亿美元。NASA授予SpaceX公司16亿美元的合同，购买12次货运服务。虽然由于通货膨胀等因素，当年的1.33亿美元已经贬值，但固定价格合同意味着即使发生通货膨胀，报价也不会增加，这体现了SpaceX公司超强的成本控制能力。

2.更具竞争力的研发成本

相比其他国家政府航天机构和商业公司，SpaceX公司的研发成本更具优势。猎鹰-9重型运载火箭从设计到首次发射，用了4年半时间，研发费用仅仅略大于3亿美元。“龙”飞船从设计到首次发射用了4年时间，研发费用约3亿美元。自2002年创立以来到2010财年，SpaceX公司总支出略少于8亿美元，公司自2007年度以来连续5年盈利。